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1 / 2)

長山縣。

一陣慢吞吞的馬蹄聲,敲響了張氏大宅前的空曠街道,老馬在乾瘦趕車人不怎麼賣力的催促聲中,走得慢吞吞。

馬車中的年輕書生寡淡著一張臉,似乎被這一人一馬的組合磨得沒了脾氣,乾巴巴對著身邊的一個黑瘦書童考教道:“‘駑馬十駕,功在不舍’,上一句是什麼?”

種田立馬脫口而出:“騏驥一躍,不能十步;駑馬十駕,功在不舍。”

感謝短耳大爺!

這幾日跟個周扒皮似地守著他,沒讓他在讀書上偷上一點懶。

少爺養的短耳大爺十分驕橫,雖然是隻夜梟,卻是他們田莊上的一霸。

作為夜梟,白日裡也不睡覺,偏偏乾起來惡霸監工的活,比田莊上的劉莊頭都扒皮!

農忙時節,就盯著少爺雇來的農人乾活,凡是偷奸耍滑的,都被短耳大爺用它的尖嘴利爪“伺候”過。

農閒時節,他種田就是那個倒黴鬼,少爺讓他讀書習字,有短耳大爺在,他從來沒成功偷懶過一次!

張楨點點頭,沉沉的臉上露出還算滿意的神色,示意書童道:“接著背,彆停。”

種田露出個苦了吧唧的臉,嘴上卻不敢停,一字一句的往下背去。並在心中自怨自艾道:我就是個書童啊,需要會這些的嗎?

他莫非還能去考個秀才回來不成?

小書童的內心戲顯然十分豐富。

“張老爺,張府到了。”

趕車人的這句話,徹底將書童種田解救了出來。

馬車停在一座十分齊整的大宅子前,正門的門匾上明明白白寫著“張府”二字。張楨和身邊的書童對著敞開的大門,齊齊歎了口氣,主仆二人臉上皆有抗拒之色。

哪次來這裡,不是受一肚子氣!

張楨心知拖延無用,調了調臉上的刻板表情,讓人能看得更分明後,抬腿進了張府的大門。

種田也小心著跟了進去。

前後腳的功夫,一個青衣管事嫌惡著臉,攔在還要跟進正廳的種田身前,低聲嗬斥著: “那是什麼地方,是你一個書童能進的?還不快退下。”

種田依言退了幾步,半隱在庭中一株花樹下,身形若隱若現,臉上頗有幾分憂慮。

他雖頂著身旁青衣管事的瞪視,卻不忘伸長脖子往正廳的方向上瞅,腳下亦如生了根般,半天兒不見再挪地兒。

管事被這樣不安分的舉動惹得極其不耐,開始惡狠狠趕人:“你一個外來的,也配呆在此處,滾!”

種田聽著這話,倒是不太著惱。

畢竟他家少爺在這兒都沒什麼牌麵,他一個小書童就更彆想了。

“三管事,容我慢些走,怕我家少爺再喚我呢。”

種田嬉笑著應了一聲,最後瞅了一眼大廳的方向,故意磨磨蹭蹭,又東搖西逛的往外去了。

同時心中犯嘀咕道:“看樣子,少爺今日又有得氣了。”

看看本家這些人,什麼態度!

而被書童惦記的張楨,明顯已經領教過了本家的森森惡意。

大廳中,兩位白發老者,三位華裳中年,一儒衫小輩。

五人高高在坐,一人垂眉而站。

站著的,自然是在場唯一的小輩,張楨。

張楨此時謹立大廳中央,眼觀鼻,鼻觀心,似乎體會不到族中五位長輩或隱晦、或直白的逼視,大廳中的氣氛一時間微妙起來。

“啪!”

坐在左側雕花圈椅上的張亮,臃腫肥胖的身軀,重重的在椅子上換了個姿勢,帶起五分威嚴,四分怒火,挾長輩之勢首先發難:

“張楨!”

“族中幾次三番派人找你,為何推脫不來?”

“你還有沒有把族中這些長輩放在眼裡了!”

“如此不敬······”

渾身隱隱透著警惕之色的張楨,聽著這些話,心道:來了。

自從上月,她聞聽族中其他幾房和縣尊新繼母家,縣城王家,搭夥做買賣賠本後,就預感會有今日之局。什麼族人青黃不接要她接濟,都是借口!

明顯被殃池魚之災的張楨,眼神微妙。

罷了,誰讓她這一房,是整個族裡出了名的人丁單薄,錢財豐厚!

“七族叔息怒,實在是侄兒的不是。”張楨躬身認錯,態度誠懇,並開始睜眼說瞎話:“大比之年,文宗將臨,日日分息必爭,侄兒整日裡關在家裡讀書作文,唯恐自己分心。”

“應完考自然就來族中,並非是在怠慢諸位長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