取過乾淨的棉布, 禦玄細致地洗去嚴謹手上的皂角。一雙原本便修長乾淨的手沾染上水珠, 越發精致漂亮,令人忍不住想要握在手中細細把玩。
用另一塊乾棉布吸儘水珠,禦玄隨手擦拭過自己的手,將用過的棉布放置在一處。
嚴謹閃爍著眼道,“是啊。”
也許嚴謹沒有察覺,然而禦玄還是從中聽出了一絲心虛。
為什麼心虛?因為說了假話?
所以,阿成是知道的。阿成不但不厭惡,反而願意為之打掩護。
禦玄嘴角微不可查地一翹。
古語有雲,夜黑風高殺人夜。隻要是不可告人的事,似乎都會選擇在夜間進行。然而嚴謹發現, 黑暗能夠遮蔽的隻是普通人的耳目, 對於習武者來說, 與白日無異。
如今林宅所住之人武藝非淺, 若要探查, 是晝是夜, 無甚區彆。這幾日, 兩人已經摸清林宅的格局, 隻需再等一個合適的時機。
入夜,小院內的燈火依次熄滅。伺候的仆從回房歇息, 隻餘下夜間巡邏的守衛,按次就班地來回走動。
也不知林天誠是如何吩咐的, 硬是沒有讓人發現他未回屋。
瞧著時機差不多, 嚴謹偕同禦玄避過巡邏, 往小樓而去。
林天誠仍保持著嚴謹離開時的姿勢,跪坐在地,似乎眼中除去白景天,再容不下一物。
聽到身後熟悉的氣息靠近,林天誠忙起身道,“洛兄,景天他很好,沒有發熱。”
嚴謹點頭,問道,“吃過晚飯沒?”
林天誠搖頭,“我哪有心思。”
嚴謹從袖中掏出準備的糕點遞過去,“吃一點,晚上還需你照顧景天,我先給他換藥。”
林天誠聞言,即使腹中無饑餓感,還是塞了幾塊進去。
他需要照顧景天,不能沒有體力。
禦玄收回放在嚴謹身上的目光,說了一句“外頭守衛又加強了。”
林天誠聞言動作一頓,目露深思。
經過多日相處,林天誠明白禦玄不會無緣無故說這麼一句話。對方這麼說,顯然更證實那個猜測的真實性。
是夜,嚴謹再次收到那邊遞過來的信箋。言辭懇切,無不暗示父母之仇不共戴天,需牢記切記。
看到最後一段,嚴謹微微挑眉。
那邊竟問他是否有白景天的蹤跡。
嚴謹自然是回不知道的。
翌日,天未亮,林宅便起一陣無聲的喧囂。蓋因每一處院落竟在無人察覺的情況下,收到了江湖中某德高望重之輩犯下的罪證。
那位前輩同樣住在林宅,收到這份證據確鑿的信件,整張臉都通紅通紅的,全然沒有往日的尊崇,如同一個小醜。
習武之人習慣早起,晨間是練武的好時辰。結果一踏出房門,門口便是一封厚厚的無名信件,上書屋內人啟。
左右無人,打開信件的人一看內容,臉上是掩飾不住的震驚。而很快,他們便發現,這樣的信件幾乎人手一封。
信上所言為陳年往事,行凶之人當初定論為魔教教徒。然而信件中的隻言片語,卻道出事情的真相並非如此。
魔教不是主凶,隻是一個背鍋的,真正的凶手是他們這群正派俠義人士中的一個。
一群正派掌門、江湖大俠看到信件內容的第一反應卻不是討伐真相,而是臉上青青白白,難言的複雜。
門下弟子見狀,未出口的正義直接咽了下去。
他們這群人中,多多少少都做過錯事。現下有人被揭發,第一反應是憂慮。
既然有人掌握這人的罪證,那麼他們呢?
這麼多年過去,這群人早忘記曾經的過往。舊事重提,竟不知這江湖上,何時有這麼一個組織,掌握著這些早被銷毀的證據。
一個人沒有這般龐大的力量,這定然是一個隱藏極深、不為人所知的組織。
無需多言,一群早已功成名就、兒孫繞膝的大俠視線交錯,默契地選擇將事情化為無形。
偶有不滿的青年人,也被自己尊重的長輩訓斥,不敢妄議一言。
一整天,林宅一片靜默。
當晚,所有俠士幾乎徹夜未眠,然而第二日,他們又在門口收到一封信件。拆開一看,果然是另一人的陳年罪證。
發生如此大的事,幾乎所有住在林宅的人都躁動起來。
林盟主第一個懷疑的就是白景天。然而現下對方不知所蹤,他又不能將事情原原本本說出,隻得在聚首會上,悄無聲息地言語引導。
這是嚴謹第二次參加這群所謂大俠的聚首交流,較之第一次的高談闊論,現在的氣氛頗為詭異沉默,竟無一人輕易開口。
“這定然是魔教的陰謀,用來離間我們。”
“是啊,我相信xx絕非這等人。”
話雖如此,然而信件中所述,卻是詳細到幾乎還原現場,更不要說,還有證據。
但他們是整個江湖的領導者,眾口鑠金,到最後,已然言辭鑿鑿,定義為魔教陰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