半個小時以前,蘭斯親眼目送路加進入隻有兩個人的隔間。
兩個人,其中一個是殿下,另一個不是他。
門關上之後,沒有任何一絲聲音傳出,蘭斯無法通過聲音得知殿下在做什麼,殿下在說什麼,殿下是否向他人而展露笑容。
等待,漫長的等待與煎熬。
忍過去就好了,蘭斯告訴自己,就像往常一樣。
某一瞬間他以為殿下變成了魅魔正渴|求著他,就在他即將破門而入時,才恍然想起不到七日食期,那隻是幻覺。
某一瞬間他以為自己已經枯等了一夜,然而沙漏中的細沙緩緩流逝,隻過去了十分鐘。
根本無法忍耐——那毒一樣的占有欲。
腐蝕理智,連意識也昏昏沉沉。
蘭斯忽然意識到了不對。
他的負麵情緒被十倍百倍地放大了。
——惡魔的詛咒?
蘭斯掙出了一瞬間的清醒,隻見黑霧如無數銜尾蛇般在他心口繚繞,嬉笑著鑽出,轉頭將利齒紮入他的心臟。
那些可怕的毒蛇以他的龐大欲|望為養料,反而構成了腐蝕他、禁錮他的堅固枷鎖。
詛咒突然爆發,一定有其它目的。
……是房間裡的殿下!
蘭斯混沌的雙眸猛然變得清明,他手臂青筋暴起,突破層層枷鎖攥緊了蛇尾,用儘全力向外撕扯。
詛咒的毒牙已經與他的肉|體相連,根|部深植心臟,可能觸及生命。
——那就連心臟一起拔|出!
鮮血四濺,黑蛇嘶叫著在烈焰中焚作灰燼,金焰如太陽般暴漲,灼化了牆壁。
蘭斯踏過逐漸熔化的建築物,他攥著自己胸口的血肉,左胸處鮮血淋漓,遍布著遊弋的黑蛇細尾。
詛咒嘶叫著逃竄,一部分焚燒殆儘,另一部分藏入了他心臟更深處。
蘭斯燦金的眼眸緩緩移動,停落在路加身上。
少年昏迷著靠在酒桌邊,嘴|唇微張,紅豔濕潤如同被什麼東西碾過,帶著細小的、齒痕似的傷口。
精致的衣衫被解開了小半,露出的蒼白肩頭上,多了幾朵玫紅。
而一隻手正拉扯著路加的襯衣,隨著那隻手的動作,肌膚裸|露的麵積越來越大。
歐西裡斯的動作停了下來。
見到心口綻放著鮮血的蘭斯,歐西裡斯眸中掠過一絲訝異,然後唇角勾起一個意味深長的笑。
他鬆開了路加的襯衣,將他扔到一邊,然後不疾不徐地站起身,沒有任何防禦地站在蘭斯麵前。
“來啊,殺了我。”
他展開雙臂,指向自己——指向阿多諾的心臟。
“殺了我,你的殿下將因為失職而無法加冕成王。”
他紫眸中醞釀著惡毒的笑意。
“殺了我,路加就會屬於你。”
“——永遠屬於你一個人。”
隨著他的蠱惑,蘭斯胸口的黑蛇陷入了吞食欲|望的狂歡,他瞳仁中的金芒也愈發純粹,在強光之下,幾近吞噬一切的空白。
蘭斯表情空白地抬起手,向著歐西裡斯的方向,掌心凝聚出一點金芒。
是的,如果殺了這個人。
這個膽敢欺辱殿下的人。
所有都會結束。
不管世間如何兵荒馬亂瘟疫橫行,殿下都將永遠屬於他一人——
忽然間,一絲聲響傳入蘭斯耳畔。
“蘭斯……”
路加閉著眼,發出一聲輕微的囁嚅。
“蘭斯,救我……”
那隻是無意識的夢囈。
即便在昏睡中,路加遇到危險時想求救、想依賴的人,還是蘭斯。
蘭斯怔了怔,胸口沸騰的黑蛇平息下來。
殿下的願望一定不包括聖國與北方蠻族陷入戰爭,也不包括成為萬民唾罵的王子。
——他不能辜負殿下的期待。
蘭斯燦金色的眼睛眨了眨,重新變回翠綠色。
他垂下眼睫,輕輕抱起路加,低下頭,與他額頭相抵。
“我在,殿下。”他在路加耳邊悄聲道,“不要怕,我會救您。”
歐西裡斯沉下了臉。
他陰沉地看著蘭斯胸口的血沾到了路加衣擺上,又用那隻帶著血汙的手觸碰了他的寶物,在那漂亮的臉蛋上留下兩道指印。
雖然不想承認……這次是他敗了。
光明神的神魂果然難以誘騙,尚有一絲光輝便能攀緊免於墮落。
不過,誰說沒有下一次呢?畢竟隻要神魂心中有欲|望,詛咒有生長的沃土,就永遠都不會滅亡。
忽然間,歐西裡斯麵上露出的笑意猛地僵硬了。
一股劇痛襲擊了這幅身軀,雖然不構成損傷,卻燃燒著他的所有神經末梢,傳入神魂之中。
他吃痛地看向銀發聖騎士。
“殿下說,正常人都會感到疼痛,惡魔也會。”
蘭斯抱起路加,眼睫掀起一片冰寒。
“即便不會死,疼痛也會折磨你,直到你離開這具軀體。”
強悍如阿多諾的身軀,也在劇痛之下冷汗密布,抖如篩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