任務結束後, 誰也沒有提起之前發生的事情。
琴酒上了波本的車, 而貝爾摩德也跟著她的護花使者離開了。
隻有在晚宴結束後, 前往目標地點的那一小段路上,金發女人似笑非笑的詢問他, 到底為什麼會選擇波本的時候, 琴酒對上了女人意味不明, 卻極具洞察力的藍色眸子。
儘管他時常對金發女人心懷警惕, 也對她說的話時刻留神, 但他從不懷疑貝爾摩德的能力。
就像貝爾摩德也不會懷疑他的能力一樣。
“因為波本做飯很好吃。”銀發青年雙手插兜, 冷綠色的眸子在夜色的燈光下顯出幾分慵懶, 他的嘴角略帶笑意, 仿佛這個荒謬的答案就是一切的根源。
於是貝爾摩德也不再詢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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琴酒一直覺得貝爾摩德是個很矛盾的人。
身在黑暗,卻渴望著光明的‘天使’, 也不管‘天使’的聖光會不會灼傷自己。
明明知道自己不會回頭,也沒有資格回頭, 卻還是對彼岸之人心存好感, 乃至於手下留情。
琴酒是個孤兒,小時候的他是個‘狼崽子’,長大之後也跟‘心慈手軟’稱不上半個美分的關係。組織吸收他訓練他為組織服務, 卻也同時接納了他給了他一個容身之地, 讓他不至於顛沛流離。
銀色的孤狼加入組織的時候年紀才十歲出頭, 本來就是嗜血的肉食係動物, 又身處漆黑陰暗包含罪孽的黑衣組織, 他的想法和觀念受了組織很大的影響。
他當然知道.殺.人什麼的是.違.法, 也知道這是不對的,但他起不了憐憫心,就像那種知道這件事不對,但其實心裡認為沒什麼,因為不在乎。
環境是能給人造成很大影響的,墮落這種事不是一天兩天,而是長時間的潛移默化,很多人都會同化於環境,而對於還很小的琴酒還說,他根本不認為那是一種“墮落”。
這就導致他並不在乎彆人的生命,從骨子裡就對黑暗不排斥,並且對危險興致勃勃。
也對貝爾摩德的行為無法理解。
不過他雖然覺得金發女人莫名其妙的,卻也沒有想對她指手畫腳的心思。
一來是他懶的管,說難聽點貝爾摩德跟他也沒什麼特殊的交情。
命運命運,一般是靠在自己的努力活下去;而另一半而是由上天決定的“運”。
——順便一說,對於某個死神小學生來說,後者對他的影響簡直登峰造極。
貝爾摩德到底想這麼做,要怎麼活,是她自己的事情。琴酒不介意隨手幫幾個忙,但十分介意幫這種忙。
說得難聽一點,對於他們這種人來說,自己能不能好好的活下去尚且存疑,就連琴酒也沒想過自己能夠壽終正寢,額外去想彆人的事情?
——這不是吃飽了撐的沒事乾嗎?
二來,他也不想去管跟“自己”無關的事情。
說實在的,觀念想法什麼的,都是主觀的,是對是錯,每個人都有自己的看法,他的想法不一定是用於貝爾摩德。而且他骨子裡就有一種“事不關己”就不管的漠然,輕視生命更不會去在意彆人的心情。
比起費心費力的看他人的悲喜,琴酒更喜歡獨善其身。
——或者說是“獨善其惡”。
雖然覺得貝爾摩德的行為無法理解,但他也沒必要去理解。
說起來,就連白鳥綠子的想法……他也不是能夠全然理解的。
自白鳥身死之後,琴酒考慮過他不是不應該有所改變,然而……最終還是不了了之。
畢竟——
——這世界上隻有一個白鳥綠子。
而她已經不在了。
不過說起來,指不定貝爾摩德也覺得他奇奇怪怪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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話說回來,“波本做飯很好吃”還真不是一句虛詞。
不管是【劇透】裡給出的提示,還是琴酒的親身實踐,都說明了這一點。
嗯,琴酒的親身實踐。
因為他已經吃過波本做的飯了。
黑衣組織裡拉進關係的做法無外乎就這麼幾種:利益相關,任務合作,上.床(咳咳)等等。
雖然離調令還不過一個月,他們倆對對方熟悉度的增長已經比得上波本進組織的兩年內的量了。
琴酒本人是個不太在乎口腹之欲的家夥——具體體現在,難吃的東西隻要沒有毒,在有必要的情況下他也能麵不改色的咽下去;而好吃的東西……如果不和他胃口,他還真不會動幾下筷子。
這種莫名挑剔的原則怎麼形成的猶未可知,不過白鳥的存在不可避免的讓其發揚光大;後來琴酒錢財和地位都有了,就更加挑剔了。
然而他本人是個跟廚房八字不合的屬性。
他曾經去海恩家蹭過幾頓飯,後來在黑麥那裡也吃過一兩次。
怎麼說呢……平均水準之上,但是還不到滿足他要求的程度。
然而波本做的就不一樣啦!
這是真的味道不錯。
“你可以去當廚子了。”銀發青年咽下一小塊炭烤秋刀魚,白嫩與魚肉與金黃酥脆的表皮形成鮮明的對比,入口是秋刀魚獨特的鮮美,肉質軟嫩卻也緊致,火候控製的剛剛好,還有檸檬汁的微酸去腥。
琴酒難得誠懇的表示。
“過獎了。”金發青年笑了起來,他紫灰色的眼眸中似乎帶著陽光的暖意——雖然這份暖意是真是假猶未可知,但不得不說,比起生人勿進的琴酒,他的人緣更好。
說話間,安室透遞給琴酒一小碗味增湯。
他做的是鯛魚味增湯,小塊的魚肉大小均勻,在湯中起起伏伏,紅色白色的蘿卜絲點綴在湯中,柔軟的仿佛入口即化,間或有少許的海帶露出真容,細碎的蔥花提味,湯料的精華與味增的醇香混合。
琴酒想了想,覺得這莫不是莫種程度上的糖衣炮彈?
——但是真的很好吃。
金發青年還做了一份天婦羅,他自己拿了一個蝦樣的嘗了嘗味道,然後滿意地點點頭,順便將醬汁推給琴酒。
琴酒看了他一會,從他的眼中看到了毫不摻假的興味與邀請。
這算什麼?
做不好飯的偵探不是好日.本.公.安?
你再這樣下去我都要懷疑你的本職工作了啊!
銀發青年默默伸筷子……
新鮮的大蝦口感勁道,雪白的蝦肉帶著海鮮產品的香氣;麵粉、雞蛋與水炸出的皮比例剛剛好,金黃色的酥脆表皮和蝦肉形成鮮明的對比,賞心悅目,鮮嫩香甜,蘸上醬汁後更是去了幾分油膩。
琴酒默默點了個讚。
他決定收下這份糖衣炮彈。
——說真的,安室透你以後退休了完全可以開家飯店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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成功的用美食引誘了琴酒的波本……並沒有收到什麼優待。
這簡直聽著傷悲聞者落淚,然而事實就是這麼殘酷。
琴酒表示自己是個有原則的人。
不過說實在的,波本的工作比起他的前輩……實在太過輕鬆。
畢竟他的本職到底是情報部門的人,琴酒雖然樂意‘物儘其用’,但還不至於真的不把他當人似得摧殘。
琴酒對安室透十分滿意。
如果說跟黑麥合作是強強聯手拚殺時的爽快刺激,那麼和波本的搭檔則更像是擁有了一個儘心儘職的後勤。
他觀察力敏銳,態度溫和又不失強硬,做事也是乾脆利落。
有時候銀發青年都會默默的想,這樣的臥底不如多來幾個吧……反正就組織那些人的而效率……他還不如跟臥底搭檔來得痛快。
不過這也隻是想想——琴酒告誡自己不能沉迷在安逸中,要知道現實是悲傷的,好隊友是少見的,豬隊友倒是一抓一大把——還有幾個是暗中放水的貨。
在他撂挑子不乾之前,這種生活還會持續一段時間……很長一段時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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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麼一想時候似乎莫名很悲傷啊……
琴酒暗自歎了一口氣,然後一手撐頭,大拇指揉了揉自己的太陽穴。
連續七十二小時的不眠不休,雖然以他的身體強度還能夠支撐,但也是累的夠嗆。
銀灰色的瑪莎拉蒂在高速上疾馳,伏特加正在開車。
副駕駛上放了個生死不明的線人,安室透坐在他的身邊……
或者說,是坐在他身邊的位置,靠在靠背上睡著了。
換做平時,金發青年絕對不會這麼不謹慎,然而這一次的任務難度太大,脫身就花費了不少功夫,如今到了相對安全的環境,處理好傷口之後精神稍稍鬆懈……睡意是不可避免的。
其實琴酒也很想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