紅媽家裡是早幾年自己起的二層小樓, 為了省一麵牆錢,跟鄰居連在一起。季舜堯跟她開玩笑, 說她這是聯排彆墅。
紅媽當然還記得他, 米家小姐的先生,之前特地來找過她, 問過一些她並不想提的往事, 她隨便用個借口敷衍過去, 他就沒再來過。
今天夫妻兩個一起過來,紅媽對米嘉記憶恢複的事就更加相信,畢竟之前她一直在國外,據說就是為了躲他。
因為常年不回家, 家裡的擺設簡單, 窗戶什麼的還沒來得及清理, 不是掛著蛛網,就是落著一層灰。
紅媽搬出凳子,用抹布仔仔細細擦了, 端到米嘉跟季舜堯麵前:“你們坐著等會兒啊, 我再去燒點茶。”
米嘉說:“不用客氣的, 紅媽,我們自己來就好了。今天過來已經麻煩你了,你還這麼忙裡忙外的。”
紅媽沒答應,還是去廚房裡忙碌開來。米嘉跟著走進去, 這裡比家裡就更簡陋一點, 還是舊式的鍋灶, 需要生火才能做飯。
紅媽已經點了一捆草,塞進了爐膛裡,橘紅色的火騰地燒了起來,她一張臉也被染了顏色。
米嘉站在灶台旁邊看著,說:“紅媽你還是這麼手腳利索,我記得你以前做飯也好吃,有時候求你開小灶,總是能吃好多。”
紅媽看著她,很感動的樣子,說:“這麼小的事,小姐你居然都能記得啊,不然晚上留下來吃飯,紅媽再給你做。”
米嘉當然記不得了,連同紅媽的臉都是看了季舜堯發來的照片,通過觀察特征才一點點記下來的。
家裡的傭人真的很多,她能叫得上號的頂多隻是平時跟著她的幾個,其他人都在下麵幫忙,她連接觸到的機會都很少。
不過是因為季舜堯查到過她去學過烹飪,猜想她可能做過兩天廚子,米嘉胡亂蒙了下,要是不對就說記岔了。
沒想到正好蒙對了,紅媽看著她的眼神越發溫柔,那是一種付出得到肯定後的感激,米嘉曾在季舜堯的臉上看見過同樣的。
紅媽煮了點紅棗,又熱了幾枚茶葉蛋,這一帶招呼客人的典型餐點,不過她這兒來的人不多,原本準備得也少。
米嘉看她的紅棗見了底,為了給她省一點,就根本沒動筷子,隨意剝了個茶葉蛋,喝了兩口茶。
紅媽對她的恢複很感興趣,米嘉當成小點聊給她聽:“我出去了三年,一直在看這個病,回來的時候好多了。”
紅媽感慨:“外國人的水平就是高一點的。”
米嘉笑:“是啊,媽媽跟舜堯都有給我請很好的團隊,我一直在做康複訓練,剛開始每天都去,後來漸漸越來越少。”
紅媽問:“很難吧?”
米嘉說:“一開始的時候是的,因為身體都還沒長好,所以先要恢複這部分的功能。會有康複師給我按摩,但很多項目要自己做的。”
紅媽聽得入迷。
米嘉說:“那時候走路都有點不協調,自己其實不覺得,但醫生就會看出來,就跟小孩子學走路一樣,我也是學了很久的。
“我不是臥床很久嗎,肌肉也有萎縮,康複師按摩的時候真的好疼啊,我總是大喊,他們就戴個耳機,當我根本不存在。”
這次不隻是紅媽,季舜堯都聽得入迷。
米嘉一直怕疼,稍微有哪裡破了哪裡不舒服,整個人都會很消極。
每次隻是感冒喉嚨疼,或是隻是嘴裡有潰瘍,她就開始喪喪地說人間不值得,要回到她沒有病痛的天堂裡去。
說好的白頭到老,她也忘了,人生有什麼值得留戀的呢,身體如此多痛苦,活得真是沒有一點點意思。
後來她生孩子,卻超常發揮,忍痛忍得眼淚直流,仍舊還是要順產。
人對痛的忍耐力本就不同,一場失憶也不會將之改變多少。米嘉被刺傷的那天,抱著他淚如雨下。
醫生剛剛把她衣服剪了,還沒碰到傷口,她就疼得大聲嚎叫,像個孩子似的哭得放肆又悲痛。
季舜堯很難想象她恢複時,經曆過怎樣的痛苦和折磨,唯一可以肯定的是,他的好姑娘受苦了。
感謝她能熬過來,感謝她能好起來,又一次亭亭玉立地走到他麵前,笑與哭、喜與怒,都是這麼的真實。
米嘉還在回憶:“有好幾次我都不想配合了,但醫生的心好狠啊,懷柔政策沒用後,就開始嚇我,說我要是不做康複,情況會越來越壞。”
紅媽愛憐地看著她:“你真的辛苦了,小姐。”
米嘉說:“其實這些都可以忍受的,最難過的是經常都會頭疼,好像有人拿了把刀,在旁邊鑿我腦殼,我疼得不行,有時要吃好幾片止痛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