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的聖力會用儘嗎?蘭斯?”
“不會。”蘭斯不假思索答道。
他意識到自己的語氣太過篤定,補充道:“我從未用儘過。它們看起來總是無窮無儘。”
事實上,蘭斯從未有“消耗”聖力這個概念。就仿佛他自己就是世界上所有聖力的源泉,使用後聖力並不會減少,而是換了種方式重新回歸他體內……
他就是無儘的聖力本身。
“如果那真是一場席卷無數人生命的災難,我想你能幫助他們,幫助阿芙拉,幫助我。”路加注視著他。
“我會儘力,殿下。”
蘭斯沒有給出完全肯定的答複。
他肯定自己能夠在任何情況中治愈殿下,但其它人——他連自己都無意拯救,又談何拯救他人。
路加顯然也想到了這一層,神情有些沉重。
“當然這隻是猜測。希望我的預想永遠都不會發生。”他道。
他不由有些疑惑,為什麼蘭斯會是“神選者”。
在他心目中,“神選者”應當憐愛世間,用苦修替人類贖罪,寬容而深沉地愛著人間。
但蘭斯……除了強大到近乎無敵的聖力,以及裝出來的幾分溫柔以外,他對人間的態度非常冷漠。
“時間不早了,殿下先休息吧。”然而這個冷漠的神選者正坐在他枕邊,嗓音柔和,“我會在您身邊,為您驅散夢魘。”
路加感到額發被輕輕撫摸著,頭痛正在緩解。
神選中的人就是這樣的嗎?
隻對他一個人好、隻拯救他一個人的“神選者”?
……真是不可思議。
*
路加不知道,蘭斯並不是無敵的。
——至少歐西裡斯臨死前,就成功在蘭斯體內種下了一個詛咒。
詛咒一直蟄伏在他體內,不知何時發芽,從未消失。
此時蘭斯正躺在醫務室的解剖台上,銀發潑灑而下,讓阿芙拉對他體內的詛咒進行診斷。
“和你的推測一樣,”阿芙拉道,“這是一個放大情緒的詛咒——放大某方麵的情緒。”
“我沒有任何異常的感覺。”
蘭斯臉上空無表情,彆人看到或許會覺得他現在待人冷漠,但阿芙拉知道,這恰恰是他卸下偽裝,對熟悉的人非常信任的表現。
她猜測道:“或許觸發這個詛咒需要什麼契機,比如什麼事件條件,或者接觸什麼人……”
蘭斯點頭,當做感謝。
“不過你真的確定那隻惡魔死了嗎?”阿芙拉思慮道,“如此強大的詛咒,連你都無法祛除,我想象不到那隻惡魔會強大到什麼程度……說是黑暗神親臨我都信。”
“不知道。”蘭斯淡淡道,“我唯一能做到的就是在殿下身邊守護他,即便惡魔卷土重來,也能第一時間保殿下。”
他緊接著便囑咐道:“但請你不要告訴殿下這件事。他已經很疲憊了,我不想讓他為此擔驚受怕。”
“是我讓他擔憂了。”阿芙拉真摯道,“謝謝你,蘭斯,能一直陪伴在哥哥身邊。”
談到路加,蘭斯臉上才露出些許笑意。
“不必感謝,這本來就是我的願望。”
他想起了殿下的眼睛,然後聯想到了赫卡莊園裡那隻惡魔的眼睛。
惡魔的眼睛都是血紅的,即便是聖鴻林圖書館,也從未記載過紫眸的惡魔。
除了殿下,那隻惡魔是蘭斯所知的唯一一隻紫眸的惡魔。
*
受封公主之後,北方的霍克海默部族前來聯姻的時間便一點點向他們逼來。
路加變得多夢,他不再允許妹妹獨自離開府邸,夜裡入睡後也常常被噩夢纏繞。
不過還好,每次醒來都有蘭斯陪在他身邊。
角落裡屬於蘭斯的那張小榻使用得越來越少,路加甚至懷疑,是否每晚他睡熟之後蘭斯都會偷偷爬上他的床。
為了他的健康睡眠,蘭斯還為他想了很多方法,比如劇烈的劍術對練運動、有益睡眠的飲食,以及每晚熱水藥浴。
夜間,路加泡在浴盆裡,手中撩起一捧水,藥草的香氣淡淡飄來,豔紅的玫瑰花瓣漂浮其上。
“這個季節怎麼還有玫瑰花?花期已經過了。”
蘭斯在他身後道:“殿下,我曾在您的玫瑰園裡做過園丁。”
路加猜到了什麼,但還是語聲帶笑地問:“所以?”
“所以我為了您一年四季都有玫瑰花浴可泡,將它們保持在了盛放的狀態。”
“浪費。”
“為了殿下不算浪費。”
“花朵都有枯萎的時候,枯了就算了。”路加抬頭仰視蘭斯,“即便聖國全部玫瑰花都凋零……你的後背不還有一朵玫瑰嗎?”
他說這句話沒什麼目的性,隻是單純覺得宣示主權讓他很興奮,說完才覺有些曖|昧。
蘭斯望著他的雙眼,緩緩俯下|身。
“殿下都知道了。”
知道了……知道什麼了?
路加總覺得他話中有話,而且現在莫名的氣氛讓他的血液開始沸騰,理性上又有些無所適從。
就在這時,臥室的窗戶從外麵打開,一個黑影跳了進來。
“嘶,好燙,哪個家夥無聊到在外麵設了厚厚一圈聖術結界?”
安其羅甩了甩燙到發紅的手掌,彙報最新情況:
“主人,阿多諾·霍克海默的聯姻車隊已經到達……”
他抬起眼,看到小王子和他的契約騎士正保持著一個若即若離、如果不被打擾說不定就會親上的姿勢。
“我來的真不是時候。”安其羅咧起一個壞笑。
蘭斯唇邊維持著淡淡的笑,隻是那瞥過來的眼神怎麼看都冰冷得駭人。
“彆打諢,”路加豎眉看向安其羅,“說。”
蘭斯抖開一條寬大的浴巾,將整個浴桶都遮蓋上,路加水下的身體徹底看不見了。
安其羅挑了挑眉。
“阿多諾,霍克海默部族少族長已經抵達王宮,宮相正在設宴招待。他想立刻見到阿芙拉公主,我猜國王的信使已經在路上了。”
路加的眉宇沉了下來。
他直接站起身,讓蘭斯為自己擦拭身體:“我現在就進宮。阿芙拉不會和霍克海默見麵。”
“安其羅,你負責保護她,如果有外人強行進入府邸,就帶她去安全的地方暫避。”他鄭重地對獵犬少年說,“她無異於我的生命,我相信你的能力。”
“是,主人。”
“蘭斯,陪我進宮。”
路加從牆上取下兩把劍,扔了一把給蘭斯,眼尾淩厲。
羊皮卷中並未對阿多諾·霍克海默做出詳細描寫,說明夏洛特小姐不了解他。
這個人要由路加親自接觸了解。
“我倒要會一會,膽敢求娶我妹妹的家夥是什麼人。”
*
國王宮殿。
宴席間觥籌交錯,聖國貴族們用來小口淺斟的高腳杯握在阿多諾·霍克海默手中太過嬌小,他像打量玩具一樣打量這些水晶小玩意,仰頭一飲而儘。
沒有人敢嘲笑他不懂聖國的規矩。
大臣們走漏了風聲,不少人已經知道了北方和蠻族接壤的國境並不太平。霍克海默一族是蠻族中最強大的部族,宮相顯然有意和他們交好,以此平息蠻族動亂。
更何況——他們已經看到了聯姻者帶來的大群戰馬和皮毛。
“公主呢?還沒有到嗎?”阿多諾操著一口異國腔調問道。
他麵容英挺粗獷,頸間圍著狼王的皮毛,長弓靠在桌邊,獸皮衣帶離插著猛獸利齒打磨的刀刃。
和聖國貴族騎士的花架子不同——那是一頭真正的野蠻巨獸。
王室的騎士們時刻戒備於他的一舉一動。
王後微笑著開口:“阿芙拉公主本該與我們同住,但她有個性格專斷的哥哥,一直留她在王子府邸住著。我們會儘快接她進宮陪伴您。”
阿多諾看向公主的“哥哥”大王子。戴納被盯得一個哆嗦,臉上的肥肉像被狼盯上的豬一樣瑟瑟發抖。
王後連忙道:“不是戴納。是另一個,名叫路加·查理曼。”
“路加。”念著這個名字的時候,阿多諾嘴角勾起一個玩味的笑。
那抹若有若無的笑意轉瞬即逝,隨即他便恢複了正常。
“公主的畫像總有吧?”他問道。
王後示意宮侍去取阿芙拉的畫像。
聽到能一睹公主芳容,阿多諾手指興奮得坐立不安,他灌下一杯杯葡萄酒,吃肉也吃不到心上。
“少族長對公主殿下真是一往情深。”王後道。
“我已經夢到過他很多次了。”阿多諾雙目充滿虔誠,“夢神告訴我,他將會在光明和黑暗的交界處指引我的族人走向未來。”
聖國信奉唯一神“光明神”,阿多諾口中的“夢神”顯然是異教信仰。神甫不悅地輕咳一聲,沒有多言。
至於為什麼阿多諾會用“他”來指代公主……這大概是他們語言不通,少族長語言學習不精的問題。
阿芙拉的畫像取來,阿多諾滿懷期待地看過去,麵上的興奮卻逐漸滑向失望。
“我夢到的公主不是她——”
正在這時,會客大廳外傳來爭執的聲音,守門侍衛們拔了劍,卻頃刻間所有聲音禁止,像被神力禁錮住一般。
門鎖被金色的聖力融化,銀發聖騎士推開門,一個人踏入大廳。
“宮殿的門鎖似乎有些脆弱,我會讓工匠打造一百個新的作為補償。”
驕縱的少年音響起,路加手搭在腰間的劍柄上,倨傲地掃視在場諸人。
“晚上好,尊敬的女士們先生們——還有我們親愛的貴客。”
他一眼就捕捉到了席間紅發的阿多諾·霍克海默,嘴角牽起一個冷笑。
然而,在所有人的意料之外,阿多諾激動地站起身,椅子頂翻在地,發出“哐當”一聲巨響。
他望向路加,雙眸灼燒著熾熱的光芒。
“不是畫像裡那個。”
“——我要的公主,是他。”
作者有話要說:路加(拔劍):看著我的胸再給你一次說人話的機會。
蘭斯·哆啦A夢·萬能機器狗(微笑歪頭):屍體在說話。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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