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1、賭咒騙局(1 / 2)

半夜,路加在燥熱中醒來,感覺被窩裡多了個人。

無處安放的惡魔翼扇開了被褥,立在空中顫抖。

他坐在蘭斯身上,抹了把嘴:“你就是這麼信仰光明神的?在修道院裡和一隻魅魔擁吻?”

蘭斯仰麵平躺,銀發散蔓在床褥間:“光明神不會在意這種事。教義是人類給自己的禁錮。”

“從前你可不是這麼說的。”路加帶著嘲諷挑眉,“既然這麼有想法,乾脆你自己創建一個教派算了……就叫‘沒教義’教派。”

蘭斯淡淡道:“真實發生的事和經書上記載的有所不同。”

“哦,是嗎?”路加覺得他不像說謊,“那你倒說說,真實的光明神是什麼樣子的?”

蘭斯目光飄遠:“接近真相的故事,就畫在教堂的壁畫之上。”

一經他提起,路加才回想起來,聖馬丁修道院的小教堂牆壁上確實繪製了一些神學的壁畫。昨天傍晚他掃過一眼,那些壁畫非常晦澀,如果不加解釋,沒有任何人能看懂上麵講述的故事。

“如果殿下感興趣的話,明天我可以為殿下講解。”蘭斯道。

蘭斯從小在聖馬丁修道院裡長大,那幅壁畫的每一處細節已經熟記於心,但十年裡他從來沒能理解壁畫講述的內容。

而就在那晚他掏出自己的心臟、用聖力重塑身體的時候,記憶中壁畫的意義變得清晰起來,仿佛所有事他都親身經曆過一般。

清晨的陽光透過教堂的彩繪玻璃落下,蘭斯和路加站在壁畫之下,仰望著那些古舊的線條。

“光明神無情無欲。”蘭斯以這句話開始。

“他本能地使用自己的權能,平等地創造萬物,就像孩童堆積海灘邊的沙子。”

“人類是他未曾意料到的造物。他們擁有很強烈的欲望,並且知道了語言文字,想要與神溝通。”

“人類不斷祈求造物主滿足自己的欲望……於是,祂便逃跑了。”

“逃跑了?”路加對這個結局感到意外。

按照經書上所記載的故事,光明神不是應該鐵麵無私地降下神罰嗎?

真相竟然是“逃跑”這麼孩子氣的做法……

“是的,”蘭斯有一點靦腆,“欲望對於祂而言太陌生了。整個世界都由他創造,整個世界都儘在祂掌控——唯有從人類心中誕生的欲望是祂所不能理解的異數。”

路加認真傾聽著他的講述。

“臨彆時,光明神送給世間‘疼痛’,用以限製人類無止無儘的欲望。”

“人類無儘的戰爭停止了。因為他們發現戰爭會帶來‘疼痛’。兵器砍在身上會疼痛,失去朋友與親人也會疼痛。”

說到這裡,蘭斯的雙眸中透出一種既向往又恐懼的複雜情緒。

路加從他雙眼移開視線,看向下一幅壁畫。

失去了光明神的大陸過上了平靜而祥和的生活,人們杜撰教義和經書,借光明神之口來服務自己的統治欲望。

世界失去了金色光芒的照耀,黑暗正從大地之下緩緩升起。

蘭斯望著這幅壁畫道:“在祂逃走之後,人類創造出了新的神。”

“人類也可以創造神?”路加意外。

“後來的八位神明皆因人類的信仰而生。”蘭斯說。

“黑暗神是第一位誕生的神明。祂因人類的欲望而生,以人類的欲望而食,承繼了人類所有的特征,並且加倍放大。”

這就是黑暗神歐西裡斯的由來。

路加道:“這麼說來,光明神應該畏懼黑暗神。畢竟光明神畏懼人類,更畏懼人類的欲望。”

蘭斯低頭望向他:“或許是這樣。”

聽完這個故事,路加終於明白了為什麼蘭斯會是光明神的神選者。

因為蘭斯像光明神一樣,沒有普通人所擁有的感覺與感情,無欲無求,甚至還會對那些情緒產生畏懼。

路加垂下眼睫,雙拳緊攥。

為了驅散瘟疫,他一直都想讓蘭斯學會“愛世人”……但這似乎很殘酷。

“欲望”是蘭斯的恐懼,是他逃離人世的原因,“愛|欲”也包含其中。

或許他不應該強迫蘭斯,路加想。

他應該依靠自己,尋找其它解除詛咒的方法。

天光已經完全點亮,修道院在新的一天裡醒來。

小教堂的門被推開,幾名修女魚貫而入,緊隨其後的是一位扛著長椅的紅發的壯碩男性。

他精神矍鑠,形容粗獷,一轉身長椅就呼啦啦地轉過一圈,修女們紛紛輕笑著,低下頭躲過長椅的掄掃。

是據傳“已經感染瘟疫”的塞西爾伯爵。

路加不由懷疑自己昨天是不是聽岔了,這位高大的領主身體狀況看起來不是一般的好。

塞西爾伯爵站在修女群裡,就像一頭紅毛雄獅站在綿羊堆裡。隻不過這頭紅毛雄獅正謙遜地低著頭,聽修女們吩咐如何安排手上的重物。

他們正在把這裡的小教堂也改造成病房。

“早上好,伯爵大人。”路加率先開口。

聽到小王子的聲音,塞西爾伯爵甩過頭,烈焰般的眉毛和胡子豎起,一臉凶相。

隨後他想起了自家夫人對他的千叮嚀萬囑咐,那張凶臉上勉強扯出了一個僵硬的微笑。

“日安,路加殿下。”他凶神惡煞地笑著說。

路加心中無奈地聳了聳肩。

看來伯爵本人並不像伯爵夫人一樣好說話。

“您的身體怎麼樣?”他問。

“小病小患。”塞西爾伯爵不屑地說,“多動一動,身體熱乎了,寒冷奈何不了我。”

路加心中又感慨又欽佩。

伯爵夫人沒有騙他,伯爵確實感染了瘟疫。但即便如此,他仍然沒有放下身為領主的責任,力所能及地幫助修女。

一位被剛調來爾曆城兩個月的領主尚能做到這個地步,身為聖國的王子,他所付出的努力與犧牲遠遠不夠。

路加心中做下了決定。

“您的責任心令我敬佩。”他真誠地對塞西爾伯爵說,然後瞥向蘭斯:“希望我的契約騎士能為您分擔一些辛勞。”

“是,殿下。”蘭斯道。

蘭斯今年年初才離開聖馬丁修道院,他很快便融入修女之間,開始幫忙。

路加看著他們忙碌的身影,默默離開了小教堂。

即便聖馬丁修道院條件優越,氣氛平和安寧,每天仍然有堅持不住的病患在詛咒中死亡,被抬出教堂。

為了避免傳播瘟疫,他們的屍體隻能被火化——在信徒看來是懲罰異教徒的殘酷埋葬方式。

剩下的病人望著被抬出去的屍體,苟延殘喘,想象下一個被抬出去的會不會是自己。

在滿是病患的教堂大廳裡,路加望著昏昏沉沉的病人,摘下了手套。

詛咒是通過與病患的肢體接觸傳播的。

按照塞西爾伯爵夫人的情報來說,在接觸詛咒之後,擁有強烈欲望的人都會見到一位神明。

不管是神明還是人類,隻要能夠用語言溝通,就有談判的可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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