蔣星第二天早晨的鬨鐘設了一列, 各個都是加大音量震動,還是沒叫醒他。
白天身體累,晚上琢磨怎麼折騰彆人, 腦子累。
他扯著被子, 緊緊裹住耳朵和臉頰,呼呼大睡。
手機在旁邊唱歌。
半個小時後,終於有人輕輕敲了下門。
蔣星好夢正酣,完全沒聽見。
費雪早起跑了步, 也就聽了一早上鬨鐘鈴聲。期間好幾次心裡冒出擔心, 想蔣星會不會有什麼意外。
可惜一想到昨天的混亂,他就……
費雪捂了把臉, 難得有這麼無奈糾結的時候。
好吧, 蔣星說他和冉鋒不是男朋友,可是冉鋒卻半夜出現在蔣星房間裡,還把蔣星……弄哭了。
費雪走到蔣星門前,裡麵鬨鐘還在響,而他頭皮發麻。
“喊他把鬨鐘關了,然後立馬、立刻, 轉頭出來。”他低聲喃喃,深吸口氣敲響了門。
還是沒人應答。
費雪敲了半分鐘, 手放在門把上半天按不下去。
萬一冉鋒還沒走怎麼辦?不不, 鬨鐘這麼響,就算有人也肯定隻有蔣星一個。
冉鋒一看就不是會睡死過去的樣子。
亂七八糟想了一對,費雪終於下定決心推開門縫看了一眼。
很好,床上就一個鼓包。
他鬆了口氣,邁步進入臥室,“蔣星?”
“蔣星, 你鬨鐘在響。”費雪來到床邊,看著完全在中間裹成一個團的蔣星,無奈道,“響了三十分鐘。”
鼓包挪動了一下,鈴聲刺耳,費雪隱隱約約聽見蔣星“嗯”了聲。
他看了眼手表,距離節目組的集合時間還有兩個小時,“我先幫你關掉,好嗎?”
蔣星這回口齒清晰許多:“幫我關了……”
費雪繞到另一頭關了鬨鐘,室內驟然安靜下來,可他看著屏幕上一列的“x分鐘後”倒計時頭都大了。
“蔣星,你自己關剩下的,好嗎?”
蔣星一動不動。
費雪放柔聲音,“你關一下就可以繼續睡,一會兒我來……我讓冉鋒叫你起來錄節目。”
被子終於掀開一條縫隙,玉白的指尖從縫中探了出來。
要不是對方皮膚瑩潤有光澤,簡直像恐怖片場景。
蔣星聲音帶著剛醒來的微啞:“手機。”
費雪遞到他手邊,蔣星卻隻是按了下指紋鎖,“嗯嗯……”
他推手機回去,又縮進被子。
費雪:“我關?手機讓我看到沒關係嗎?”
不是說什麼醜聞新聞,就算是看到彆人的普通私人短信也不太禮貌。費雪生長的地方非常注意距離感。
要不是昨天蔣星要和他組隊,兩人到節目結束都不會有過界的肢體接觸。
蔣星:“沒事……”
費雪徑直去關鬨鐘,看到那一溜兒的開關簡直啼笑皆非。
“你為什麼這麼早起床?”
蔣星沒反應了。
費雪不再打擾他,關手機前頂上突然冒出來兩條微信。
一張是圖片,看不見內容,緊接著是信息。
【搞定,寶貝親我一口】
費雪悚然一驚,連忙把手機屏幕向下蓋好,悄悄出了門。
其實蔣星也就困那麼會兒,一個小時後就自己醒了。
他抱著被子坐起來,茫然地環視四周。
他剛才是不是聽見了費雪的聲音?
蔣星跳下床收拾好,跑出門外卻沒找著人。
費雪那間臥室開著門,整整齊齊,方便一會兒服務人員打掃。
冉鋒正坐在沙發上等他。機器人低頭看了眼手表,“您還有半個小時。”
他倒好溫度適宜的半杯溫水,“加了一點檸檬。”
“好酸。”蔣星皺皺鼻子,“費雪呢?”
冉鋒:“你故意嚇唬他?”
“沒有啊。”蔣星一臉懵,“不是你昨晚鬨的嘛。”
冉鋒若有所思地看著他,蔣星喝水時,機器人突然說:“您昨晚抽煙了。”
他指了指煙灰缸。
蔣星挑眉道:“半年一根,可以了吧。”
冉鋒:“為什麼?”
蔣星懶洋洋地把杯子放進水槽中,“守株待兔嘛。”
冉鋒不讚同道:“您不必為費雪花這麼多心思……”
“有的。”蔣星聳聳肩,眯起眼睛愉悅道,“畢竟,不是一朝一夕的事。”
冉鋒頓住了,先進的語言分析模塊一時間拒絕工作。
他拒絕領會蔣星這句話背後的深意。
冉鋒抿住唇,上前替他整理好衣領。
今天不是運動項目,蔣星就隨便穿了件駝色的菱形針織毛衣,裡麵是白襯衫,看著年紀更小了。
“一會兒再套羽絨服。”蔣星道,“又不是就這麼出去,你板著張臉乾嘛?”
冉鋒搖搖頭,“沒事,去大廳吧。”
蔣星踩著點到了酒店大廳,巫月薔妝容精美,調侃道:“又睡懶覺呢?”
他倆合作過不少電影,但凡是出外景需要住酒店的,蔣星必然踩點到,每天困得跟沒睡醒似的。
伍寅開朗地笑著拍拍沙發,“前輩快來。”
蔣星瞥他一眼,坐到單人沙發上。
費雪正和導演確認今天的拍攝路線,他是本地人,知道這個季節哪裡最適合遊玩。
“冬天太冷了,去海角風很大。”
導演:“那咱們今天就定魚市和峽灣兩個地方?”
“可以。”費雪計算一下時間,“晚間可以住在峽灣村莊。”
“好好,”導演一一記下,刪去了幾個多出的項目,“那我們準備開始。”
蔣星蹺坐著,筆直的小腿輕輕晃動,纖細腳踝則包裹在毛絨靴子裡。他一抬眼,費雪就本能地挪開了視線。
簡直像他會吃人一樣。
蔣星眯起眼,狡黠一笑。
巫月薔道:“又在打什麼鬼主意?”
“沒有。”蔣星在唇間豎起食指,“捕獵中,勿擾。”
巫月薔眉眼微動,隱隱透出不同意的模樣。
蔣星輕輕打個響指,湊到她身邊小聲道:“我有分寸。”
“你最好有。”巫月薔歎息。
她不擔心蔣星為情所傷,擔心的是他事業受挫。
導演笑說:“在說什麼悄悄話?”
巫月薔瞬間掛上無懈可擊的微笑:“在聊去哪兒吃早飯。”
導演:“那正好。”
他拍拍手示意大家開始拍攝,公布今天的任務:“今天咱們不用在雪裡摸爬滾打。簡單來說就是,吃喝玩樂。”
伍寅:“沒這麼簡單吧?”
導演說:“確實。”
“你們第一個任務,是在魚市中找到遊艇的鑰匙。”
“找鑰匙?”巫月薔問,“有提示嗎?”
“每組都有提示,隱藏地點各不相同。”導演道,“一共有三把鑰匙……”
“隻有三把?”蔣星懶洋洋地打斷。
導演:“對,因為你和費雪組隊,所以今天也要一起行動。”
費雪眼中閃過不自在,但是沒有反對。
他性格就是這樣,隻要不觸及底線,總是對彆人有無限的包容。
跟沒有領地意識似的。
蔣星舔舔嘴角,對費雪抿唇一笑,“費雪老師,今天也麻煩幫你了。”
費雪隻得頷首。要不是昨天蔣星和導演吵架,他都要懷疑這倆人串通好了。
三組抽簽,紅黃藍三色的卡紙放在桌上,蔣星選了紅色。
導演提示道:“自己保管好自己的線索,要是其他嘉賓捷足先登,就隻能認輸咯。”
蔣星要給巫月薔看卡紙的手一下縮了回來,緊緊捂在懷裡。
巫月薔笑罵:“誰稀罕。”
蔣星才不管,他側首對費雪眨眨眼,“一會兒出去給你看。”
鮮紅的卡紙被青年折起塞進口袋,節目組一同出發。
冉鋒給蔣星穿上白色羽絨服,“注意安全。”
“好啦。”蔣星動了動脖子,把圍巾扯鬆一些。
他踮起腳用羊毛遮住的下巴蹭蹭冉鋒,“拜拜。”
另外二位嘉賓已經乘先行的纜車下山了,費雪正背著包在門口等待蔣星。
他身後是蒼茫連綿的雪白,墨綠眼睛沉靜而深邃。
讓蔣星聯想到雪山腳下的森林,以及其中的馴鹿群。
他快步走到費雪身邊,速度太快,不可避免地撞上了費雪。
費雪本能扶了下他後背,“小心。”
蔣星抬眸一笑,費雪愣住了。
這樣全心全意注視著他的蔣星,簡直就像純粹且溫暖的火焰。
沒有那些混亂的冰塊、水和煙圈。
隻是一個年輕人在尋找愛意。
攝影機忠實地記錄著這一幕。
蔣星瞥過鏡頭,這個角度天然帶三份譏誚傲慢。
他注視著費雪,笑意勢在必得,“費雪,我們一定可以找到鑰匙。”
蔣星拿出卡紙,一頭戳在費雪心口。
“在魚市中找到兼具黑與白的兩隻生物,它們會幫助你尋找。”
蔣星聲音輕緩,並不看卡紙,視線一直落在費雪眼中。
費雪……也忘了去看文字。
直到蔣星先行後退,對他抬抬下巴,“開門走啦。”
費雪本能地微笑一下,為他打開玻璃大門。
昨晚下過雪,還有半小時滑雪場開放,已經又不少遊客開始坐上行纜車上山。
費雪想起台階上的冰,對蔣星說:“小心腳下。”
蔣星伸出一隻手,駝色的連指手套像個小毛球動了動。
費雪沒動,他又催促道:“你牽我一下。”
猶豫之下,費雪看向中心裡的冉鋒,對方已經不見了。
他隻好輕輕牽住那團羊毛球,青年的手指很柔軟,大概是學過樂器。
蔣星似乎真的隻是為了下樓梯不滑,一站穩就鬆開手說:“謝謝。”
費雪從來沒有弄懂過蔣星的心思,偶爾根據經驗推斷,也很可能是蔣星故意騙他的偽裝。
明明是欺騙……但是,並不讓人討厭。
費雪歎了口氣,與青年並肩而行。對方略有些詫異地乜他一眼,很快露出笑意。
“費雪老師,我昨天說今天會努力做任務。”他等待著纜車,隨口道,“所以你不用擔心。”
費雪:“我並沒有擔心。”
藍白色的纜車停在二人麵前,下來的遊客與二人擦肩而過,很快反應過來其中一人是本地有名的費雪,驚喜地轉過頭。
費雪對他們微笑著頷首。
蔣星:“再不來就隻能等下一趟了。”
他扣好自己的安全帶,圓圓的靴頭輕踩地麵,鐵皮發出沉悶的咣咣聲。
費雪隱約感覺到蔣星似乎有些不滿?
“好。”
他坐到青年對麵,車門關閉,雪山在透明的窗戶中遠去。
攝影師還在跟拍,費雪為了避免纜車內太過尷尬,主動介紹道:“魚市是本地最熱鬨的地方之一。每天早上都可以吃到最新鮮的魚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