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3章 第 23 章(2 / 2)

朱阿大正要說試這乾啥玩意兒,買就得了。

葉崢一擺手,義正辭嚴:“雖隻是一塊肥皂,但既要買,也算是生意了,做生意就要童叟無欺,總要朱大伯親眼看到效果才好。”

朱阿大沒話說了,這讀過書的就是敞亮,隻好答應試試。

雲清捧來水,朱阿大也糙,直接捉著自己的袖管就往水裡泡,他這袖子上正留著下午殺豬時候的血汙,好不好用一試就知道。

朱阿大往袖管上塗了些肥皂,兩隻蒲扇似的大手捉著布料揉搓,他常年殺豬力氣大,飛快搓出一堆泛黃的泡沫,肉眼見著袖管上的血漬變淡,再揉搓一番就不見了,將袖管在清水裡涮洗乾淨,那袖管上的血漬竟然消失了。

“好好好!這個好!”朱阿大驚喜得不行,連道三個好。

親眼見識過這肥皂的威力,朱阿大心裡最後一分猶疑也沒了,握著肥皂像捏著什麼寶貝,說什麼都要立刻掏錢買下來。

“崢小子,你快開個價吧,隻要大伯能承擔,絕不說一個不字!”

此時一斤豬肉是二十文錢,若全是板油,大約需要三斤板油能煉出一斤豬油來,這豬油皂若是大量生產,成本還能再降下來,既要村民買得起,又不能自己做白工,買一塊豬胰子也要十二文了,總不能比豬胰子還便宜。

葉崢斟酌了一會兒,開口:“這肥皂,我欲作價十五文一塊,朱大伯覺得如何?”

比豬胰子隻貴三文,效果卻好三倍不止,相信需要的村民一定買得起。

“多少!”

朱阿大瞪圓了眼。

“十,十五文……”葉崢迷茫道。

不是吧?難不成還嫌貴?他雖有心想改善一下村裡的衛生條件,但叫他做慈善不賺錢那也是萬萬不能的。

朱阿大驚呆了,他家豬肉都要賣二十文一斤呢,這崢小子難道是嫌錢燒手,有錢都不愛賺?

“這麼好的東西,花了大功夫做出來的,竟然隻賣十五文?崢小子,你這是能賺大錢的啊!”

葉崢的考量沒必要和朱阿大解釋,嘴上謙虛道:“朱大伯說笑了,我自己爹娘過世得早,村裡的叔伯嬸娘常照顧我給我一口飯吃葉崢才沒餓死,如今贅入雲家,阿爹阿娘也說了,搬過來這些年全靠村裡照拂,葉崢怎好賺村裡人的錢?”

原主被兄嫂磋磨的那些年,不止一次差點餓死,是看不下去的鄰居給口飯吃,才有機會活這麼大。

朱阿大也是個性情中人,深吸口氣,用力拍拍葉崢的肩膀:“你是個好的,雲大哥一家也是好的,下次你們來我家賣肉,每斤便宜2個銅板。”

葉崢笑得天真爛漫,有這句話,也不算他白白付出。

“對了,朱大伯你家情況特殊,我再教你一個法子,你除了用這肥皂洗衣外,再弄些除味的藥材或香草,同朱大哥的衣服一起浸泡一夜,若油汙重就用溫水,效果定然更佳。”

朱大嫂站在廚房門口,也不知看了多久,聞言忙出聲:“哎,我都記住了,崢小子啊,嫂子替我家三小子謝謝你了。”

臨走前,朱阿大不僅留下十五個銅錢,還死活不肯帶走那吊豬肉,非要留給雲家人吃。

離開雲家小院,朱家夫婦寶貝似的捧著那肥皂,朱阿大不由感慨:“這雲家是明理的人家,崢小子也是個有心氣兒的,日子眼看著就起來了。”

朱大嫂嘴一撇:“誰說不是呢,偏葉家那兩口子可恨,到處說崢小子是個克死爹娘的喪門星,壞了良心和兄嫂斷絕關係。要我說啊,早斷絕才好呢,沒見崢小子一離了他家,是人也活潑了,身子也硬朗了,還鼓搗出這麼好的肥皂來,那雲家有了崢小子才是福氣呢,沒見前陣子都買牛買驢了嗎?定是崢小子是個帶福的,隻因葉家那兩口子太黴,瘟了崢小子那麼多年,才叫他有才能也沒法展示出來。”

朱阿大點點頭:“是這麼個理。”

朱家夫婦回去就照著葉崢說的方法做了,肥皂打濕,溫水浸衣,再輔以除味的香茅、橘皮等物,浸泡一夜揉搓,沒過幾天,朱震果然又拿起書袋回鎮上念書去了,朱家夫婦高興得什麼似的,轉天又給雲家送來一掛肉。

葉崢他們當然是說什麼都不要了,銀貨兩訖的東西,怎好多要豬肉。

不過自此,隻要雲家人去朱家割肉,朱阿大果真每斤都給他們便宜兩文錢,有好的五花,或者豬身上想吃的部位,隻要提前說一聲,準給他們留著。

葉崢做肥皂本就需要大量板油熬豬油,這樣一來就很方便。

要知道這年代肥肉比瘦肉精貴,而且買肉也不興挑揀,都是任憑賣肉的刀子切到哪塊是哪塊,你不要,後麵排隊要的人多著。

有朱家開後門,板油就不是問題了。

……

秋收的日子終於到了,種了一年的糧食就要搶在這幾天收回來。

對村裡人來說,秋收是個大事情,成不成就看這兩天的,連在學堂念書的娃兒都放了秋收假,讓他們各自回家幫忙收糧。

雲家田不算多,隻有八畝,但雲家人少,均攤下來也是很忙的。

往年雲爹和雲清是秋收主力,雲羅氏活計稍微輕些,兼顧著燒水做飯。

但今年燒水做飯的活計輪到了葉崢頭上,雲羅氏終於能放開手腳大乾一場,竟也是個收割高手。

可葉崢不是那心安理得的人,全家都忙得足不點地,恨不得閉眼睡覺的功夫都沒有,他就燒個水做個飯,其餘時間歇著,那成什麼了。

早起天還沒亮,雲清剛翻個身,葉崢就警醒地睜開眼,雲清一有起床的動向,葉崢比他還起得快。

院子裡雲羅氏已經蒸上了麵餅,這幾天勞動量大,麵餅頂餓又不容易餿,乾活餓了嚼兩口也方便。

在雲清搬草喂牛驢的時候,葉崢很自覺地去喂了雞鴨,撿出五個蛋,美滋滋送去廚房,又提了水,灌滿雞鴨的水槽。

等葉崢提著裝滿水的木桶搖搖晃晃往牛棚走時,正好碰上雲清,雲清讓葉崢把桶放在地上,自己單手輕輕一提就拎了起來。

葉崢不由回憶起夜裡摸到的雲清的胳膊線條,彆有一番滋味湧上心頭。

飲了牛驢,簡略吃過早飯,將牛車套上,車上放著鐮刀鋤頭等物,一人懷裡揣上個餅子,葉家三口人就出發去田裡了。

等人走後,葉崢就把盆子裡泡的臟衣服拿去河邊洗了,回來又掃了院子,弄出幾個大木盆倒上水在日頭底下曬著,晚上雲清他們回來可以直接洗澡。

瞅著日頭差不多了,就去後院地裡摘了幾條小黃瓜在砧板上拍碎,這幾天太累,日頭又毒,雲清和二老胃口都不好,葉崢希望他們多吃點,不然人受不住。

剁了蒜泥又點了醋和香油,一盤清爽解暑的涼拌小黃瓜就做好了。

這時候灶裡的火也起來了,葉崢往水鍋裡注入清水,裡頭丟進一個布包。

布包是前幾天葉崢去鎮上藥鋪配的酸梅湯,裡頭有烏梅、黑棗、陳皮、山楂和甘草,一般來說還需要冰糖,但這時候隻有飴糖和麥芽糖,葉崢就丟了一小團麥芽糖進去,煮出來湯色紅亮酸甜可口,放涼後消暑解膩。

葉崢點名要這些藥物的時候藥鋪掌櫃還問他這方子治療何種病症,葉崢笑笑著沒說,非要說治病的話,治中暑吧。

酸梅湯在煮著的時候,葉崢快手又切碎一把嫩嫩的韭菜和蝦仁炒了,炒韭菜蝦仁做法雖簡單,但老少鹹宜,雲家人都愛吃。

葉崢做完兩個菜,尋摸著再做點什麼開胃不膩的,忽然靈機一動,想起那一壇鹹鴨蛋來,算算時間也該開壇,忙摸出四個洗乾淨黃泥放鍋裡煮了。

煮好的鹹鴨蛋敲開一個剝了殼,用刀像切西瓜似的切成三角塊,紅油立馬流了出來,再一看,裡頭的蛋黃已成沙狀,彆說吃了,聞著味兒就香。

葉崢沒忍住往嘴裡丟了一片,蛋白鹹淡適中,蛋黃細密沙軟,滿口濃香,好吃得葉崢差點把舌頭吞下去,竟比他前世做過的還成功。

不過想想也是,現在的雞鴨都是放養著吃蟲子吃小魚的,下的蛋裡自然營養豐富脂肪含量高,比那些吃飼料的鴨子下的蛋品質高也是正常的。

好在他之前信心滿滿,這壇後又緊趕著做了一批,不過那批需要等秋收完畢後才能吃。

這時酸梅湯也煮開了。

將藥包連帶湯水舀在家裡最大的一個瓦罐裡,瓦罐吊在水缸裡降溫。

葉崢牽出驢,摸摸毛驢的頭,把雲清給毛驢做的鞍子拿出來給帶上,鞍子左右各帶一個小框,把菜蔬放入左邊框,又把涼下來的酸梅湯放入右邊的框,放好防止傾斜。

葉家人正在割稻,一眼看過去隻有幾個背影。

葉崢把毛驢拴在樹蔭下,二話不說拿出鐮刀也鑽進了地裡。

他雖沒乾過農活,但割稻也不是什麼有技術含量的事,左不過把稻子放倒就行,蝸牛再小也是力,沒說的,乾吧。

不過真到了割的時候,葉崢才發覺難的不是收割,而是一直保持彎腰的姿勢,那酸爽,沒試過的人根本想象不出來。

雲清一壟稻子割到頭才看到田裡的葉崢,平日裡梳得整齊的發髻鬆了半拉,沾了幾根稻草,白淨的手腳上都是泥,臉也被他擦汗的手抹成了花貓臉,前胸,手腳和臉蛋露出來的地方都被稻針劃出道道紅痕,看著就可憐可愛。

明明這很正常,村裡長大的孩子誰不乾點農活,葉崢在哥嫂家也常被拘著乾,但雲清就是打心裡生出一股心疼來,恨不得造一座金屋把他漂亮的小夫君放進去,藏在口袋裡,每天隻需當個快樂的小書生就行。

但這念頭隻閃過一瞬,雲清就抑製住了,怎麼說葉崢也是個大男人,有自己的理想抱負,自己想圈養他的想法太自私了。

葉崢表麵上狼狽,其實身上倒還好,估計是練的八段錦起作用了,他邊割稻子邊配合呼吸,覺得自己的耐力有了長足的進步,繼續練下去,很快就能擺脫這幅弱了吧唧的樣子了。

正滿意呢,頭上烈陽被人擋住,接著一塊涼浸浸的帕子覆在他臉上,葉崢的臉蛋脖子前胸等地方都被擦了,這些也正是受太陽直射,最燥熱的地方,此刻被溪水一擦,微風拂過,泛著陣陣清涼。

葉崢一抬頭就見到滿臉擔憂的雲清。

雲清問他:“受得住嗎,實在不行去樹蔭下歇歇吧。”

是男人就接受不了被人小瞧,何況還是被自己的夫郎小瞧。

葉崢當即把胸膛拍得啪啪響:“放心雲清,你夫君有勁著呢,割完這壟也不累!”

雲清看著葉崢的小胳膊小腿,覺得看著就不咋有勁,但他也沒反駁,而是拿出水喂葉崢喝了兩口,等他低頭又去割刀,雲清就想著下午要更加賣力,畢竟他多割幾壟,他的小夫君就能少受點累。

這也算某種程度上夫夫二人想到一塊去了吧。

毒日頭最高的時候,割稻的人陸陸續續就躲到樹蔭下了,收割不是一天完成的,要是為著多割一壟中暑了,那得憑白耽誤多少工夫啊,這點取舍還是想得通的。

一家人在溪水裡洗了手臉,圍坐在樹蔭下歇歇腳,耳邊是山溪叮咚,爽朗的秋風陣陣吹拂,稻田被漾出水波一樣的穗浪,滿心裡都是豐收的喜悅。

葉崢從驢背上取出泡了一上午的酸梅湯,先給每人倒了一大碗,這酸梅湯色澤紅亮湯汁清澈,喝到嘴裡酸中帶甜,一大碗下肚,胸中哽了一上午的暑氣登時消散,雲爹不由道了一聲:“爽快啊!再來一碗!”

雲清則接茬取出涼拌黃瓜,韭菜蝦仁和冒著油的鹹鴨蛋,都是開胃解膩好消化的,尤其是那盤涼拌黃瓜,香油小醋和蒜泥混合的香味一冒出來,大家夥不由咽了咽喉嚨,乾了一上午活,早起那點餅子早就消化掉,肚子正咕咕叫呢。

吃飯不用招呼,利落拿出餅子分了,一口小菜一口餅,噎了就飲一碗酸梅湯,吃得那叫一個美啊。

隔壁老李頭也在吃飯,帶了一個飯缸子,裡頭照舊是二兒媳從鎮上館子裡帶來的大肥肉,吃得滿嘴流油。

自從他在雲家人跟前二度受挫後就特彆在意雲家的夥食,此刻便捧著飯缸溜溜達達走過來。

老李頭:“喲,正吃著呢?我看看吃啥好的。”

見雲家人隻顧吃飯沒搭理,老李頭誇張地往地上伸了伸腦袋:“雲老弟啊,不是我說你,平時不管怎麼節省著,也不能省在秋收裡頭啊,這飯裡半點肉星子不見,吃了哪能有力氣收糧,身子也得虧著啊。”

邊說邊炫耀著自己的飯缸,把裡頭幾片油花四濺的大肥肉晃來晃去,誰知一不留神動作大了,一片肥肉直接掉出來,把那老李頭心疼得,哎喲一聲從田埂上撿起來就往嘴裡塞,他那手也不知洗沒洗過,指甲蓋裡全是黑泥。

一套動作行雲流水,也不知是不是打小練過,看得葉崢直犯惡心,趕緊喝口酸梅湯壓一壓。

雲清好心勸了句:“李叔,掉地上的肉還是洗一洗再吃吧,萬一鬨肚子。”

其實雲清真正想說的是,掉地上就彆吃了吧,但村裡人難得吃回肉,哪可能放棄,說了也白說。

那老李頭吸溜一下就把大肥肉嗦嘴裡了,邊嚼邊道香啊真香。

得,大家本就被這天熱得沒啥食欲,這下更加了。

幸虧葉崢有先見之明,做的菜還算清爽,不然被老李頭這麼一套操作下來,他們就彆吃了。

等最熱那個鐘點過去,幾人照舊散進田裡,爭分奪秒割稻子。

那老李頭自覺中午揚眉吐氣,用一碗肥肉把雲家的飯食比了下去,心裡不知多得意呢。

誰知下午收割的時候就出了事。

先是胸悶氣短,午間那幾塊叫他出了風頭的大肥肉膩在胃裡,化作強烈的嘔吐欲,接著四肢酸軟,肚子裡一陣嘰裡咕嚕翻江倒海。

老李頭先時還強忍著,後來實在忍不住,張嘴哇地就吐了出來,隨著這一吐,身體裡的精氣神全噴了出去,腳底一空就倒在了自己的嘔吐物裡。

還是隔壁人家割完一壟高粱回去喝水,這才眼尖瞧見了倒在田間抽搐的老李頭。

“呀!李阿叔,你怎麼了這是?”

這一嚷,附近幾塊田的人全聚攏過來。

“怕不是中暑了。”

“快,抬去陰涼地方。”

雲爹趕緊和幾個小夥子把老李頭抬頭抬腳搬去樹蔭下。

有個好心的媳婦捐出抹布在溪水裡打濕,擦掉了李老頭臉上的嘔吐物。

村裡的赤腳大夫正好這在這一片勞作,趕來觀察了老李頭的臉色,又一診脈,說可能是暑氣太熱中午又吃得油膩之故。

這時才有人一拍掌:“不錯,李阿叔中午是吃了好幾塊大肥肉。”

“我也瞧見了,說是他二兒媳從鎮上飯館帶來的,幾塊肉吃了三天,怕不是餿了都。”

那老李頭可不止在雲家人跟前炫,這一圈地頭都叫他端著飯缸奚落了個遍。

這時難免就有人心裡嘀咕:該。

赤腳醫生點點頭,委婉對村民道:“雖要保證營養,但這麼熱的天,食物難免容易變質,還是要吃點新鮮的才好。”

村民紛紛點頭:“我家都一大早起來做飯,就怕吃了那不乾淨的鬨肚子,多耽誤工夫啊。”

“放心吧,俺們家雖沒好的,保管新鮮,畢竟俺們也沒那個命,有個二媳婦給帶剩飯剩菜不是?”

眾人聽了都促狹大笑起來。。

因著他二媳婦有個在城裡做工的娘家兄弟,這老李頭不知炫耀了多少回,或嫉妒或看他不順眼的人多了,話語裡難免落井下石,解解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