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3章 第 63 章(1 / 2)

我們是兄弟。

是分彆二十五載,如今再重逢的親兄弟。

容欽哭了,哭裡夾著泣不成聲的笑,大顆大顆的淚滴如同斷了線的珍珠從容欽的眼眶裡滾落,但很詭異的是,容欽的嘴角卻微微上勾,抽搐著彰顯容欽的劇烈情緒。

這是他的弟弟呀。

他以為早就死在了海難之中的弟弟啊。

容欽從來沒有幻想過絕望的天空會突然炸裂出一絲指引希望的光,也從來沒正視過容秋是他弟弟的可能,他的弟弟已經死了啊,即便容秋再怎麼像他,也不會是,所以他隻拿容秋當弟弟死後難受心情的慰藉。

就當他弟弟還活在這個世上。

容秋就像是那束光,儘管幽微,卻讓人心生無限向往。可某一天,這束幽微的光束變成照入深淵的赤陽,他昏暗已久的深淵徹底被照亮。

容欽哭了很長時間。

劇烈且激動的神情動作讓容秋忍不住上前,而容欽手中的那張紙頁早就掉落在地麵上。容秋視力極好,睫毛輕動間,他輕輕地收回了下垂的視線。

隻稍那一眼。

第一行的開頭以及最後的結論映入眼簾。

容秋的心一悸。

他就明白了什麼。

“秋秋……”

容欽再一次低喃了他的名字,容秋回神。

他從來沒想過原來有人光是喊他的名字就能讓他心裡軟得不像話,好似無數的熱流溫熱了他的四肢百骸。

容秋低低地回應一聲。

卻發現這簡單的一個“嗯”字裡也鼻音濃重。

容欽得到他的回應,眼淚更是不要錢地往下流。但容欽咬著牙,用並未受傷的那隻手狠狠地揉著眼睛,他想看清容秋的樣子,卻發現容秋的容貌在他的淚霧裡徹底混亂。因為他的身子早就徹底繃緊起來,如同閒置多年不曾拉緊的弓弦徹底拉緊,稍微再多一份力量,就會使弓弦砰地斷裂。

沒有人比他會更狂喜。

沒有人知道他在找到世上唯一的血親後,隻覺這輩子已經無憾。容欽的眼都揉紅了,可他還在笑,笑他以後再有不會經曆人生的所有苦澀。

他伸手將容秋招攬過來。

容秋一言不發地停在他麵前,隨即乖順地蹲了下來。

容欽明顯想說什麼,可他不知該說什麼,天降之喜瞬間擊潰了他所有的語言係統。

可不需要他多言。

容秋對容欽的情緒都了然於心。

容秋也不平靜。

維持著半蹲著的動作,容秋任由容欽溫熱的大掌撫著他的後頸,即便容欽的力氣有些大了,他也沒有出聲阻止。

因為他後頸的那隻手狠狠地顫著。

在這樣一個瞬間,與他怦怦直跳的心脈步履一致。

容秋在容欽見不到的情況下,扭頭輕輕地抽動了鼻子。

原來,他也有親人。

容欽揉捏著容秋後頸之餘,容秋也在不動聲色地安撫著容欽的情緒。維持著半蹲著的動作,即便容秋的腿骨已經起了麻意,容秋依舊沒有起身。

容欽情緒過大,沒過幾分鐘就已經重新虛疲起來。

感知到後頸的力道逐漸消減,容秋順勢將容欽的身位重新移正,這個姿勢容欽最舒服,也最不吃力。

趙南辰不知道什麼時候已經出去了,而原本墜落在地上的黃玫瑰也被趙南辰撿起,輕輕地擱在桌上。

容欽還在努力和容秋聊天。

現在兄弟二人心緒都雜,聊了兩句場麵就冷了起來。

容秋不是八麵玲瓏的那類人,容欽則巨喜加身,失控的言語係統到現在還沒有恢複。

容欽細細叨叨地說著。

明明是個拽裡拽氣、仰頭上天的beta,此刻卻在容秋麵前低下了頭,言語格外溫和,價值千萬的彆墅豪宅,在他看來就如同玩具一般,全都一股腦地丟給了容秋。

“我在這裡還有好多的小彆墅,到時候都給你!”

“我不用,我有地方住。”

“那是我買來留著的,活著時升值,死了以後賣出去,然後把錢以我們兄弟二人的名義一起捐出去做慈善。”容欽說著說著,眼睛又紅了,“我沒想到還會見到秋秋,我以為秋秋已經在二十多年前的那場海難,就已經……”

他購入那麼多房子,置辦那麼多資產,並非外人所說的——窮beta一頭掉進了錢眼裡。

他每年做慈善,每年搞募捐,甚至走到一個星球,就給一個星球的福利院投錢。

這些隻有秦澤西知道。

但秦澤西不解他這麼做的緣由,有這麼多錢自己留著,這輩子享用該有多好。可他用的又不是秦澤西的錢,他把自己的錢都投注在這些看不見的地方,彙款單聚齊,早就高高的一摞兒。

他做了這麼,不過是為了修他們兄弟二人下一世的善緣。

隻求他弟下輩子福壽綿長,康健一生。

容秋心裡低低地歎了一口氣,他理解容欽此刻情緒的激動。

因為即便是他,此刻心緒也極為不平。

但他還是拒絕了容欽為他投注豪宅的心願:“容欽哥的錢留著做自己的大事業,我這邊不缺錢的。”

被拒絕,容欽心裡有些難受,但他看著光明正大說“不缺錢”的容秋,心裡又格外驕傲。

怎麼會有這麼好的弟弟。

又聰明又好看,優秀到最讓人忽視他的第二性彆。

他也清楚容秋的確不缺錢,容秋和軍區簽訂的合同曾經給他過了眼,十三軍區真心想挽留容秋,開的分成讓他這個手下資產無數的從商人士都吃驚訝異。

容秋說不缺錢是真的。

而且容秋隻會越來越有錢。

但這樣完美的容秋確實經曆了無數苦難與悲絕的淬煉。

想起容秋這一路走來的不容易,容欽第三回紅了眼眶,他真是個渣滓,如果早在第一眼見到容秋的時候就認出容秋是自己的弟弟,那容秋是不是就不會被秦牧野傷害那麼深,至少容秋可以在酒吧那一晚之前就及時脫身。

相認的欣喜若狂漸漸轉變成了極致的愧疚。

容秋剛看完親子鑒定報告書,就看見容欽又紅眼眶。

容秋不動聲色地拿取了旁邊的濕毛巾,熟練地折了兩折,隨後用最綿軟的毛巾部位輕輕擦拭著容欽的眼睛。即便淚水被毛巾吸濕,可容欽的眼尾還是濕紅無比,和容秋同出一轍的卷翹睫毛又濕又彎,隱隱展露出幾絲疲倦之意。

容秋順眼看了旁邊的鐘。

早就過了容欽平時該睡覺的點。

可容欽還極力睜大著眼睛,那雙眼直勾勾地盯著容秋看,哪怕容秋起身去洗浴室倒水,他也還在看著那扇門。

容秋被容欽看得有些僵硬。

雖然認了親哥,容秋也並沒辦法這麼快就接受這個弟弟的身份。

容欽太過熱忱了。

他有些招架不住。

在容欽的視線下,容秋做什麼都覺得有些僵硬,最後他手插在風衣的兜裡,驟然摸到了一麵溫暖的果皮。

他有些笨拙地掏出了風衣裡麵的蘋果。

很小,不到半個巴掌大,甚至因為長時間地晾著,表麵微微失水起皺。

他有些笨拙地把這個蘋果放在容欽的枕邊。

可看到光下蘋果並不光滑鮮紅的模樣,就有些後悔,想伸手想把蘋果掏回來。

探出去的手卻撲了個空。

容欽的手早就把這個蘋果握住,並放於被褥裡,甚至看一下容秋的眼神閃亮出奇。

容秋探出去的手蜷了蜷,他不好意思地彆過視線:“哥,平安夜快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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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句“哥,平安夜快樂”的威力無比巨大。

以至於容秋次日睜眼,VIP病房裡居然滿滿地都是新鮮的蘋果,又大又紅又潤,每一個都是童話故事裡的標準蘋果道具。

容秋睜開眼,以為自己還在做夢,於是又合上了眼。

但再次睜開眼,依舊如此。

甚至容欽還杵在他的陪護床旁邊,距離格外之近,近到容秋以為自己夢遊時候把自己的陪護床搬到了容欽的床邊。

可是不是。

容秋坐起身去看,卻發現容欽居然已經坐在了輪椅上。容欽手上打著石膏,後背微微使力,和輪椅的後靠保持幾公分的距離。

容秋訝異。

“容欽哥能下床了?”

“早上醫生說可以坐輪椅了,所以讓趙南辰去弄了個輪椅來。”

容欽不刺撓人,他端著一副好容貌,說話溫聲細語,一點都不含槍帶刺,而那雙眼睛更是清明亮湛,仔細看,還能看見瞳孔裡那一抹微微的藍。

容秋低低地“唔”了一聲,他才抓住了某個容欽並不在意的細節點:“醫生已經來過了!?”

明明他遇到一點點刺-激就能立刻醒來,現在居然在醫生給容欽換完藥以及坐上輪椅等一係列事情發生之後他才睜了眼。

容欽心疼地看著容秋的眼底:“昨晚鬨得久,所以今天秋秋可能睡眠深了些。”

容秋跟著點點頭,他扭頭看到床邊的催眠香薰。

“秋秋在看這個啊,這個是昨晚趙南辰帶來的。”

昨天趙南辰很懂事,等到他們兄弟二人平複了心緒才推門進來,一點也沒有平時的吊兒郎當,把香薰什麼的放下以後,隻認真地和兩人說著恭喜,還說能不能讓小秋哥認他也做弟弟。

容欽故作生氣,問他為什麼隻想讓容秋當他哥。

傻白甜趙南辰嘴巴沒把門,直接就說容欽比他哥還要凶,他可不想以後天天挨容欽的罵。雖然現在也是天天挨容欽的罵……

容秋聞言笑笑。

他看著香薰,其實他一向不信這個,捕夢網,催眠香薰,或許都不如一粒安-眠-藥來得直接且有效,但他再怎麼熬夜失眠,也不會吃安眠藥,所有對身體以及神經有危害的東西,他都避之不及。

香煙除外。

但容秋已經很久沒抽煙了。

好像恢複記憶以後,他的身邊就沒有香煙的存在。

容秋從床上起身,身上的睡衣睡得皺皺的,頭發也格外淩亂,毛毛躁躁的像個小獅子,但格外具有生活氣息。

容秋去洗浴間洗漱,容欽就單手推著輪椅在外麵瞧他。

後來跟是容秋走哪兒,容欽跟哪兒。

有了輪椅的存在,容欽還跟著容秋去樓下取了次中午的午餐外賣。

容欽的車輪在樓梯間暢行,連帶著灑脫恣意的容欽又回來了,甚至可以說現在的容欽比之前風華更盛,整個人就像有了主心骨,精氣神兒倍增。眉眼含笑,言語幽默詼諧,哪怕還僵硬著的容秋在他麵前也漸漸恢複了如常姿態,

容欽正和容秋說著等他好了以後和容秋去報個“兄弟旅行團”,滑動著的輪椅就被某個alpha狠狠地抵住。

是秦牧野。

這是車禍以後二人第一次見麵。

氛圍不算融洽,甚至某種戰-火蓄勢待發。

容欽坐在輪椅上,氣勢稍微低了下來,而前麵拄著拐杖的alpha麵色凶惡,滿臉都是不悅和生氣了。

明明秦澤西已經帶上了信息素組合環,可容秋依舊感知到空氣裡的壓迫感。

容秋皺皺眉,提著手上的食盒上前一步擋在容欽麵前。

“秦先生,彆擋道。”

秦澤西卻看也沒看他,那雙鷹眼直勾勾地瞪著容秋後麵輪椅上的容欽,單薄的唇-瓣上下掀動著,說出來的話明顯不好聽。

“我和阿欽之間的事,不至於讓你一個外人多嘴。”

“你說誰是外人!?”

“阿欽……”

“你馬上就是那個外人,秋秋是我的親弟弟,是可以和我處在一個戶口本上的血脈親屬。”

秦澤西瞪大了眼。

他看著容欽,又看著容秋,最後將視線死死地停住在容欽臉上:“什麼親弟弟,什麼血脈親屬,阿欽你明明在我的戶口本上。”

容欽冷笑一聲,看向秦澤西的眼神無比涼薄:“馬上就不在了。”

“阿欽!你什麼意思!?”

“就是這個意思。”

“是不是有人和你說了什麼?是不是這個beta!他在挑撥我們之間的感情。”

“請你放尊重點,彆一口一個beta,難道你忘了我也是個beta。”

“阿欽,我不是這個意思……”

“那你是什麼意思?你不是一直都看不起beta嗎?既然如此,秦家家主那高貴的戶口本,我小小一個beta可沒有留下來的本事和資格。”

“阿欽,你什麼意思?你要和我分開?”

“不是分開,是離婚。”

“阿欽你在說什麼胡話。”alpha張大了唇,黝黑的眼珠子都快要瞪了出來,“什麼離婚,我不允許!阿欽,我們不是說好要過一輩子的嗎?你怎麼能說離婚!”

“你對omega的應激反應不是已經消失了,那剛好,我給那些S級的omega挪位置。”

秦澤西的臉徹底黑了起來,alpha腋下夾著兩個拐杖,拐杖從上而下開始輕顫,就如同秦澤西現在波動的情緒一樣,好像下一瞬就會從中段開始失控,徹底斷裂。

容欽不看他,隻輕輕牽動著身前容秋的衣擺,示意他們回去。

而秦澤西如同一具僵硬的屍骨,沒有思想,沒有念力,倔強地堵在他們麵前,並不放行。

“阿欽什麼時候知道我的應激已經好了的……為什麼你知道卻一直沒和我說。”

“你不是也沒跟我說麼。”

容欽的輪椅擦過秦澤西的拐杖,明明說低坐的姿態,容欽的氣勢卻遠比站著的秦澤西更為盛烈。容欽紅唇輕啟,明明是平平無奇的語調,卻輕而易舉就讓秦澤西徹骨深寒——

“澤西,結婚的時候我說過,你可以一直保持你的高傲。

但你,永遠不能騙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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容欽的好心情一洗而儘。

回到vip病房的容欽沉沉地坐在輪椅上一言不發,容秋也不敢打擾他,隻在一旁安靜地打開了餐廳外賣的各個餐盒,心裡想著秦澤西和容欽剛才之間的對話。

原來秦澤西和容欽哥之間還出了這樣的事,秦澤西對omega已經沒有應激的反應,甚至還一直瞞著容欽哥這件事。

難怪容欽哥反應這麼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