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條路不少宮女來來往往,見了轎輦上頭的人,俱是心生警惕,又不由帶著輕蔑打量審視。
外族之人,果然妖邪。
褚炎今日入宮陪了會兒外祖母,臨近宮門下鑰才匆匆拜彆,誰知一抬頭便與蔣星打了個照麵。
三人俱是一愣。
轎輦停下,內侍俱向褚炎行禮,稱的是小侯爺。
蔣星身份尷尬,也不知該如何是好,倒是褚炎先笑道:“公士。”
蔣星對他溫柔一笑,“小侯爺好。”
他不行禮也沒人說什麼,褚炎更不可能出言為難追究,靠近半步,低笑道:“昨日殿上遙遙見了公士一麵,可還記得我?”
內侍對視一眼,褚炎位置不算逾越,便沉默不語。
蔣星:“不記得了。”
“現在記住也無妨。”褚炎道,視線落在他唇角,“受傷了?”
他早知道那處有傷,此時故意提起,讓蔣星又想起被褚鎮乾懷疑的恐懼。
蔣星微惱地瞪了他一眼,“多謝小侯爺關心。”
芸豆:“公士,該去陛下那兒了。”
褚炎笑說:“原來是去見舅舅的。那我就不耽擱公士‘正事’了。”
年輕人眼神曖.昧,指尖輕掠過嘴角,眯眼一笑。
蔣星匆匆回首,催促道:“走了。”
轎輦遠去,褚炎侍從低聲道:“小侯爺,此人有異。”
這侍從乃是敦宜公士賜下,看人很有一番本事。
褚炎眉頭一動:“哦?”
侍從低聲道:“不似女子。”
褚炎眯起眼,大笑起來。
“難怪……”
他手指輕捏,回想起上午懷裡柔韌軀體,“有趣,有趣。”
又到了承明殿,芸豆對蔣星低聲囑咐:“你可千萬彆亂說話。”
蔣星點頭:“知道了。”
殿內隻點了零星幾盞燭火,漆黑溫暖,蔣星一進去就感覺有些窒息。
他腳步無聲踩過光潔大殿,在寢宮外站定,深吸口氣。
芸豆默默拍了下他的手臂,算作安慰。
大門開合,宮內隻剩下蔣星一人。
他輕輕往裡走著,繞過一處屏風,便見到了金黃床幃。
【這、這怎麼像鬼片啊救命】
【謝謝,已經開始怕了】
蔣星無措地提著衣擺,輕輕走到床邊。
“陛下?”
床幃拉開,蒼白病弱的皇帝坐在靠背之上,笑容捉摸不定。
“昨夜你去哪了?”
蔣星心神緊繃,溫馴笑道:“昨天住得太偏了。”
他撐著下巴,環視殿內,“中原的皇宮可真大呀。換了我,住上五十年也摸不清有多少宮殿吧。”
皇帝笑意真實些許,可惜病容太重,蒼白臉上沒半點血色,尚算端正的五官也顯得寡淡起來。
“朕給你換了新的住處。如何?”
蔣星就進了下浴室,確實是裝潢精美,笑說:“多謝陛下。已經很好了。”
皇帝敏銳捉住他話中深意,“怎麼,還有哪裡不合心意?”
換了其他後妃,恐怕立刻就能意識到自己言語有差,圓滑拒絕。
可蔣星看不出這些彎彎繞繞,坦言道:“我喜歡草原。宮裡的牆太高,我隻看得見天空。”
皇帝失笑,牽扯到肋下傷處,咳嗽兩聲。
蔣星一驚,慌亂道:“陛下沒事吧?我去喊太醫?”
他擔憂太真實,皇帝心情舒暢:“無妨。”
皇帝躺一天都在琢磨該怎麼扳倒褚鎮乾,氣得一刻不曾休息,晚間突然想起昨天宴上頗為順眼的蔣星,當即下令叫他過來。
這麼一看,確實沒錯。
可惜……皇帝眼神炙熱,看得蔣星抿緊雙唇,試探道:“陛下?”
“把藥端給朕。”
蔣星捧起溫熱金碗,“我喂陛下?”
“公士有心。”皇帝虛弱一笑,拍拍身側空處,“過來,讓朕看看你。”
蔣星坐下時差點被裙擺絆倒,好不容易穩住身形,對皇帝羞澀一笑:“陛下見諒。”
皇帝視線更是複雜滾燙。
初來乍到,連中原衣裳都不會穿的美麗珍寶。單純又坦蕩,與後宮那些端著架子的後妃都不相同。
一想到那些貴女仗著家族勢力大肆插手宮內事務,皇帝就臉色陰沉。
蔣星小聲道:“陛下不舒服嗎?”
“沒有。”皇帝對他伸出手,“來。”
蔣星吹涼了藥汁,喂給皇帝。
【哪來的小兔崽子敢讓星星喂藥】
【皇叔再不來就扣分出局!】
一碗藥三兩口下肚,皇帝額頭冒出虛汗,歎道:“朕這身體,一日不如一日。”
蔣星驚訝道:“陛下不過是受傷失血罷了,哪有這話。”
他側身放下金碗,暗紫衣裙勾出的柔軟腰線看得皇帝口舌生津。
不過一個外族公士……
他眯起眼,沉聲道:“衣服脫了。”
蔣星頓了頓,卻溫馴笑道:“今日隻有陛下,遵命。”
皇帝一聽,更是舒暢。
昨日蔣星不肯在大殿脫衣,想的卻是皇帝。
細白手指搭上肩頭,暗紫衣料細膩流光,在室內像是團模糊光影。
就在此時,寢宮大門卻是響了。
皇帝臉色不佳:“何事?”
“西南郡李大人求見。”
又是西南郡?蔣星停住動作,“陛下,我先走了。”
彆人也就算了,西南郡來人,卻不得不見。
皇帝想摸摸蔣星手背,可蔣星匆匆起身,乖巧笑說:“陛下再見。”
芸豆鬆了口氣,“快走。”
三人出了宮門,此時已夜色漆黑,宮裡尚未點燈。
“請公士上車。”內侍恭敬道。
芸豆奇道:“回去怎麼換馬車了?”
內侍:“夜間寒涼,特準了公士在宮中乘車。”
誰特準的?芸豆想問,忍了下來。
無論是皇帝還是攝政王,在她心裡都沒好到哪去。
蔣星安慰道:“沒事。”
芸豆無聲輕歎,車內漆黑看不清布局,但她不能進去隨侍,“小心腳下。”
蔣星小心鑽進馬車,果然聽見了另一人綿長呼吸。
他仗著夜色露出得逞笑意,卻不知那人目力極佳,在黑暗中也能正常視物。
馬車緩緩挪動,慢得令人發指。
蔣星假裝沒發現車內有人,自顧半躺上軟椅,踢掉鞋襪,光潔腳麵搭上對座。
纖巧腳踝隨車馬輕輕晃動,肌膚瑩潤。
“啊,誰……”
熾熱粗糙的手掌握住踝骨,燙得蔣星一抖。
芸豆似要開口,卻被誰阻止,沉默不語。
都聽見了蔣星驚呼,卻無人詢問。
早有預謀。
皮膚感受到熟悉的觸感,蔣星眼眶發熱,試著抽回腳踝,“鬆開我。”
拇指重重掠過細膩肌理,他問:“不冷?”
蔣星囁嚅道:“穿不慣中原鞋子。”
褚鎮乾低低應聲,正當蔣星進退維穀想要開口時,他突然用力將蔣星拉過去。
蔣星這才意識到褚鎮乾身後竟有一張寬大軟榻。
攝政王車駕可都沒這麼寬敞。
他什麼也看不見,驚呼壓抑在喉中,“皇叔!”
身下軀體滾燙健壯,蔣星想掙脫開,卻被人擁得更緊。
堅如磐石鐵鑄的牢籠。
蔣星突然帶著哭腔問:“你既然要我回來,現在又來做什麼。”
【噢噢噢噢哭了哭了!】
【當然是玩刺激的啦,小笨蛋】
冰涼串珠撩開淩亂鬢發,蔣星被冰得發抖,“拿開……”
冷過,卻又是灼熱。褚鎮乾親了親他耳垂,剛剛愈合的傷口麻癢一片。
蔣星發出小貓掙紮的輕呼,“不要碰耳朵!”
“嗯。”
褚鎮乾聲音低沉,順著耳垂吻到頜下軟肉,“生氣了?”
蔣星:“鬆開!”
“本王之過。”褚鎮乾突然道。
蔣星停下動作,晶亮含淚的紫眸呆呆望向他。
褚鎮乾傾身吻他眼尾濕潤,“皇帝是否真的受傷了?”
蔣星剛剛軟和下來的心又沉了下去。
換了其他人,恐怕是滿心酸澀壓在心底,後頭不知道又要延伸出多少虐戀情深。
蔣星還挺想來一回狗血劇情的,可惜,人設不允許。
他惱怒地咬了口褚鎮乾手指,“你故意的!”
褚鎮乾頓住。
蔣星沒那麼些彎彎繞繞心思,大聲道:“讓我生氣好玩嗎!”
原來是根本沒意識到褚鎮乾剛才那句問話意味著什麼。
蔣星根本沒明白,褚鎮乾是想借他打探皇帝是否真的遇刺了。
青年紫眸中燃著怒火,“皇叔!”
褚鎮乾回神,突然低笑起來,“你真是……”
馬車一路回了攝政王府,蔣星被褚鎮乾抱了下去,怎麼掙紮也逃不開。
芸豆眼淚汪汪地望著他,心中苦澀。
蔣星被扔上攝政王床榻,撞了一身檀香。
他生氣也就那麼一會兒,此時臉頰緋紅,氣惱地跪坐在上頭。腳踝給人磨紅了,明天怕是要腫起來。
褚鎮乾慢條斯理扔開沾染晚霜的外套,漆黑眼底滿是笑意。
“本王給你賠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