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7章 第 87 章(1 / 2)

雁雲王車駕走走停停,六月中到了雁雲州附近。

這時候大家身上的衣服隨著維度和氣溫的變化,從襖換成夾棉的,又換成單的,現在恨不得光膀子,已是換了四季一輪了。

有那出來前準備不充分的,穿著夾棉衣服一路下來,悶得喘不過氣,還是和同僚互相借了衣服應急才好懸沒中暑。

葉崢在家看過地圖就料到了這一層,叫早早把薄衣服單獨收拾個包裹出來放在趁手地方,以免臨時要去紮好的包袱裡翻出來不方便,等過了南北那條河的分界線,一家子馬上換上輕便衣服,又走過一陣,用了冰。雖不能大批量製作冰塊,做一些放馬車裡應應急是夠用的,甚至還有多餘的可以給前頭車上的雁雲郡王車廂裡勻點。

雲清捏著蒲扇,那扇出的風經過車廂裡冰盆,帶出陣陣涼意,睡著的安兒然兒腦門上仍有些微薄汗,但也不敢扇大了怕著涼,意思意思彆悶著就成。

葉崢用扇了扇風,掀開車簾看看,估摸著外頭至少得有三十度,加上空氣濕度大,那熱就像附著在汗上似的,總也不舒爽,但空氣裡傳來的陣陣濃烈的草木和泥土氣,耳邊是各色鳥類嘰嘰喳喳的鳴叫,夜裡還有蛐蛐聲,是大山和藤蔓樹木的氣息,預示著他們離目的地越來越近了。‘

六月底,雁雲王車駕正式進入雁雲州境內。

但這隻是雁雲州邊緣,他們要去的地方是雁雲州的州府,雁雲城,葉崢他就任的州府衙門就在那裡,也是雁雲王王府的坐落之地,在雁雲王出發前,已有人快馬加鞭,先一步去雁雲城處理王府的修繕擴建工作,順便將雁雲王要來的消息告知給當地理事的,讓準備好迎接事宜。

但雁雲王水恒卻不耐煩沿途應酬當地官員,也不想和尊塑像似的被清水灑道迎接,又恭恭敬敬送走,看不清當地真實情況。

他於是突發奇想和葉崢說:“不如本王輕車簡行走到前麵去看看,讓當地官員以為本王還在車駕上,從而展示出真實的一麵來,怎麼樣?”

葉崢表示:“這不妥吧,大哥金尊玉貴,離駕先行,萬一遇到危險……”

雁雲王擺擺手:“放心,我本王手底下有幾個功夫很高的侍衛,各個都是以一當十的好漢,隻要帶上他們幾個一起走,安全當是無虞的。”

葉崢還是覺得有點虛,不怕一萬就怕萬一,但雁雲王覺得很行,還盛情相邀葉崢同去:“葉弟一起來嘛,也看看真實的雁雲是什麼樣子,以後本王鎮守雁雲,你是雁雲知州,你我兄弟互相助力,將這雁雲治理得鐵桶一塊,百姓安居樂業,豈不美哉,也不算白來一趟。”

葉崢聽這麼說,便道:“那成吧,大哥稍等,我回去和夫郎爹娘他們說一聲。”

回自家馬車上和雲清說了此事,雲清想了想橫豎還是放心不下,就說那我和你同去吧。

“那安兒然兒……”

“無事,送爹娘馬車上。”

“也行。”

這麼著,雲清葉崢夫夫,雁雲王水恒,還有水恒手底下幾個功夫好的侍衛,弄了兩輛馬車扮成出遊的富商和隨從,在不起眼處悄悄駛離大部隊,抄近道先一步前行出發了。

中午時分,馬車到了一個叫大邑縣的地方,小道可不如官道平坦,幾人雖是坐車,雖馬車一路疾馳而來的同時也被顛簸了一路,出了一身汗,精神卻頗為振奮。

雁雲王隻想沿途觀看,沒有擾民的意思,馬車停下修整後,幾個侍衛就從隨身攜帶的東西裡找出鍋碗米糧菜蔬,就地埋鍋造飯。

雲清先輕巧跳下車,搭著葉崢下來,葉崢又順帶手扶下了雁雲王,幾人站在山腳下縣碑邊遠眺,地勢更低處有一些農田和低矮房屋,隻是沒見有農人在田間勞作,抬頭望望當中的太陽,也合理,這會日頭正毒,估計勞作的人都在屋裡躲陰涼,待日頭下去些才會陸續出來。

侍衛掃一塊乾淨地兒,又搬來大石放陰涼處,三人在石頭上坐了,歇歇腳取出清涼的水喝。

侍衛又散開,撿柴的撿柴,取水的取水,還有淘米洗菜的。

葉崢和雁雲王正在說話,忽然雲清扭過頭去看來時方向,皺起了眉。

“怎麼了清清,你看什麼?”

剛問了這麼一句,就見遠處灌木叢裡一陣悉悉索索,伴有掙紮聲,接著侍衛扭著一個人的臂膀提了出來。

那人被反困著手臂丟到雁雲王跟前,侍衛彙報:“王爺,此人在馬車邊鬼鬼祟祟不知要乾些什麼,被屬下路過時發現了,興許是京城那邊派來的,您看怎麼處理?”

雁雲王瞧著此人,說:“你是何人,抬起頭來。”

此人聽聞王爺兩個字,咬牙恨恨抬起頭,呸道:“狗東西,憑你還不配問老子的名——”

話音未落就被侍衛一腳踢在背上,嗬斥道:“王爺問話你老實點,嘴裡再不乾不淨地當心我抽你!”

那人被踹的嗓子眼裡冒血,盯著雁雲王的眼神幾乎要把人吃了。

水恒奇怪極了:“這位兄弟,本王初來乍到,應該沒有哪裡得罪過你,為何你一副恨不得生啖本王的樣子?”

那人吐出一口帶血的唾沫:“當官的沒一個好東西!”

葉崢看他衣衫襤褸,破口處還有些挨過打的新傷,卻非是剛剛挨的打,瞧著顏色應有三兩天了。

心裡有些不忍落,開口勸道:“小兄弟,問你什麼就如實說,若說不清楚被當成了奸細,後果不用說你應該也想得到吧?”

聽了這話,那人才閉嘴不罵了,但眼裡的屈辱和憤恨卻是怎麼都掩飾不過。

葉崢點點頭,試探道:“小兄弟怎麼稱呼?”

那人腮幫子緊繃,半晌乾巴巴蹦出一句:“我叫阿坤。”

雁雲王問他:“好,阿坤,本王問你,本王此趟行蹤隱秘,除了幾個近侍其餘人等一概不知,你是從哪裡知道本王的會先一步到這裡的?”

莫非是近侍裡出現了叛主的?這事可大可小,若真有,那查起來就大動乾戈了。

阿坤板著臉:“我不知道。”

雁雲王也沉下臉:“阿坤,本王問你,是瞧著你年歲不大,還想給你條活路,你若一意要往死路上走,那也須怪不得本王了。”

侍衛也警告他:“不要敬酒不吃吃罰酒。”

“我真不知道!”阿坤聲音硬邦邦,“我也不認識什麼人,你殺了我也是這話!”

“那本王換句話問你,你方才在那車駕裡要乾什麼,下毒,破壞車轍,還是藏在車裡意圖行刺?”

“我沒有!你不要含血噴人!”阿坤說著又激動,似要站起來,被侍衛一腳踢回原位。

“那你想做什麼,你知不知道行刺郡王的罪名?你自己死就死了,難道不為家人考慮考慮?”

許是說到家人,阿坤胸前劇烈起伏兩下,還是把實話說了:“我沒想做什麼,我就是瞧著你們衣著富貴,想著馬車裡肯定有值錢東西,尋摸一點出來。”

“隻是想偷東西?”侍衛冷笑一聲,“隻想偷東西你方才對王爺露出那麼大敵意?我勸你乖乖招了,還能死得痛快點!”

“我為什麼不能有敵意!”阿坤咬牙切齒,“就是為了接待他這個勞什子王爺,那些狗官一日刮我們三層皮,說要修什麼王府,又說要建什麼王台,我們都要死了,沒有活路了,怎麼不能有敵意,要不是他,要不是他,雲朵也不會——”

說到這裡,諾大條精壯漢子,眼中竟滾出熱淚來。

這……看起來不似作偽。

稍微想一下前因後果。

葉崢沉默了。

雁雲王也沉默了。

氣氛一時有點凝滯,隻有遠處風吹過草木的沙沙聲。

過了半晌,雁雲王忽然歎口氣:“塔沙,把他鬆開吧。”

塔沙道:“王爺不可信他,誰知道這小子嘴裡的話是真是假,您此行如此隱秘,哪有這樣巧合,請王爺把人交給屬下,屬下自有辦法讓他吐口,每個字交代得清清楚楚的!”

雁雲王道:“聽本王的,鬆開吧。”

阿坤似是不想聽他們掰扯,控訴道:“你們不用惺惺作態,狗官哪裡會在乎我們的死活,你們就把我殺了吧,反正雲朵若死了我獨自活著也是沒趣!”

因覺得是自己的到來令百姓遭了災,雁雲王的態度倒是和緩了許多,好聲氣問他:“雲朵又是何人,他家裡也被搜刮了銀子過不下去了嗎?”

見阿坤不說話,葉崢再勸:“雁雲郡王是這兩日才來到雁雲州,對雁雲發生的一切事先並不知情,也沒有授意底下官員去做,無論你信不信,事實就是如此,你若想解決問題就把事情都說出來,若一味撒氣,豈不是誤了你自己,讓那些假借王爺之意行事的小人得了誌?”

許是葉崢一番話打動了阿坤,他沉默幾秒,就把一切都說了出來。

此地官員托賴著雁雲郡王要來借口,三番五次讓百姓交錢,這還不夠,還和當地巫婆神漢一流勾結,說要給河神進獻什麼童男童女,家中有錢的,就可用花點銀子消災,實在拿不出錢來,就把人家黃花大閨女拖走,洗漱打扮好了綁上花轎,要進獻給河神當新娘,說如此可保風調雨順。

阿坤和雲朵本是一對戀人,兩家說好了今年要成親的,但神婆來村一趟,不知怎的就看上了清秀的雲朵,說要把她進獻給河神,原本這就是花點錢消災的事,可之前兩家已經交過給雁雲王修宅邸的銀子給官差,總共交了兩回,把備著成親的銀子都交了,屬於一貧如洗的狀態,哪裡還拿得出贖身銀子,神婆見他們拿不出錢,一聲令下,差役就把人捆了綁走關在宗祠裡,預備著要給河神當新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