聽到這話,花向晚愣了片刻,好久,她才意識到,當年他們成親,是沒有喝合巹酒的。
成親那天晚上,他才揭開她的蓋頭,死生之界就出了事。
昆虛子剛一通知,他便轉了身。
她見他走的毫不猶豫,慌忙起身提醒:“謝長寂,合巹酒還沒喝呢!”
他動作一頓,遲疑片刻後,才緩緩出聲:“你……你等我回來。”
“可是,”花向晚說得有些艱難,“我阿娘說,成親當日不喝合巹酒,不吉利。”
謝長寂動作停頓,許久後,他抬眼看她:“等我從死生之界回來,我再補。”
說完,他便提著劍走了出去。
然後沒等他回來,先來的就是瑤光,之後沈逸塵死,她趕往天劍宗,到達天劍宗時,滿山邪魔,弟子奔逃。
她抓了弟子詢問,謝長寂在哪裡?
弟子茫然,她咬牙:“問心劍一脈弟子在哪裡?!”
弟子抬手,指向死生之界:“問心劍四百弟子,都在上麵。”
於是她逆著人群,砍殺邪魔,一路殺到死生之界。
看見謝長寂握著問心劍,跪在劍陣中那一刻,她知道,這杯合巹酒他不會回來同她喝了。
而她也不敢要了。
可沒想到,如今他當真從死生之界回來,同她補完了這杯合巹酒。
“你……”
花向晚有些不明白:“你故意讓我走,就是想喝這杯合巹酒?”
“先回去吧。”
謝長寂沒有回答她的問題,替她處理好傷口,轉移了話題:“那人在你身體裡留了魊靈的邪氣。”
這話讓花向晚豁然抬頭,一時什麼都忘了,她驚訝出聲:“魊靈?”
“嗯,”謝長寂點頭,“包裹在他的靈力裡,我暫時把他的靈力拔除,但魊靈的邪氣以及蔓延在你身體,我回去再想想辦法。”
這話讓花向晚驚疑不定。
她確認那一掌,是沒有魊靈的氣息的。
那這魊靈的氣息,隻能是……她自己身體裡的。
可謝長寂沒看出來。
居然沒看出來?
花向晚心思幾轉,她握著方才被謝長寂觸碰過的手背不說話,謝長寂看了她一眼,聲音平穩:“先去看看修文。”
說著,他招了招手。
旁邊小白戰戰兢兢走到謝長寂身側,他轉過頭,遲疑片刻,低聲詢問道:“我扶你上去?”
“不,不用。”
花向晚得話,趕緊擺手,利落往白虎身上一翻,展示自己的身姿:“我沒受什麼傷,身體好得很。”
謝長寂看她一眼,沒有多說,伸手拉住白虎韁繩,拉著她往來的路上走去。
樹林裡是白虎和前方男人踩著枯葉走過的聲音,合著月色,明明有聲,卻讓人莫名平靜。
花向晚趴在白虎上,偷偷打量旁邊這個人。
他穿著喜袍,腰上空蕩蕩的。
他沒帶劍。
一個劍修,竟然沒帶自己的劍。
花向晚思索著,目光不由得上轉,不由自主落在他臉上。
方才洞房初見,他臉上胡子都沒刮,是她這輩子見他最狼狽的時候,都沒怎麼注意他的樣子。
如今他刮了胡子,穿上華衫,目光落到他臉上,倒是有些移不開。
他的確是她生平僅見的美人,兩百多年過去,都未曾再見過這麼驚豔的容貌。
其實說起來,他的五官並不精致完美,甚至於有些寡淡,可是湊在一起,便有了一種山水墨畫一般的淡雅清雋。
他自幼清修,更多了幾分不近人世的仙氣,平日握劍時似如寒劍出鞘,讓人不敢近身,如今穿上喜服,收起鋒芒,便如謫仙落凡,倒越發引人親近。
若放在合歡宮,當是個頂尖苗子。
花向晚暗自有些嫉妒,收起目光,說起今夜之事:“你怎麼找到我的?沈修文呢?你不先管他?”
按著她的計劃,謝長寂用了追蹤印,就能確定他們在密林,她把沈修文困在法陣,動用了靈力,肯定會驚動謝長寂,他們首先就會找到沈修文,處理沈修文身體中那個奪舍之人。
而這時候她趁亂逃跑,她不用靈力,又帶著隱匿法寶,隻要入了最近的城鎮,謝長寂想要找他,那就得在凡人中一個個熟人。
等謝長寂數完,她都回到西境,把該處理的處理了。
可誰知道他來得這麼快……
花向晚有些無奈,趴在白虎上追問:“你不是最心疼你宗門弟子嗎?”
“我帶人來的。”
謝長寂開口解釋:“魂燈一開始就確定了沈修文的位置,我們也就確定他還活著。找到他後,發現他被奪舍,我讓師叔留下處理,順著痕跡找你。”
“我應該沒留下什麼痕跡,”花向晚皺眉,一開始她躲著紙人,連靈力都不用,就是不想留痕跡,“你怎麼找到我的?”
“紙人對光敏感,”謝長寂解釋,“所以我一直給你傳音。”花向晚:“……”
“過了一會兒,我就感覺到靈力波動了。”
謝長寂轉頭看她:“還有什麼想問的?”
“沒有,”花向晚扭過頭,悶悶咬牙,“我隻有想罵的。”
謝長寂沉默,片刻後,他開口:“抱歉”
“停停停,”花向晚一聽這話就頭疼,“我這輩子不想再聽你說抱歉,你說這話的意思我明白,就是我知道錯我就是不改。”
“嗯。”謝長寂點頭,認可了她的意思。
花向晚一哽,她突然覺得,還是“抱歉”好聽一些。
她憤憤扭過頭去,沒走幾步,林中便傳來江憶然的聲音:“上君!”
謝長寂拉著白虎停下,江憶然喘息著上前,向兩人行了個禮:“上君,沈師兄情況不太好,昆長老帶著人去附近明陽鎮處理傷情,讓我來通知您。”
謝長寂聞言,卻是轉頭看向花向晚:“合歡宮的人也在那兒,你想去哪裡?”
花向晚聽到這話,有氣無力爬起來:“你給我選擇了嗎?除了山陽鎮我還有的選?”
“你想去哪裡,”謝長寂說得認真,“我都可以跟著。”
“你跟著我去哪兒有什麼區彆?”
花向晚無奈,轉頭看江憶然:“走吧,山陽鎮。”
花向晚確定了去向,三人便立刻趕往山陽鎮。
山陽鎮距離密林很近,不到一刻鐘,他們便趕到了鎮中,江憶然引著花向晚和謝長寂到了客棧,進屋之後,就看見許多人圍在沈修文旁邊。
謝長寂一進來,眾人紛紛讓路,花向晚這才看清床上的沈修文,他身上紮了許多銀針,旁邊一個銅盆,他手懸在床邊,中指有黑血順著落下,低落到銅盆當中。
靈北坐在一邊,神色嚴肅施針,等拔出最後一根銀針後,沈修文一口血嘔出,指尖黑血終於才見了鮮紅之色。
“好了。”
靈北收起銀針,從位置上讓開來,轉身看向旁邊昆虛子:“昆長老,毒已清空,沈道長應無大礙。”
說著,他這才注意到旁邊花向晚,激動出聲來:“少主!”
“等會兒說。”
花向晚做了個手勢攔住靈北,走到床邊,看向床上沈修文。
沈修文迷迷糊糊睜開眼,神色恍惚,花向晚好奇出聲:“沈道君?”
沈修文轉過頭來,看著花向晚,眼神中帶了些茫然,似乎完全不認識這個人。
“修文,”昆虛子走到一旁,滿眼擔憂看著沈修文,“你現下還好吧?”
“昆……長老?”
沈修文沙啞開口,謝長寂從一旁倒了一杯水,端到沈修文麵前,沈修文看見謝長寂,愣了片刻後,隨後震驚出聲:“上……上君?!”
看著沈修文的反應,花向晚便清楚,他被奪舍期間,記憶怕是一點都沒有。
她越過眾人,徑直詢問:“沈道君,今日是幾月初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