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7章 第 37 章(1 / 2)

雲爹喝了口水一抹嘴:“我在船上聽到這個消息就叫船夫掉頭,緊趕著回來通知你們,如今州府瞧著怕不太平,若清哥兒身子可以,咱們還是儘早回鄉的好。”

葉崢肅著臉點點頭:“爹你放心,清哥兒身子還好,今晚收拾收拾,明日我們便走。”

二人顧不得多聊,雲爹直接去收拾東西,葉崢則回房,想著雲清如今情況特殊不能驚到,斟酌著詞句慢慢把這個消息告訴了雲清。

瞧見夫君一臉緊張的樣子,雲清失笑著摸摸他:“我瞧著你這兩天興頭大,也就萬事隨你由你,可你也彆把我當成豆腐人,雲清並非經不起事的。”

葉崢當然知道,他夫郎可是徒手戰野豬的強人,當即把頭往雲清肩上一歪:“我當然知道親親夫郎厲害,可我就是忍不住擔心嘛,我也想趁機讓清哥兒依靠我一回。”

雲清揉了揉他腦袋,一錘定音:“快去收拾東西吧,明兒就動身。”

第二日,三人棄了鋪蓋被褥,鍋碗瓢盆衣物等,各自收拾了一個小包袱,唯一有點分量的就是葉崢的那些土豆,葉崢連夜將土豆拾掇了,丟棄腐爛發黴的,將芽頭連著土豆身子切成小塊在鍋底灰裡滾過一圈,儘量減少攜帶的部分,在葉崢看來,這些土豆是此行最大的收獲,萬萬丟棄不得。

幾人趁著清晨往碼頭行來,誰知還是來晚了,賊人害了個村的消息一夜間就像長翅膀般飛遍全城,碼頭擠得水泄不通,僅有的幾條船上也滿滿登登都是人,他們來得晚些,可以說根本擠不上去了。

而且這樣的船這樣的環境,能擠上去葉崢也不放心,萬一中途船翻了呢?

雲爹道:“看來我們還是晚了,應該昨晚就走。”可誰又有後視眼呢。

葉崢點點頭:“這樣坐船太不安全,一翻就是一船人。”船老大真是為了錢不要命了,按船上擠得連個站的地兒都沒了。

與其這樣,還不如乾脆留在州府,至少州府亂不亂得起來兩說,這船的危險係數可是百分百。

雲爹和雲清也是這個想法,於是他們當機立斷掉頭回去,不湊這個熱鬨。

“可惜了爹,要是你不回來就好了。”

“留你們兩個在這我更不放心。”

“娘在家久等不歸,還不知如何擔心。”

“無妨,我已托了一個方向的人帶信回去。”

“爹想得周到。”

三人回了小院,既已決定留下,就不再三心二意,而是做起了留下的打算,無論如何,按最壞的打算來做,未必到了那一步,可能就是虛擔心,但就當他們是吃了這次坐船的教訓吧。

葉崢把那一百兩拿去錢莊兌成了銀兩和銅錢,藏在家裡各個角落,三人身上也都備著點散碎銀兩防備一時要用。

雲爹出去采購些米麵菜蔬,一次性采購三個月的量,大不了關起門來過日子,誰也不接觸。

孕夫要用的柔軟布匹、針頭線腦、雞蛋紅糖,柴也碼了整整一院牆。

做完這些,葉崢才徹底安心,對於自己鄉試的結果,葉崢一次也沒想起過,他完全不在意那個了,滿心滿眼全是夫郎和他們即將出生的孩子。

閒下來的時候,葉崢和爹拿著耙把院裡那一小片空地翻了,把那一包袱帶塊莖的土豆芽種了下去,土豆平均成熟期在三個月左右,三個月雲清的胎坐穩了,這批土豆也可以收起來,大不了多雇條船全部帶回家,不會有一點浪費。

又過了幾天,到了鄉試該放榜的日子。

早起的時候葉崢還在慢吞吞打水給雲清擦臉,就被雲清催著出去看榜單。

葉崢一點不急,慢悠悠給雲清擦了手臉,又逗著他多吃了一碗稀飯,這才出門散步似的往街上溜達去看榜。

這份定力,全家都折服,要不是雲爹不識字,他恨不得一早就跑出去替哥婿看了。

按說放榜的日子,州府該熙熙攘攘人擠人才是,街上卻有些空曠。

葉崢拉住一個書生模樣的人,彬彬有禮:“請問兄台可是看了榜回來?”

那書生打量了一眼葉崢,喪氣道:“兄台也是考生之一?彆去了,回吧,壓根沒有放榜。”

“沒有放榜?”

“是啊,你說這事兒怪不怪,還有延誤放榜的,從沒聽過!”

科舉乃朝廷取材的第一盛事,科舉試題和結果等同軍機,延誤科舉放榜,相當於延誤軍機大事,說句不好聽的,這在大啟朝可是要掉腦袋的。

若連榜單都延誤發放,這事情可能有些大條了。

葉崢走到一半就回頭,見了雲清和爹,把事情說了,讓他們有個心理準備,做好最壞的打算。

如今最慶幸的事就是雲羅氏沒有跟著來,家裡三個男人,雲清雖是哥兒,比一般男人還強,若真要亂起來,總比婦孺要好。

現在隻能這麼想了。

他們自此緊閉門戶,雲爹日日把柴刀枕在腦袋下睡覺,葉崢也想辦法弄了幾根手腕粗的硬木杆放在房間裡防身。

雲清瞧他緊張兮兮的樣子,夜裡不由安慰他:“放心吧阿崢,一般二般的賊人打不過我,爹身手也好。”

葉崢一挑眉:“你還想同賊人打架?我和爹現在最放心不下的就是你,怎樣,今天可有頭暈?”

雲清搖搖頭:“並無,我很好。”

他並非說來安慰葉崢,而是事實如此,除了初察懷孕那一日有一瞬間的頭暈,此後雲清該吃吃該喝喝,覺得自己同往常並沒什麼不同,身上也不虛,其他孕夫的什麼惡心嘔吐鬨肚子等毛病,他一樣沒有,若非說有什麼和以往不同的話,就是他的腹肌越來越柔軟,被葉崢戲稱為巧克力板的分層逐漸合並成一塊,仿佛身體先他一步察覺到裡頭有個生命正在誕生,需要保護似的。

一州的知州不知去哪了,從沒見過如此不負責任的官,既不發榜,也不出來安撫民心,怠工到如此地步,真是少有,令葉崢不由心生抵觸,古代不愧是古代,官員和平民之間隔著天塹,百姓如草芥這句話他可是切實體會到了。

百姓之間口耳相傳的賊人武力闖城的景象確實沒有到來,但城內的流民卻一日日多了起來,葉崢覺得這州府仿佛就是一塊甜蛋糕,而流民就像螞蟻,聞著香味聚集而來。

或者換個說法,有人刻意在把流民往州府驅趕。

不過月餘,城外已聚集了不少流民,葉崢早起出去打探消息,聽住在城門口的百姓說,那些流民頸腫如瓜,頭大身子小,形如餓死鬼,真真是可怖至極。

葉崢初時並沒在意,一方麵古人見識少,說話容易誇張,再則來的是些流民,饑餓的人本就瘦得隻剩一副骨架,頭身不成比例,會有這樣的形容也不過。

雖同情這些流民,但葉崢明白現在的自己並沒有能力幫助他們,空有一腔憐憫之情也是無用,何況流民身上難免帶有寄生蟲和病菌,他的夫郎已經懷孕,腹中胎兒正是虛弱的時候,正該遠離那些。

所以葉崢乾脆都不往城邊去了,眼不見心不煩。

可就算在家中坐著,外頭的消息又總是往耳朵裡傳,今天流民又和守城衛起了多少衝突之類的。

一開始這樣的衝突事件隻是偶然,隨著流民隊伍越來越大,守城衛和流民的數量不成比例,威懾力自然就降低了。

聽著這樣的消息,葉崢的心情自然也是越來越不好,聚集於城外的流民數量早已過百,還在不斷增多,守城衛隻不過區區十數人,便是把州府的衙役仵作等公職人員全部加起來,還不到現有流民的一半,何況知州始終沒有出現,葉崢甚至懷疑他還在不在州府之中,大概率不在。

這些差役群龍無首,也難說有什麼團結之心或同儕之情。

這部分守城衛現在還能震懾住流民,是流民們以為城中還有知州鎮守,對守城衛也有天然的懼怕,可一旦暴力事件多了,流民很快會發現,區區守城衛也不過如此,等流民一旦試探出底線,毀壞之心升起來,可就再難平回去了。

古往今來書上記載的流民暴動莫不都是這個發展曆程,城外的是流民,闖進城內的,可就是燒殺搶掠無惡不作的暴徒了。

緊閉了幾天門戶,葉崢經過考慮,還是把想要出去看看的事告訴了爹和雲清。

二人早已聽葉崢分析過中間的關竅,也很難說出什麼來攔他,但雲清堅持要爹陪葉崢一起去,他知道自己絕不能有閃失,若非腹中胎兒,天涯海角他也陪葉崢去闖了。

於是葉崢第一次站在城樓邊,看到了百姓口中形如餓鬼的流民:麵黃肌瘦,四肢乾枯,最可怖的是頸部陡然腫起,仿佛一條粗大的蘿卜上支棱著一個皮包骨的腦袋。

葉崢到的時候,正有一個女流民朝著守城衛下跪,懷裡抱著個頭大身子小的娃娃,請求守城衛放他們進城尋個營生,不要活活餓死。

兩個守城衛卻表現得十分晦氣:“去去去,走遠點,誰知道你們得了什麼病,放你等進去,豈不是害了一城百姓?”

說著就用棍子去驅趕女流民,動作一時粗暴了,女人懷中抱著的孩子哇哇大哭了起來,流民中躥出幾個漢子,凶狠地瞪著守城衛,眼底血紅一片,有個漢子呸了一聲:“那位大人說得對,這些朝廷狗官隻會自己關起門來吃香的喝辣的,哪裡會管我等死活,這天本就該變——”

一句話尚未說完,被後麵人猛拉了一下。

守城衛忙著驅趕,壓根沒往深裡想,斥道:“再上前一步,格殺勿論!”

葉崢聽了這話,心裡卻升起異樣的感覺。

哪位大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