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5章 第 95 章(2 / 2)

葉崢說:“這兩天我緊急招點人手處理這些洗果子切果子的瑣碎工作,你倆幫忙盯著那最後幾個要緊步驟就行,不要出了岔子。”

阿嘎阿嗚忙跪下磕頭說明白,接著就喜滋滋乾了起來。

招人工作依舊交給師爺,錄取原則就是先錄取哥兒姐兒,家裡困難的優先。

這倒不是稀罕事,那束家製糖廠裡也有不少哥兒和女工,但優先錄取是為何?

師爺仔細環視了葉知州全身,莫非大人還有點彆的心思?

葉崢一看他神情就知道想什麼,提前打個預防針:“你可彆自作聰明給我弄些個花紅柳綠肩不能挑手不能抗的,大人我要的是淳樸善良能乾活的,懂?”

“懂懂懂!”師爺忙收起一腦袋綺思,不再揣測上峰。

招人工作進行的很順利,附近村裡聽說知州建的製油工坊要招人,十個大錢一天,爭相都來報名。

師爺將葉崢擬好的用工合同讓他們簽了,上頭注明了工資數,工作內容和勞動時間,以及許多注意事項,違反哪些條例可以無條件開除,一項項都規定得細致,村民大多不識字,就派了識字的一條條解釋給他們聽,聽過認同點了頭就按個紅手印,然後就帶下去梳洗,一人發兩套工作服。

簽這個主要不是怕村民泄露什麼機密,核心內容這些人接觸不到,葉崢主要是洋洋灑灑對個人品行和衛生做了不少規定,這棕櫚油和椰子油除了能製皂以外,主要是能吃,做入口東西,衛生一定要嚴格規定細了。

基地裡特意為此建了淋浴間,每日都有人打水燒水供應,一人一天必須洗一個澡,那指甲裡不能有汙泥,頭發也要包起來,會有人不定時巡查,若頭發沒包,發現一次記錄一次,指甲太長或者裡頭有汙泥也是同樣記錄一次,記滿五分就無條件走人。

以後要做山菜乾,果子乾或者海產乾等,隻要有關進嘴東西,一律同樣要求比照處理。

製皂作坊第一批皂生產出來的時候,時間已經進入了十一月,哪怕是四季如春的雁雲城,那天氣也一日日涼下來了,主要是早晚溫差大,夜裡睡覺單被蓋不住了,得蓋夾棉的。

京城裡帶來那夾棉衣服放了一夏天,午間的時候草哥兒領著家裡下人都翻出來瞧瞧有沒有蟲蛀發黴,有的話不起眼處就縫補一下,太明顯就拆了重做。

雲家人愛惜東西,那衣箱裡都放了香樟木和除蟲的煙葉,衣服保存情況還不錯,那就都拿出來洗了晾乾,備著隨時可以穿。

葉崢中午出門時候,前院靠近下人房的圍牆處起了許多晾衣繩,晾了一溜兒都是京城帶來的衣服。

餘衡跟著葉崢身後稟告昨日衙門的事情,阿坤話不多,沉默跟著。

自上回葉崢帶著他們巡查了一回雁雲,阿坤不知哪根筋被觸動,跪下自薦說想跟著大人,日日洗馬刷恭桶都要跟著。

葉崢嘴上笑說家裡沒那麼多恭桶給你刷,因著阿坤性子不錯,知恩圖報又赤城,到底是留下了,如今和餘衡一塊天天跟著他出門,兩大金剛似的。

一腳剛踏進衙門,李淼就回喜滋滋跑過來:“大人,天大的好消息!”

葉崢這兩天聽了不少好消息,心情也是不錯,甚至有閒心開玩笑了:“家裡夫人又給你生三胎了?開心得你這個樣。”

上回李淼笑得這樣見牙不見眼逢人就說好消息的時候,就是家裡夫人給他二胎生了個大胖小子到處送紅雞蛋的時候,如今才過去沒幾個月,那李淼夫人怎麼著也不可能突破生理構造又生一個,所以就僅僅是打趣而已。

說到三胎,李淼又是笑:“大人你咋知道,夫人說我們已經兒女雙全湊了個好,再過幾年再要個哥兒就三角齊全了呢!”

說起這回事,李淼倒是沒啥不好意思,甚至有點沾沾自喜地誇耀起夫人來。

葉崢順口提醒了句婦人生產不易,要好好照顧雲雲,他倒沒說生多了對婦人身子不好,古人就是信奉多子多福的,就算是李淼夫人自己,也願意多生幾個,膝下承歡著多多的蘿卜頭才是真喜悅。

李淼知道這葉知州對婦人天然有一種關心的想法,這種關懷並不因他想要褻玩她們或者同她們多親昵,反而會自動保持距離,那是種骨子裡滲出來的憐憫和慈悲,與世俗大多數男人的想法不同。

李淼當然不會違了他的心意,說了句:“大人放心,自然會的。”

就轉而說起正事。

“大人,永年蟠龍那邊,上次您不是撥給他們一地一千斤土豆,還讓新任農事官帶著那曲犁去下頭指導使用嗎,如今相繼發來書信,兩邊今年都是大豐收,大人您猜收了多少?那永年送信來的繪聲繪色說了那林縣令是怎樣對著收成大哭大笑,又帶著收成的人跪下,朝雁雲城這裡磕頭,說您是上天派來拯救他們的神明……”

葉崢擺擺手:“這樣沒影的吹捧彆說了,快說收成數量!”

葉崢不愛聽這天啊神啊的,他如今身份也不適合,所謂上有所好下必甚焉,一旦他表現出對這種說法的受用,下麵人就會更加編些沒影的話來討好,一個傳一個,越傳越玄乎。

李淼掰著手指頭數:“永年縣收成了十萬斤,十萬斤呐大人,那蟠龍更厲害了,足足收了十三萬斤!這可不是神跡麼!”

從古至今都沒有聽過這樣的收成,上回大人說這土豆好種好收的時候李淼存了個疑,還有那曲犁,究竟好用不好用的,也得用了再說。

現在他可是再也不懷疑了,蟠龍隻是多山少地,大麵積耕種不便,那永年可是真正的窮山惡水之地啊,那土地裡頭多砂礫石塊,有多貧瘠世人皆知的,連永年縣都能收成十萬斤糧食,其他地方還有啥好說的,葉大人牛嗶就完了!

況且這還隻是一千斤土豆種下去三個月的收成,還不是家家戶戶都種的,等這批土豆收起來,家家戶戶留了種,有了信心都去種,可想而知再過三月又是何光景!

永年和蟠龍的百姓吃飽了肚皮,空出力氣來建設家鄉,再過三年、五年、十年,又是何樣光景!

葉知州曾經說過要將雁雲治理成一個盛世沒有饑饉,人人安居樂業的地方,照這樣下去,沒準真的能成!

葉崢聽了這個數字,也是麵上一喜。

畢竟這土豆的種植法是口述之後讓各縣令自己帶回去操作的,葉崢沒有派人跟著,隻派了個農事官去兩地試驗了曲犁,三個月能有這個數字的收成的確是很了不起的事,由此可見這土豆的確是他在大啟最重要的發現,沒有之一。

想到永年蟠龍,葉崢又不免想起涉林大邑和寶豐:“那另外一郡兩縣情況如何?”

李淼喜滋滋:“我還沒說完呢,涉林和大邑各自的收成在六萬和七萬不等,寶豐就厲害了,足足有八萬斤,而且這寶豐沒到三個月,大約兩個半月就有土豆陸續成熟了,可見寶豐的確是塊寶地不假。”

葉崢也同意,寶豐郡氣候炎熱濕潤,土地又鬆又透氣,日照時間也長,正是最適宜植物生長了,不過涉林大邑也不差,隻要利用好特征,都是好地方。

葉崢說:“李淼磨墨,待我修書一封,把這土豆種植的注意事項再給提一提。”

土豆種在一塊地上,會大量快速吸收土壤中的氮磷鉀等元素使地越重越薄,同時導致土壤中各種病原菌滋生,連續在一塊地上種植四年土豆,那不僅地種薄了,連土豆自己也會生乾枯病或者腐爛病,大大減產。

所以土豆種植不可連作,簡而言之就是需要種一年換一塊地,原來的地也不是說就空著,可以勻出來種其他作物,隻要不種土豆,種麥子大豆玉米都可以。

這些雖然都耳提麵命過,但葉崢還是怕他們一時高興上頭就忘了,或者沒有原原本本傳達給農戶,非得寫封信提醒一下不可。

寫完信封了火漆交給李淼,李淼順手遞給師爺讓人去送,畢恭畢敬雙手把大人的筆掛上筆架。

李淼又弓著身小心提醒:“大人,已經十一月了,今年是不是該征徭役了?”

往年這項工作都是十月底收成過後就陸續開始進行,今年換了新知州,事情又多,李淼一時也給忘了,還是昨天師爺提起他才想起來這都十一月六七了,徭役征集工作還沒開始呢。

葉崢也是一拍腦袋,他就說有什麼事忘了,原來是這個!

前頭說過,古代徭役製度是李朝曆代王朝建設中十分重要的一環。

民夫們被強製征集在一處,要做的事情,包括但不限於修補城牆,架橋鋪路,開挖溝渠,清除河道淤泥等等等等,做什麼的都有,基本看當地需求。

葉崢翻開雁雲城上一任和上上任知州留下的徭役記錄,發現民夫們最常做的工作有開挖河渠,清理淤積,修理官道,修補各郡縣和雁雲城牆和驛站縣衙等等,這些倒是正常。

也有很不合理的,比如上上任的記錄裡就有幾條,x月x日征x縣色役廿九,修築知州宅,還有x月x日征x縣色役廿一,徭役於x地。

這裡頭的廿九和廿一可不是民夫的名字,而是數量,用白話來說,就是調用二十九個民夫去修建知州私宅,調了二十一個民夫,在x官家裡使喚打雜,色役就是民夫,被派遣去各級官衙和官員府上擔任仆役工作的民夫,就叫色役。

還有更誇張的,比如xx年x月x日征x縣民夫六十五,徭役於x地x地x地。

這幾個x地都是當地比較有名的幾個財閥商戶人家。

上頭把征調來的民夫公器私用給自己修私宅,到自己府上為奴為婢就已經夠令人大開眼界的,葉崢著實是沒想到還有這種操作,把民夫送到當地商賈家裡或者作坊裡打工打雜的。

比如其中一個x地,葉崢很眼熟,就是商賈束家的棕櫚糖作坊。

雖然也知道古人服徭役就是被強製迫著做無償勞動,但好歹這個勞動也是在建設國家,建設本地,古代生產力底下,不這麼做很難維係一個地方的基礎建設和維護,怎麼得也能說得過去,但強迫民夫無償為資本家打工?

還真是令人開了眼了。

看完一本堪稱民夫奴役記錄的徭役冊子,葉崢啪地把簿冊拍桌上,差點給氣樂了。

明明剛才還樂嗬嗬的,李淼不知葉知州怎的突然就生氣了,也不知氣的點,隻能胡亂用手扇風,嘴裡不知所謂地勸著:“葉大人消消氣,笑一笑十年少,他人氣來我不氣,氣出病來無人替——”

然後猛然自己驚愕住了嘴。

一下子說嘴瓢了,這不是詛咒知州大人……生病嗎……

忙用力呸呸呸了幾下,又輕輕打了自己幾下嘴。

好在葉崢不和他計較,揉了揉額角,上上任知州在任的時候,李淼還沒來雁雲州當同知呢,這事怎麼都遷怒不到他身上,上任萬大人在任,李淼是在的,但萬大人不思改進,沿用上一任的做法,李淼隻是一同知,知州大人一手提拔了他,又哪能輪到他插口這種事。

但今年這種事是萬萬不能發生了。

葉崢翻出雁雲水道圖與曆年實際清淤量比對了一下,與他想的差不多,除了幾條人工水渠需要定期清理外,另幾條大水道其實沒那麼多淤泥要清理,都是很通暢的水道,按這個數量來看,其實四五年清理一回就差不多了,每年都做其實是無用功。

剩下工作,官道是要修整的,但雁雲境內官道不多,隻有縣城通往州府或者通往其他州,每個方向不長一條,另外就是修築城牆和官衙驛站了,恰巧葉崢今年來雁雲就任,路過各處驛站和官衙都看過,並無破舊到需要修整的程度。

其實徭役就是如此,是要上官動腦筋把這批免費勞動力投放到最需要的地方,不是每年拉起這班人就機械化地修牆挖河造橋鋪路,不然民夫苦個半死,做的是無用功,就失去了徭役的真正意義。

好鋼用在刀刃上,今天這批人,做點什麼好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