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5章 第 125 章(2 / 2)

大皇子趁明光帝意識不清的時候混入寢殿,拿出一份傳位昭書,強挾著明光帝起身,要他在詔書上加蓋龍印。

彼時四皇子正在給明光帝侍疾,自然是不能置之不理。

但四皇子隻是個文弱之人,大皇子孔武有力,一隻手就把四皇子打暈,強挾了明光帝起身。

誰知螳螂捕蟬黃雀在後,明光帝那大印剛按下去,大皇子拿著詔書正準備仰天長笑的時候,太子忽然大喊著父皇,父皇兒臣護駕來遲,帶人衝進寢殿。

本就充滿著算計與被算計的大皇子太子聯盟立刻宣告破裂,太子帶來的侍衛把大皇子按到在地,大皇子的忠實下屬又把寢殿圍了,喊話太子放了大皇子,不然今日誰都走不出去。

對峙中,太子一把搶過那張改了印的矯詔就要撕毀,大皇子劈手去奪,二人滾作一團,是醜態百出,誰也顧不上一旁倒在椅子上的明光帝了。

四皇子隻是暈了一下,很快從暈眩中醒來,第一時間就去扶龍椅上的明光帝,帶著父皇悄悄退至龍帳後,用身體擋著明光帝,不讓人傷害他。

龍案前,兄弟倆打成一團,仿佛前世的仇人,龍帳裡,四皇子守著父皇,倒有了點父子溫情。

許是過於震驚,明光帝意識清醒了些,虛弱著聲音對老四說:“床後有條密道,是通向冷宮的,你悄悄從密道出去,冷宮裡有衣服和令牌,你……”

話音未落,就被老四打斷:“父皇你想說什麼?如今這個情形,兒子怎可能單獨走。”

走了,他大不了一走了之,就算新帝登基,也不好明旨殺兄弟,他父皇卻不可能再活著了。

明光帝說這話已用了十分力氣,說完捂著胸口呼哧呼哧急喘,手顫巍巍抬起,指著是枕頭內側地方。

四皇子順著指示摸出個匣子,這匣子眼熟得緊,正是明光帝放仙丹的,此刻打開,裡頭正有指肚大一丸赤紅色丹藥。

龍案前有半盞冷茶沒被剛才的動靜潑掉,此刻那邊撕打的人顧不上這裡,四皇子伸手取來,伺候明光帝服了藥。

藥一下肚,明光帝的氣立刻就順了,臉頰上也泛起淡淡紅暈,仿佛力氣重回身體裡。

淩江禮卻看得心跳連連,他有一定醫藥常識,但凡補身丹藥,必是徐徐溫補,便是治病丹藥,也是病去如抽絲,哪有這樣立時見效的,莫非真是老君仙丹不成?

但他又對此嗤之以鼻,術士方士之說淩江禮是不信的,若人真能成仙,那燒丹老道何不自己騰雲西去,還要留在凡間聽帝王差遣,無非是些老騙子罷了,開的所謂丹藥,也是些虎狼之藥。

這些年淩江禮時時寫信勸明光帝,雖不敢直接這樣說,那用詞也顯而易見對吃丹藥是不讚同的,可是明光帝偏信,現在這丹藥讓明光帝恢複了力氣,淩江禮更不好說什麼了,隻想著若此事能平安度過,定要勸阻明光帝戒了這虎狼之藥。

明光帝眉心深深兩道褶,顴骨潮紅,倏然長出一口氣。

淩江禮扶著明光帝靠牆坐好,眼角留神著外頭:“父皇,您可是能走動了?若能堅持一下,趁現在沒人注意,我們一起走密道出去!”

明光帝卻搖搖頭,反而看著淩江禮,問了他一個問題:“你是帶著私兵回來的吧,為何後來又將三萬人留在中途,單槍匹馬進京呢,你就不怕?”

“這都什麼時候了,父皇您還關心這個,父皇若疑心孩兒,等此事了了,孩兒定巨細靡遺說與父皇聽,有話先出去再說成嗎?”

明光帝捏著四皇子手,不讓他扶起自己:“不,朕現在就要聽。”

淩江禮沉默幾秒,隻得簡潔說一句:“怕,但我信父皇,若京中真有事變,孩兒相信父皇定會遣人通知我。”

不會讓他就這麼不明不白……

明光帝用滾燙的掌心抓住淩江禮:“我知道,此次急招你回來,你心中始終有怨,故而一句都不說,便是我寢殿中鬨成這個樣子,你也不多問一句——”

淩江禮歎了聲:“不說這個了,父皇,我先帶你離開。”

不知是否體溫過高,明光帝眼底浮現血絲,他一把拉住淩江禮手腕:“朕明明給了你那麼好的機會,你為何要白白放過,就像這麼多天,朕放鬆宮禁,任由人在寢殿裡進出,他們私下裡俱有動作,唯你還是一言不發,你如此婦人之仁,叫朕怎麼放心得下?”

淩江禮笑了下,視線沒有看向他父皇:“……父皇不是早說過我像我娘嗎?”

聽了這句話,明光帝的聲音低了下去,目光落在淩江禮臉上,仿佛要透過這張臉,看到故人樣貌似的。

半晌,明光帝的聲音有些頹唐:“是,我兒像娘,不僅眉眼像,性子也像,朕依稀記得,當初你娘就是這樣善良又敦厚的女子……”

龍帳外是你死我活,龍帳內卻是脈脈溫情。

不知憶到何處,明光帝眼裡起了些淚花,不過隻是一閃而過,他又變回了那個垂暮的帝王。

明光帝眼神重新聚焦到淩江禮身上:“聽聞你在雁雲州的事跡,朕心甚慰,後來朕做了個夢,夢見貞兒,她穿著一襲白衣,到朕跟前翩翩起舞,跳完舞就一臉氣惱地看著朕,質問朕為何把你打發到雁雲苦厄之地去了?”

“朕醒來就覺得,你娘定是久不見你,想你了,便把你召了回來。”

淩江禮扯了扯嘴角:“我就從未夢見過娘,便是夢見了,我也記不得娘的樣貌。”

明光帝麵上帶笑:“你娘過世的時候你那麼小,如何會有記憶,但朕卻是分毫沒忘的。”

“你能信任朕,就這麼伶俐著回來了,朕略有不滿,卻又有點開心,不滿你婦人之仁,又開心我兒敦厚,便是父皇立時死了,你也不會讓這宮廷血流成河……”

明光帝指著賬外說:“那兩個醜態百出的,再不成器,卻也是你骨肉至親。”

咳嗽了一聲又道:“圈在府裡那兩個,更加沒能力同你爭什麼。”

明光帝顴骨上的潮紅漸漸褪去,顯出蒼白如紙的麵色來,令人瞧著觸目驚心。

“父皇,你歇一歇,先不要說話了。”

明光帝卻擺擺手,要把話一氣兒都說出來:“一會兒你就告訴他們,朕喜良妃秉性恭順,能體朕心,就讓良妃守著朕吧——咳咳咳咳——”

話音未落,卻是咳出一口血來。

“父皇!”

明光帝知道自己情況不好,忽然高聲呼喚:“劉福生,劉福生!”

還沒等喊第三聲,大太監劉福生的聲音就從門外傳來:“奴才在這裡,皇上,奴才在的!”

經過太子和大皇子一番撕扯,那矯詔的布料已不成樣子,上頭的字跡也看不清了。

聽到劉福生的聲音,太子和大皇子的動作不由一頓,這才注意到殿內殿外實在太安靜了,他們安排的人呢?

劉福生不是早被拖下去押起來了?

又怎會突然出現。

隨著劉福生跑進來,殿外同時衝進一群全副武裝的羽林衛,長木倉指著還在地上的太子和大皇子。

太子張嘴就要喊人。

羽林衛統領冷冷道:“莫要白費功夫了,殿外賊人,已被末將悉數拿下,待聖上發落。”

形勢瞬間逆轉。

太子還色厲內荏,厲聲嗬斥:“你敢用木倉頭指著孤?好大的膽子!”

這時劉福生已經小跑至帳前:“聖上,奴才來了——”

此時,明光帝已經氣若遊絲,說不出話來,他用儘最後一點力氣,朝劉福生使了個眼色。

劉福生用力點頭:“聖上放心,都安排好了!”

聽聞此言,明光帝的精氣神一下散了,眼神也變得渙散起來,盯著床帳某一處,仿佛看到了什麼人,要伸手去握,那手舉起半空又重重落在床榻上。

淩江禮身子一僵,忙用力去推:“父皇!”

明光帝的身子卻已軟倒,整個人跌在榻上。

劉福生兩行眼淚留下:“聖上,聖上——”

巍巍宮廷,森森宮禁。

隻聽一聲長呼:“聖上駕崩了——”

之後就是國喪。

在那之前,明光帝貼身太監劉福生拿出金盒中的詔書,是明光帝生前遺留的最後一道聖旨,傳位於皇四子淩江禮。

據在場的人說,聽聞此詔書內容,太子和大皇子俱不肯信,二人撕扯著一張破破爛爛的黃布條,說劉福生的聖旨是假的,這上頭才是真的,上頭寫的是自己的名字。

但據專人查驗,這布條無論是顏色還是用料,都和專門用作聖旨的那種有所偏差,因是有人假做聖旨,匆忙中沒有注意細節之故。

新皇一錘定音:先皇過世,大皇子和二皇子過於悲痛,以至得了失心瘋,著太醫好好照料,為保證養病安靜,無事不得隨意探視,也不許兩位皇子隨意出門,以免病情加重。

葉崢還從閔良駿的書信裡看到一個細節。

說是當日大太監劉福生還說了句,聖上臨終前說喜良妃秉性恭順,著良妃守著朕。

葉崢一看心裡就咯噔一聲,這個“守著朕”可不是說讓良妃守靈,是很明顯的讓良妃殉葬的意思。

但是後來,良妃並沒有殉葬,新帝在劉福生說完明光帝遺言後立馬描補了句,把殉葬歪樓成了守靈。

聽說五皇子六皇子原本聽說是四皇子登基,還在府中鬨騰了會,等聽了這件事,立馬就安靜下來,不鬨了。

接下來就是熱熱鬨鬨舉國歡慶的新皇登基,一整套亂糟糟推倒重來。

等新皇明旨下到雁雲,已是五月,春暖花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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