公主殿下打人的消息果然第二天就傳遍了整個平京。不過重點突出的是楚淩在茶樓打折了蕭家公子四肢的事情,至於黎家的事情反倒是被淡化了。隻說公主打完了人大約是心情不好又跟黎家公子起了一點衝突。總之,差不多整個平京無論是朝中官員還是普通百姓都知道了,他們這位剛剛回來的公主殿下染了一身貊族蠻子的習性,脾氣非常的不好,動不動就會打人。
楚淩聽著金雪打聽回來的宮中傳聞,忍不住失笑,“我怎麼覺得她們說的像是我隨時都回撲上去咬他們一口啊?”跟前的幾個人都不敢接話,楚淩也不在意,懶洋洋地道:“難怪我那些母妃今天沒有來陪我說話呢,看來也是怕了。怕了就好啊。”
蕭艨蹙眉道:“公主是故意的?”
楚淩斜了他一眼道:“胡說什麼呢,都說了是巧合。誰讓他們招惹本公主的。”蕭艨實在是不太明白,這位公主殿下這般不遺餘力地折騰自己的名聲是為了什麼。不過這也不是他能管的事情,沒看陛下都沒有管麼?
“啟稟公主,上官夫人和文安伯夫人求見。”門外,宮女進來稟告。楚淩想起來,永嘉帝讓朝中的誥命輪流進宮來與她作伴呢。永嘉帝的心思她明白,所以即便是楚淩並不喜歡和這些人毫無意義地閒聊卻還是接受了這樣的安排。她既然到了平京,就不可能不了解平京這些高官權貴,而從他們的當家夫人入手正是最快也最方便的方式。
楚淩扭頭問金雪,“上官夫人我知道,這個文安伯又是哪位?”金雪笑道:“回公主,文安伯府原本也是天啟大家,太祖開國之時立過大功,太祖陛下便賜了世襲文安伯的爵位。初代的文安伯是一位大儒,之後文安伯府也出了許多才子鴻儒是個名副其實的書香門第。隻是如今早就落寞了,隻能守著祖上的爵位過日子。不過,如今這位文安伯的嫡長女名喚溫宛吟,聽說長得美貌動人而且才華出眾,有平京第一美人兒之稱。去年跟惠和郡主的嫡孫禮部侍郎家的公子定了親。”
楚淩點點頭道:“請兩位夫人進來吧。”
“是,公主。”
片刻後,兩個穿著誥命朝服的婦人在宮女的引導下走了進來,楚淩第一眼注意到的便是穿著一品誥命服飾的上官夫人卓氏。倒不是因為她的身份,而是因為她的外貌。上官成義說上官夫人身體不好還真不是糊弄永嘉帝,隻要看過一眼任何人都能看得出來她的身體不好。雖然她臉上已經用厚厚的脂粉遮掩過了,卻依然難以掩飾她消瘦的麵容上不健康的色澤。更不用說眼角眉梢那種抹不去的疲憊和蒼茫,一眼看過去完全不像是一個還不滿五十的一品誥命夫人,倒像是一個行將就木的老人,看不到一絲的生機。
楚淩微微蹙眉,打量著眼前的卓氏。
卓氏年紀自然已經不小,但是輪廓間還隱約能看出來幾分年輕時候的清秀。舉手抬足間都有一種婉約賢淑的氣質,顯然是教養良好的書香門第出來的。這樣的女子,若是身體狀況和精神狀況良好,又有如今這樣的身份,即便是真的其貌不揚也依然會是讓人讚賞矚目的人物。可惜……
“臣婦叩見公主。”兩人都是小心翼翼地上前見禮,恭恭敬敬不敢有絲毫輕忽,顯然是被外麵的流言蜚語給嚇著了。真的覺得這位公主是個動輒要打斷人手腳的狠戾角色。
楚淩也不在意,含笑道:“兩位夫人免禮,辛苦兩位走這一趟了。”公主的謙和並不能讓兩人放鬆警惕,文安伯夫人連忙陪笑道:“能與公主作伴是我等的榮幸,如何當得起公主的話。公主不嫌棄我等笨拙就好了。”卓氏卻隻是恭敬地站在一邊並不開口。
楚淩隨意和文安伯夫人閒聊了兩句,卓氏卻不知道是在發呆還是插不上話,一直就那麼站著。彆說是楚淩和永樂宮眾人,就是文安伯夫人也覺得有些奇怪了。上官成義畢竟是手握實權的丞相,比他們這樣空有爵位的人家強多了。文安伯夫人自然也不敢冷落了卓氏,時不時想要拉著她一起說話。
隻是卓氏卻鮮少配合,偶爾開口也有些魂不守舍,答非所問的樣子,氣氛漸漸地就有些尷尬了起來。楚淩將文安伯夫人的尷尬看在眼裡,麵帶關切地看向卓氏道:“上官夫人可是哪裡不適?”
卓氏有些茫然地抬起頭來,旁邊的金雪輕聲笑道:“夫人,我們公主問你,可是有哪裡不適?”卓氏這才反應過來,連忙搖頭,有些無措地道:“公主…公主請恕罪,臣、臣婦…臣婦……”
楚淩不由在心中歎了口氣,上官家也當真是造孽,好好的一個書香門第出身的官家貴女,都到了這個年紀了還不得安生,竟然被搓磨成了這副模樣。
“夫人不必在意,若是身體不適不妨到偏殿歇息一會兒。金雪,去找嫣兒來陪上官夫人說說話兒。”
“是,公主。”
卓氏連忙想要拒絕,隻是金雪和白鷺卻已經上前一步扶著她往偏殿走去了。楚淩清楚地看到在白鷺握住卓氏手臂的時候瑟縮了一下,不由皺起了眉頭。
習武之人感覺本就敏銳,楚淩坐在一邊都看見了,扶著卓氏的白鷺自然也感覺到了,扶著卓氏手臂的手不動聲色地改成了托著她的手肘。
文安伯夫人有些忐忑,“公主,上官夫人或許是今天身體不舒服。”
楚淩忍不住輕笑道:“夫人不必擔心,我自然不會不分青紅皂白的怪罪上官夫人,誰還沒有個不舒服的時候?”文安伯夫人訕笑道:“公主寬厚仁慈。”
楚淩靠在扶手邊上,有些漫不經心地道:“我看上官夫人的身體仿佛極不好啊,怎麼沒聽說上官大人家裡請禦醫?”
以上官成義的品級,他的夫人自然也是可以請禦醫看病的。隻是上官夫人身體不好一直都是上官家的人自己在說,平京無論是外麵的普通大夫還是禦醫可是誰也沒有提過上官夫人到底得了什麼病。
文安伯夫人也覺得奇怪,女人總是難免對一些東家長西家短的事情感興趣,這會兒見公主好奇也一時有些忘了分寸,“可不是麼?臣婦記得,上官夫人以前不是這樣的,這兩年倒是越發的不愛在外麵走動了。這模樣,看起來……”
文安伯夫人不敢說看起來命不久矣,不過意思楚淩卻是明白的。
楚淩輕歎了口氣道:“早知道上官夫人真的病得這麼重,我就該勸父皇不要勞煩她進宮了。上官大人也是,夫人當真不好拿了禦醫的醫案來說,父皇難道還能真的不顧夫人的身體讓她勞頓麼?”
文安伯夫人連忙安慰道:“公主千萬不要放在心上,這事情如何怪的了公主?彆說是公主,就是我們這些人也不知道上官夫人真的病得這麼厲害啊。”
這是文安伯夫人的真心話,京城裡哪家的夫人病的厲害了,彆的人家女眷總是難免要上門探望的。但是上官家每次有什麼事情總說夫人身體不好,卻也沒有哪次說夫人真的得了什麼重病。她們哪裡知道這上官夫人已經不好到這個地步了啊。說不定哪天上官夫人真的沒了,聽到消息她們也還是一片茫然隻能問一句,“好好地怎麼人就沒了?”
文安伯夫人不由得想起了這些年京城裡一直流傳的關於上官老夫人苛待兒媳婦的事情,不由得有些訕訕。身為一個有教養的誥命夫人,在公主麵前說人家的閒話總是讓人覺得有些尷尬的。
楚淩點點頭,多少還是有些意興闌珊的模樣。文安伯夫人見狀,也不敢再多說什麼陪著楚淩說了一會兒話就起身告辭了。雖然永嘉帝是說要她們陪伴教導公主,但是這位公主無論禮儀還是彆的什麼,看起來都不像是需要她們教導和陪伴的模樣,真正能落到實處的大概就是讓公主認一認人了吧?
鑒於文安伯府並沒有與公主年紀相當的未婚公子,文安伯夫人自然也沒有必要在這個時候跟公主套近乎了。
送走了文安伯夫人,楚淩才起身去了偏殿。偏殿裡,肖嫣兒正怒氣衝衝地叫著什麼,白鷺和雪鳶齊齊攔在她前麵也險些沒有攔住,還是楚淩正好進來才擋住了她往外麵衝的步伐。
楚淩笑道:“嫣兒這是怎麼了?”
肖嫣兒俏臉通紅,怒道:“阿淩姐姐,你不知道,那個什麼什麼家的老太婆,好惡毒啊!我要去毒死她!”楚淩微微挑眉,很快就反應過來她說的是誰,“你是誰上官老夫人?上官夫人怎麼了?”
肖嫣兒扭頭看了一眼躺在不遠處軟榻上的上官夫人,她們這邊這麼上官夫人依然一動不動的躺著,顯然是已經陷入了沉睡中。肖嫣兒眼底滿是同情和憐憫,道:“阿淩姐姐,這個夫人好可憐啊。”
“到底怎麼了?”楚淩問道,一邊走到軟榻邊拉起上官夫人的手腕把了把脈,她沒什麼醫術可言,但是上官夫人的脈搏和正常人相去甚遠還是能感覺到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