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雙綠色的眸子仍是清清冷冷,赤井卻敏銳的覺察到寒潭地下醞釀的風暴。
他聽見琴酒喉嚨裡發出壓抑的笑聲,神情帶著躍躍欲試的興奮,仿佛隨時可以用利爪掐入敵人脖頸,奪人性命的獅王。
他對危險感到興奮。
正巧,赤井想,我也是。
天台的風很大,吹起了赤井的額前的黑發,他看著琴酒抬步走來。
黑色風衣獵獵作響,在風中揚起一個好看的弧度,如同烏鴉漆黑的羽翼,宣告著某種不祥的意味。
赤井仿佛看到了來自宿命猙獰的凝視。
他向他走來。
光的角度傾斜,幻影在一瞬間終結。
銀發青年似笑非笑的看著他,轉手丟來一物。
赤井勉強接過,他攤開手一看。
是彈夾。
“做的不錯。”赤井的耳邊傳來銀發青年難得的誇讚,他轉頭看向琴酒,卻隻看見他的背影。
琴酒停下了腳步。
赤井努力讓自己在清醒一點,他聽見琴酒低沉如金石磋磨的聲線,喑喑啞啞,帶著某種特殊的節奏感:
“我去解決一些尾巴,你在這裡待著等我。”
“裝上彈夾,如果有漏網之魚,就殺了他們。”
赤井想,自己是不是失血過多?不然怎麼會聽見琴酒在笑。
“記得留一顆子彈給自己(1),”那醇厚沙啞的聲音帶了一絲笑意:“不過我覺得,你應該用不上。”
琴酒轉頭看他,音色慵懶低沉。
“命大的家夥。”
赤井想,原來他真的在笑。
………………………………
再次醒來的時候,是在組織的醫療部。
赤井勉強睜開眼,這一瞬間他的腦袋一片空白,天花板上的白熾燈晃得他眼睛疼。
還有熟悉的消毒水的味道,太濃了,有些刺鼻。
“你總算醒了。”一個冷淡的女聲響起。
他下意識的繃緊肌肉,抬眸望去,是一個不認識的女人,灰色的眼睛透著死寂,看著就覺得心裡發毛。
女人打量了他一眼,冷冷淡淡的說:“你醒了。”
語氣僵硬的像是在說你怎麼還不死。
赤井決定心大的不跟她計較,否則氣死的是自己。
“我昏迷多久了?”黑發青年的聲音還有些虛弱,他放鬆起來——剛剛一瞬間的緊繃似乎有牽動了傷口,攤在病床上有氣無力的看著被刷成白色的天花板,仿佛能聽見身體機能重新運轉的聲音,昏迷前的記憶一點點湧上大腦,他頭有些暈。
“五天吧,恢複的還行。”女人繼續用她那放在正規醫院一定會被投訴的語調說:“你被送給來的時候就像是被又捅又砸又摔的玩偶。”
“這麼誇張?”赤井挑了挑眉。
“肩膀上中了一槍,肋骨斷了幾根,有一根差點紮進肺裡——”
“難怪我覺得呼吸有點困難。”女醫生涼涼的目光投過來,赤井連忙識相的表示:“請繼續——”
“大腿處也有一顆子彈,身上有大大小小的淤青和擦傷,還有多處骨折,再加上失血過多。”
女醫生麵無表情的說出他的傷勢,最後補了一句:“你能撐到琴酒把你拖過來可真不容易。”
“是琴酒把我拖過來的?”赤井秀一受寵若驚。
他還真沒想到這一點——等等,他是不是被虐多了?
女醫生:……這是重點?
“琴酒的做事風格可真是——”女人忍不住感歎了一句,然後又恢複那副僵硬的表情。
她放好輸液的設備,然後招呼都不打一聲就毫不留情的紮上赤井的胳膊。
赤井秀一再次表示,這醫生放到正規醫院一定會被投訴。
完成任務後的女人轉身就走,赤井連忙吃力的支起身子,“等一下——”
女醫生麵無表情的回頭,赤井隱隱從她眼裡看出了“有話快說”幾個大字。
“我之前的槍呢?”
“有話快說”幾個字瞬間變成了“就這事?”,赤井覺得女醫生眼中含著莫名的鄙視,女人冷淡的聲音再次響起:“還在,你出院的時候會還給你。”
赤井鬆了口氣,腦袋陷回軟軟的枕頭上。
然而女人並沒有就這麼離開。
“你左臉頰上有一處擦傷,傷口很淺,已經結痂了。”女醫生問道,聲音裡卻沒有多少好奇:“你知道是怎麼回事嗎?”
“……”赤井頓了頓:“沒什麼。”
他閉上了眼睛,幾秒種後聽見了關門的聲音。
女人已經走了。
赤井睜開眼睛,左手撫上左臉頰。
這道傷口不深,但有點長,現在摸上去還有點疼。
那顆子.彈可以說是擦著自己的臉過去的,將近七百碼的距離,差一點點就是生死的區彆。
可偏偏作為“受害者”的他卻並不生氣。
大概是因為……沒有殺意。
四顆子.彈,除了第一顆以外,每一顆都精準的解決了一個人。
說第一顆是失手,他是不相信的。
就這樣直接的來了一.槍,該誇他能力強,還是足夠自信?
不過即使如此,這樣在他毫無防備的時候來這麼一下,也真是後怕呢。
赤井秀一綠色的眼睛閃爍著明亮的光。
如果說這次任務他是在生死之間走了一遭,那麼那顆子.彈就是讓他與死神擦肩而過。
可是他居然不感到害怕。
真奇怪。
好累啊……赤井眨了下眼睛,輸液的藥劑中含有鎮靜的成分,他有點昏昏欲睡。
腦海中莫名浮現出銀發青年最後的那個笑。
——不過總算是,被認可了能力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