第24章 救贖惡魔(1 / 2)

魅魔吻有某種奇妙效果。

臥室門在身後落鎖,路加堵住獵物,踮起腳尖索|吻。

對方冰涼體溫逐漸染上了熱度,不知多久過去,角色互換,回過神時候路加已經倒在了床上。

骨骼生長疼痛都消失了,他像泡在一汪溫水裡,懶洋洋舒服,幾乎要熟睡過去。

……隻是一直有什麼東西在騷擾他嘴。

路加眼前視野逐漸清晰,他落入了一雙綠色眼睛裡。

那雙眼中盛滿了他影子,冷靜下壓抑著迷狂。

……蘭斯?

為什麼這麼近?

路加迷茫了一會兒。在意識到他們在做什麼之後,他突然瞪大雙眼,牙齒猛地咬了下去。

血腥味充斥了兩個人口腔,蘭斯眼睫一動不動,似乎根本沒察覺到疼痛,仍舊投入地做著之前事。

路加氣得胸|口劇烈起伏,一拳打在蘭斯臉側,將他臉揍偏過去。

暫時脫離控製之後,路加手腳並用連忙往後撤,縮進了床最裡麵,用袖口狠狠揉擦自己嘴。

——誰能來告訴他,這是在做夢對嗎?

火辣辣嘴唇和疼痛舌|頭卻提醒他,一切都是真實發生。

蘭斯緩緩起身,那一拳打得很重,他臉側正逐漸浮起紅印,也多虧那一拳,他理智才重新接管了身體。

他慢慢眨了眨眼,望向床裡路加,不確定道:“……殿下?”

“跪下!”路加低吼,嗓音發顫。

蘭斯低下頭,單膝跪地。

他臉頰上淺粉逐漸消退,變成蒼白。垂下頭時淩亂長發披散在臉側與肩後,露出一段冷白後頸,上麵還有兩道帶血抓痕。

長衫扣子已經完全解開,胸腹若隱若現,路加瞥了一眼就氣得不想再看。

而自己衣服……路加提著心臟瞄了一眼,還好,除了壓出幾道褶皺以外,並沒有被解開痕跡。

最初驚怒過去之後,他發現至少從表麵來看,被輕薄不是自己,而是蘭斯。

對了,“蒂薇茵之酒”。

之前記憶一點點浮現在他腦海中。

如果有人在酒裡加了東西想讓他出醜難堪話,一定會精心安排那個讓他出醜人選。而不是像現在這樣,在私密臥室裡,和勉強算是聽話蘭斯。

或許是酒液本身作用。

而“蒂薇茵之酒”對普通人有益無害,隻有惡魔無法觸碰……

路加正迅速思考著,忽聽蘭斯又喚了一聲:“殿下。”

他話音裡含著其他什麼,但路加現在一聽他說話便煩躁,扯起被褥想遮住自己。

這一伸手,他便呆住了。

指甲為什麼是黑色?

對了,惡魔不能飲用“蒂薇茵之酒”。

……惡魔?

血色迅速從路加臉上退去,他倉下床,踉蹌來到全身鏡之前。

鏡中少年大口喘著氣,兩對尖牙若隱若現。耳朵比平時更尖,撩開金發,額角冒出一對乳山羊似角。

還有之前疼痛過骨骼……尾椎骨延伸出了一小段黑色蛇尾,解開襯衣,肩胛骨下方垂著一雙蝠翼。

路加表情空白。

他機械地撕扯那帶鱗片活物,直到軟嫩翅根流出了血,神經連進了他大腦,萬針戳刺般地疼。

“殿下。”

之前蘭斯嗓音為何會異常有了解答。

“這是什麼?”路加麵無表情地問。

“……魅魔。”

路加輕輕晃了一下。隨後他若無其事地穿起襯衣,放下額前金發,轉身看向蘭斯。

“我不是魅魔。”他一字一頓地說。

他不能是魅魔。

如果他是魅魔,教廷怎麼辦?王位該怎麼辦?還有——

他宿敵,神選者蘭斯洛特會拿他怎麼辦?

少年表情冷靜得可怕,眉角鋒銳似乎能割傷人。他緊緊盯著向他跪伏銀發聖子,一步步向後退去。

蘭斯緩緩站起身。

“跪下,彆動!”路加提高了聲音。

蘭斯向他走來。

“站住!”路加高聲厲嗬,在身後摸索到了鐵器。

蘭斯大步向前,路加一把拔出掛在牆上長劍,利劍出鞘發出刺耳摩擦聲,隻揮出一半,全身便被禁錮入懷中。

“殿下,不要怕。”

蘭斯嗓音溫柔而堅定。

“我會救您。”

長劍劃傷了他小腹,有一滴血液漸在路加手背上。他手腕被燙了似猛地一顫,長劍掉了下去,砸出“哐當”一聲巨響。

“你……”路加愕然。

他怎麼都沒想到,蘭斯衝過來隻是為了抱住他。

或許是緩兵之計呢?蘭斯有必要這麼做嗎?如果擁抱隻是為了困住他動作,那麼他劍……

無數想法在路加腦海中交雜,現實中他卻手無寸鐵,隻能像個柔弱娃娃般任蘭斯抱住自己。

蘭斯抱得太緊,緊到幾乎窒息。

“是赫卡莊園裡惡魔,對嗎?”他嗓音低啞。

路加從未聽過他用這樣語氣說話——如果說話人不是冷心冷情蘭斯洛特,他會以為那人所珍視之物被人奪去,現在飽含憤怒。

錯覺一閃即逝,很快蘭斯嗓音便平靜下來。

“我會消滅它,為殿下解開詛咒。”他安撫路加,“殿下會沒事,我會保護您。”

路加微怔。

詛咒?

蘭斯以為那隻惡魔對他下了詛咒,他才會變成魅魔嗎?

神采重新回到路加雙眼中。

是了——不論事實如何,在蘭斯眼中他是惡魔受害者,那麼蘭斯就會寬恕他、儘其所能地拯救他。

這是蘭斯無意間給予他出路。

路加手指尖攥緊了蘭斯後背襯衣,如同墮落者攀附神施救垂下衣角。

“請你救我。”他輕聲道。

弱勢,無辜,迷途羊羔釋放出一點點懇求,猶如虔誠者向神明禱告。

燭火搖曳,他影子長長拖曳在地,前額露出尖尖犄角,卻像是張牙舞爪惡魔。

片刻之後蘭斯鬆開他,眼神恢複了耐心與溫柔。

“殿下,請告訴我這一切都是如何發生,好嗎?”

路加坐回床上,蘭斯轉身用聖力替他溫牛乳。他聖力在兩人之間本來就不是秘密,現在更不必再隱諱。

熱牛乳有助於安心寧神,路加喝了一些,因為驚嚇變得冰涼身體逐漸暖和起來,思路也通順多了。

他瞥了一眼蘭斯腰側劍傷,道:“先止血——血會弄臟我地板。書桌第二個抽屜裡有藥和紗布。”

蘭斯好像才注意到自己傷口。他朝路加彎眉一笑,清潔上藥之後用紗布層層裹住。

他數次麵對傷口和疼痛反應,終於讓路加發現了異常。

“你感覺不到疼?”路加皺眉。

“是,殿下。”蘭斯說,“從我記事以前就是這樣了。”

如果是先天性無痛感,那麼在光明神術中蘭斯唯獨無法使用治愈術,也在情理之中了。

……據說這樣人格外容易受傷。

路加掩下內心所感,說起正事:“除了你,還有彆人知道魅魔這件事嗎?”

“我想沒有,殿下。”蘭斯道,“您魅魔特征在進入臥室之後才顯著出現,黑暗氣息非常微弱,所以我才沒有第一時間發現您……”

聽他提起之前事,路加剛才被打斷惱火又回到了心頭。

那還是他第一次親吻什麼人。

穿越之後他擁有了正常身體,夜深人靜時,他也幻想過在婚禮上和未來妻子交換初吻。

現在全沒了。

不過初吻於他沒什麼實際利用價值,丟了便丟了,回想起來那個吻還是他主動,而且不算難受。

反倒對蘭斯來說,被迫親吻一個男性,又在惡魔誘惑下喪失神誌,破壞了禁欲教條……一定造成了巨大心理衝擊。

一團亂麻。

“之前發生事我既往不咎。”路加將牛乳擱置在一邊,“如你所說,那是詛咒,一個誤會。你必須忘了它。神會原諒你不得已行為。”

蘭斯沉默片刻,垂下眼睫道:“是,殿下。”

其實這些都是小事,路加想,重要是教廷絕不會允許惡魔登上王位。

他捏了捏眉心,將赫卡莊園裡惡魔和“蒂薇茵之酒”事半隱半露地告訴了蘭斯。

“我和那隻惡魔接觸不多,每次記憶也很模糊,至於從什麼時候開始接觸更想不起來。他似乎對我做了什麼,但我不懂黑魔法,更不知道為何會被變成魅魔。”

他再次強調:“我完全是被迫,受惡魔脅迫受害者。”

“是,殿下。”蘭斯推測道,“詛咒可能在您幼時便已種下,或許由於聖果酒中聖力與詛咒產生衝突,才會刺激它提早發作。”

“有什麼解決方法嗎?”

蘭斯略有些猶豫。

“告訴我。”路加冷聲道。

蘭斯頓了頓道:“我可以嘗試為您驅逐詛咒,但不一定成功,而且過程會很痛苦。”

“那就這麼做。”路加斬釘截鐵道。

蘭斯微不可查地歎了口氣,蹲跪在路加身前,神情肅穆。

一指點在路加眉心,聖力傾注入體內,路加痛哼一聲,曾經對他溫暖聖力現在如同煉獄之火般灼熱,比撕扯翅膀痛上百倍,幾乎要燒毀他靈魂。

他痛得咬住嘴唇,鮮血順著傷口滑落。有什麼東西想要塞進他嘴裡,他便死死咬住了那東西。

五秒之後蘭斯撤回聖力,路加卻虛脫得像疼了一輩子。

他視線重新聚焦,恍惚發現剛才咬那東西是蘭斯手。尖牙深深插|入蘭斯皮|肉裡,路加滿口都是蘭斯血液味道,嘴唇鮮血淋漓,像一隻剛飽飲過血液吸血魔。

蘭斯眉峰深鎖注視著他,若不是路加知道他沒有痛覺,或許會誤以為他被自己咬疼了。

“殿下有沒有感覺到撕扯疼痛?”

路加虛弱地點頭。

“詛咒根深蒂固,以我能力暫時無法尋找到它根源。”蘭斯自責道,“或許需要查閱更多典籍才能尋到解除詛咒方法。”

路加閉上了眼。

“變成魅魔之後,我身上還會發生什麼?”

“魅魔行蹤隱蔽,我所知甚少。”蘭斯說,“殿下不必擔心,您身上黑魔法稀薄而且不穩定,可能很快就會變回人類。”

總算有個好消息。

“在我變回來之前,對外稱‘小王子管家意外身亡,小王子借酒消愁,概不接客’。”路加吩咐,“至於有關魅魔記載……這裡倒是有一座圖書館。”

聖鴻林夏宮神學圖書館雖不比都城和聖地龐大,卻是最古老。

若想獲得圖書館進入許可,或許還要費一番功夫……

他意識有些模糊,身體輕輕晃了一下,又很快坐穩。

“夜深了,殿下今晚先休息吧。”

路加還想再撐,蘭斯動作溫柔卻很強勢,不由分說把他塞進被窩裡躺好。

路加埋在被窩裡緩緩轉了個身,側身蜷縮起來。他將自己裹成一隻蠶繭,整張臉都藏進了被子,隻留了一小簇金發。

“你出去。今晚我想一個人呆著。”他悶悶道。

蘭斯似乎想勸說什麼,最後隻是俯下身。

“是,殿下。”他溫聲道,“我就在門外,如果有任何需要,請隨時呼喚我。”

路加沒有回應,像是睡熟了。

等房間徹底安靜下來之後,他從被窩裡探出小半張臉,發現蘭斯在床頭為他留下了一盞小小燭燈。

路加摸了摸發間那頂小小嫩嫩角,裡硬外軟,捏起來沒有感覺,使勁掰會疼,和指甲感覺差不多。

其實他說了謊。

蘭斯聖力注入他體內時,並沒有所謂詛咒被撕離撕扯感。

有隻是他自己靈魂分崩離析痛感。

直覺告訴他,這不是詛咒。

他就“是”魅魔。

那些聖力傷害不是莫須有“詛咒”,而是他本身。

羊皮卷中從來沒記載過小王子生母,那似乎是一位籍籍無名情婦。

但如果僅僅是普通情婦話,濫情好色國王為什麼會對她母親念念不忘,甚至還違逆教廷把他封作王子?

他生母說不準真是魅魔……

還有赫卡莊園裡那隻吸血魔。

路加伸手看向那枚銜尾蛇環戒,今晚戒指上紫水晶仿佛格外飽滿饜足,盈動著邪惡光澤。

那時他還不懂吸血魔話,現在想來,那隻吸血魔恐怕早就知道他身份,並且一直在幫他偽裝成人類,直到登上王位……

——惡魔登上王位,這對光明神教簡直是奇恥大辱,不是嗎?

路加嘲諷地扯了扯嘴角。

他可不喜歡做彆人棋子。

身體疲憊淹沒了路加,他努力打起精神,最後還是撐不住倦意,陷入了昏睡。

這一晚發生了太多驚變,路加本應該徹夜難寐,但或許是因為熱牛乳太有效,他竟就這麼昏昏沉沉睡到了大天亮。

還是門外夏佐吵吵嚷嚷才把他鬨醒。

路加迷糊了一下,第一件事就是去摸自己額頭、後背和尾椎骨。

感謝光明神,本來就不太明顯魅魔體征完全消失了,鏡子裡他除了憔悴了點,和從前沒有任何區彆。

他變回人了。

腦子裡緊繃弦猛地放鬆,疲憊感夾雜著各種情緒如潮水般湧來。

路加整個人都垮下來了。

他皺起眉望向門方向,胡亂抓了幾把頭發。

吵什麼呢?

*

昨晚煙花會上,夏佐被人流衝散後,就一直在尋找路加。

他在人群中隱約望到了那個叫蘭斯洛特銀發仆人,又看到路加被他牽著手,護在懷裡跌跌撞撞往遠處走,也不知道那人要把路加拐到哪去。

夏佐一想怒不可遏,轉念又一想這有什麼奇怪?

那個蘭斯洛特本來就是路加情人,他們倆做什麼,自己貌似也管不著。

但還是很氣,翻來覆去睡不著。

他按捺住自己想要破壞路加和彆“親熱”衝動,一直挨到天蒙蒙發亮,才有了借口去路加住處找他。

和仆人一打聽,才知道昨晚殿下醉酒,是蘭斯一路抱回來,還沒進臥室,就迫不及待地親……親上了。

“殿下很熱情,蘭斯都有些招架不住了呢。”小女仆這麼說著,緋紅了臉蛋。

夏佐一聽,再一想象,腦子都炸了,也沒想清楚要做什麼,舉步就要往裡走。

小女仆連忙將他攔下來:“蘭斯說過今天殿下會晚起,大家做事都要輕些,不能擾了殿下休息。”

為什麼晚睡晚起,答案不言而喻。

夏佐腦子裡最後一根筋崩斷,瞬間變成了一隻狂躁紅毛獅子,足足有七八個王子侍衛上手,才把他架回候客廳。

他喝了三杯冰塊檸檬水,數了一會兒軍靴上小刮痕,冷靜下來。

十分鐘之後,他借口去逛花園,中途甩開仆人,從城堡另外一側徒手爬上了路加所在樓層窗台。

出乎他意料是,他在走廊裡看到了蘭斯洛特。

蘭斯站在門邊,衣衫齊整,長發梳理得一絲不苟,沒有任何情|欲痕跡。

發覺窗外有人,蘭斯轉向夏佐,眼中冰冷和鋒利稍縱即逝,很快就恢複了淡漠。

有那麼一瞬間夏佐以為他會動手,全身緊繃,險些摔下城堡。

隨即他噗嗤一笑。

隻是一個手無寸鐵奴隸罷了,有什麼可怕?

蘭斯平靜地向他比了一個“不要出聲”手勢,便移開了視線,垂眼靜思其他事。

完全不把他放在眼裡。

“裝給誰看呢。”夏佐低聲說著,一步一步走過來。

蘭斯像是沒聽到他話。

夏佐一把扯起他衣領,發現蘭斯左臉上有一個拳印。

是昨晚路加留下。

夏佐慢慢笑了:“看來你也沒有那麼受寵。”

“殿下還在休息。”蘭斯壓低嗓音。

他對夏佐莫名敵意略有不解,若是其他時候他自然可以和此人私下解決,順便清算一下這位塞西爾少爺屢贈殿下淫|穢書籍問題。

但現在不行。殿下吩咐他在外麵看守,他需要留在這裡,寸步不離。

“都是男人,你有什麼打算,我心知肚明。”夏佐冷笑,“奉勸你彆動歪心思。既然溫士頓家族失了權勢,就彆奢望更高地位。”

他逼近蘭斯,緩緩道:“如果我發現你想利用路加做什麼,我會讓你消失得一、乾、二、淨。”

蘭斯在夏佐像狼狗一樣眼珠裡,發現了蛇一樣嫉妒。

原來是這樣。

蘭斯似乎明白了什麼。

出於某種他自己都不甚明晰動機——蘭斯淡淡看著夏佐,像是不經意間偏過頭,絲綢般長發緩緩滑落,露出了一段脖頸。

頸側兩道抓痕猛然躍入了夏佐視野,赤|裸裸地宣誓著所有權。

蘭斯冷淡地瞥向他,藏在銀色睫羽下綠眼睛裡,似乎透露出幾分憐憫。

夏佐覺得他仿佛淡淡笑了一下。

——嘲笑。

夏佐徹底爆了。

他狠狠把蘭斯摜在石牆上,與此同時,他們身邊門“嘭”地被撞開。

“吵死了,有完沒完!”路加一身睡袍,抱著兩個枕頭,赤腳站著,“死人都能從棺材板裡吵活!”

“路加……”夏佐訕訕。

路加拽起懷裡兩個枕頭,一左一右砸向夏佐和蘭斯。

蘭斯抱住枕頭,看到路加樣貌恢複了正常,不由露出了微笑。

夏佐臉埋在枕頭後:“我這不是擔心你嗎,所以一早就來了……”

“滾!”路加吼道,“我累死了,好幾天沒睡個好覺,今天誰都不見!”

發表完賴床宣言,他便如來時一般“嘭”地關上了門。

夏佐偃旗息鼓,蔫蔫地傻站著,從枕頭裡扯鵝毛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