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4章 第 24 章(1 / 2)

葉崢沒過去湊熱鬨,但村民嗓門大,他聽得一清二楚。

這老李頭可能是中暑,那肉放了三天肯定變質,外加中午撿了掉地上的肉吃,這三者不管哪一樣吧,總之就導致了現在的後果。

葉崢雖不是什麼聖母,但他至少不是個見死不救的人,酸梅湯有止吐消暑的功效,想了想就倒出一碗端著遞過去。

赤腳大夫聞了湯的顏色,又嘗了一口,連連說好,對症,幾個人把老李頭嘴巴抻開,捏著鼻子把一碗湯給他喂了進去。

喝過酸梅湯片刻後,老李頭胸口一陣鬆快,終於咳嗽了幾聲睜開眼。

“好了好了,睜眼了!”

這時候,老李頭的幾個兒子也趕了過來,把老父親背上肩頭,帶回家去了。

卻說那老李頭回家後,幾個兒子問他怎麼樣,老李頭先隻是陰沉著臉不說話,他當時雖然說不出話,但村民的奚落可是一句都沒漏聽,話裡話外都是擠兌,把他氣個好歹。

幾個大兒子見老父親不說話,但看著人已經清醒了,就打聲招呼出去忙了,地裡還一大堆麥子沒收呢。

隻有老李頭的小兒子沒走,他見幾個哥哥出去了,忙快手把門拴上,也不問老爹身體,開口就是:“爹,咋樣,那飯菜方子問到了沒有?”

原來上回老李頭偶然間看到了葉崢做的鼇蝦,想著若是問來了方子就可以把兒子送去鎮上的大酒樓做學徒,在家的時候就隨口說了幾句,後來葉崢他們家辦酒,那桌席麵村裡也是人人都誇。

其他幾個兒子聽了都沒當回事,一是不覺得村裡人能做出什麼好吃的來,二來就算人家有那做菜的法子,自己不賺錢,憑啥給俺們家啊?

隻有李老頭的四兒子小名李狗,一貫遊手好閒,常結交些個狐朋狗友,老李頭說了句,他一下子就聽進去了。

李狗是這樣想的,若真能有個方子能送到那酒樓去,他也不做什麼後廚學徒,賣幾個錢他和兄弟幾個吃喝玩樂多美呢,於是就時常催促著老李頭去雲家打聽。

老李頭自覺說的實話,然而其他幾個兒子兒媳都當他放屁,隻有李狗把他的話當回事,老李頭就覺得兒子裡隻有李狗貼心,且李狗生就一張花言巧語的嘴,為了哄著老李頭討方子常肯在他身邊歪纏,老李頭便一門心思想為李狗討得這方子。

但雲家人嘴緊,老李頭試探了幾次都沒問出一個字。

“爹你咋不中用呢?連個方子都問不出來!”

李狗早就覺得那賣方子的銀子是他囊中物了,因此著急上火。

老李頭此刻也沒力氣和兒子吵架,吩咐李狗:“給你老子倒碗水喝。”

李狗本來不想,但眼珠一轉,還是起身倒了一碗:“爹,不是我要發火,你想想看,若是我能上鎮裡酒樓學徒,那好菜好飯還不全弄回來孝敬您老人家,再不用看二嫂臉色,不就是弄了點剩菜回來,瞧把爹您都給吃吐了,哼,還狂得沒邊了還。”

說起吐,李狗又問:“爹我瞧你好像也不吐啊,咋這麼快就好了。”

李狗也吃過變質的食物,翻來覆去鬨了好幾天惡心呢,他老爹倒是硬朗,吐一場就好了。

老李頭就把喝了葉崢端來的一碗湯的事情說了。

李狗其實是兒子裡最早到的那個,但他不想抬老爹,刻意捂著臉在人堆裡混了一陣,等幾個哥哥到了把老爹抬起來,李狗才鑽出來做個孝子狀,裝模作樣拉著一點老爹的褲邊,實際一點力都沒出。

因他到的早,老李頭喝那碗湯的時候他也見著了,的確是一碗湯灌下去,老李頭很快就清醒了,村裡的赤腳大夫還不住口地稱讚呢,說是藥也沒那麼快起效的。

“爹,那湯啥味兒啊?”李狗眼珠子轉啊轉。

“甜津津,甜中帶酸,又不是糖水味兒,”老李頭也舔著唇回憶:“一碗喝下去那個美啊,胃裡舒暢了,氣兒也順了,人也有勁了,比那王母娘娘的仙湯還美咧。”

一說起這湯,老李頭口中唾液分泌,神情也向往起來。

李狗都被他說饞了:“真那麼好喝?沒有藥味兒嗎?”

“沒有,哪有藥味兒啊,這湯是人家帶來自己喝的,誰下地乾活一家子喝藥呢?”老李頭都被兒子弄笑了。

李狗又問:“爹,你覺得這湯比起鮮滿樓的梔子飲怎麼樣?”

那仙滿樓的梔子飲,也算是一道當地特色甜湯了,廚子彆出心裁把那梔子花的香味和飴糖的甜融合起來,做成了一碗又甜又香的湯,在鎮裡十分出名,連那有錢大戶人家的娘子和老夫人都愛喝。

老李頭和李狗有一回在鎮上做工,主家仁慈賞了梔子飲給工人們喝,不少工人自己不舍得喝,帶回去給婆娘和娃子嘗個鮮,隻有老李頭和李狗接到手就喝了,毫無心理負擔,喝完一抹嘴,還嫌主家小氣,隻賞了一碗沒喝夠。

但那又甜又香的滋味,到底給二人留下了深刻的印象,此刻見老李頭誇那仙湯,李狗當即就拿它和梔子飲做比,在他心裡,梔子飲恐怕是最好喝的甜湯了。

“嗨,比不得比不得。”

老李頭連連擺手:“那梔子飲是鎮上的凡湯,那雲家的湯我不是說了嗎,和王母娘娘的仙湯差不多。”

說得跟自己喝過王母娘娘的仙湯似的。

李狗聽他說得如此篤定,馬上就起了心思:“爹,你說如果我們把那仙湯也弄到手,豈不是發財了,到時候還去什麼酒樓裡當學徒,我們自己開個賣湯的酒樓,我當掌櫃,爹你就當老太爺,天天躺著吃喝,頓頓有酒肉,我買十個仆人來伺候您,伺候的不順心您隻要一句話,我就拿皮鞭把人抽出去……”

“哎,那可美嘍——”老李頭被李狗的畫餅弄得心向往之。

但他很快回過神來,翻了個白眼:“彆做夢了,連問個做蝦的方子都那麼費勁,人家有仙湯,能教給你?”

李狗三角小眼裡精光直冒:“爹你就瞧著吧,對了,你把那湯的樣子,氣味,還有雲家人怎麼帶來的仔細給我說說……”

這倒不難,老李頭對雲家人吃食留心著呢,就把當時的場景說了一遍又一遍。

李狗重點留心了那湯的色澤,大瓦罐,還有裡頭的布包。

那布包裡,準和藥包似的,裝著那湯的材料配方吧。

*

雲家地不多,就這也忙了五六天才把所有稻子黃豆和苞米收了個齊,今年開春時雲爹本來還想種點麥子,奈何沒地了,但今年葉崢帶了兩畝地來,明年開春就可以把麥子種在葉崢的地上了。

收完糧食事兒還遠遠沒完,緊接著還有脫粒、曬糧、揚穀、舂米等等。

交稅的糧食可以不用舂,帶穀就行,但舂乾淨的米送去鎮上,卻能比沒舂的一斤多賣三個銅板,村裡人一年累死累活也就圖多幾個錢,故沒有在這上頭省力氣的。

村裡有個大曬穀場,是一片用石碾子壓得很平很緊實的土地,村裡人收了糧食就鋪在曬穀場曬乾,一家占一塊地,留個人守著自家糧食,互不乾擾。

雲家今年糧食收得快,雲清和雲爹雲娘就加班加點趕著編了幾張大大的竹席,鋪在那曬穀場的泥地上,再把糧食倒在竹席上攤平晾曬,既乾淨,收拾起來也方便,

村裡有那比較講究的人家看了好,也有樣學樣鋪了席,那等人手不夠的或者懶一點的,就直接倒在泥巴地上曬,也不差什麼,反正往年也這樣。

葉崢坐在自家的糧食旁,看著小孩子們在糧場裡跑來跑去,簡單又快樂。

隻見一個光屁股小孩跑著跑著,忽然一屁股坐在穀堆裡,接著像是發現了什麼好玩的似的,接二連三的小屁孩都跳進了穀堆裡,手腳插進穀子,把那穀粒粒往身上腦袋上揚,和葉崢在現代看到的小孩兒玩海洋球一樣一樣的。

小孩們不覺得有啥,兀自撒著歡,葉崢卻看得縮了縮脖子。

無它,沒脫殼的稻穀上有細細的穀毛,也有叫穀針的,這些小屁孩彆看現在玩得開心,一會反應過來就有的受了。

果然,晚飯時候,葉崢他們邊上人家的小孩渾身發癢,跟身上長了毛刺似的亂抓亂撓,那家大人累得夠嗆,哪有空管到底什麼原因,隻覺得是娃子不好好吃飯,娃他爹一筷子頭就砸過去了,村裡流行的可是棍棒教育。

小娃娃被嚇得哇哇大哭,還要被全家人罵不懂事,葉崢都替他委屈得慌。

不過村裡小孩皮實,一頓飯功夫那娃子又沒事兒人似的,隻是抓耳撓腮的手還是沒停下來,葉崢看他把自己抓得一道道的,有些不忍落,拿出肥皂和清水招呼那小孩過來,打濕肥皂給他塗在癢癢處,敷了一會兒又用清水洗掉。

做完這一切,果然見那孩子安分多了。

肥皂呈弱堿性,一定程度上有鎮定的效果,雖然不能一下子去除孩子身上的穀毛,但洗去刺激性的汗水還是能讓人舒服很多的。

那小孩回自家棚子把這事兒和大人一說,正巧他們棚裡有串門的其他媳婦,也想起自家小孩那渾身癢癢的勁兒,就紛紛告辭回去。

天快黑的時候,雲家曬穀棚迎來了不少帶娃來谘詢的家長。

葉崢正好借機在村裡推銷自家肥皂。

“可以洗衣服,也可以洗人。”

“可以緩解身上瘙癢。”

“蚊蟲蜂蟻叮咬後,將肥皂塗在患處,也可以緩解疼痛。”

這說的也不算哄人,肥皂的確有上麵說的功效,隻是現代人生活條件太好,把這些不當成療效罷了。

譬如有人快餓死,給他一口水喝,水就是他的藥,和尚快餓死了,給他一口肉吃,肉就是他的藥,肥皂能調節皮膚的ph值,中和蟲豸叮咬留下的酸毒,緩解皮膚瘙癢,說是藥用效果,自然也是對的。

有隔壁人家小孩的親身試驗,又有朱屠夫媳婦在旁敲邊鼓,本來嫌肥皂比胰子貴的人家都有點蠢蠢欲動了。

其實村裡人早就對這肥皂很好奇了,至少朱屠夫一家走出門,身上少了那令人掩鼻的臭味兒是真的,雲羅氏洗衣服輕鬆許多也是真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