頃刻之間。
那是生與死的距離。
巨大的爆炸聲徹底將整個埋在汙泥之下的巴德爾貧民窟暴露了出來,就仿佛是在黎明下的一灘爛肉。
而這樣的聲音也驚動到了周圍的人,無論是賣笑的妓.女,還是那些在自己的手掌之中藏著匕首的混混,都轉過了頭。
他們都在慢慢的朝那裡聚攏。
他們過著平靜的如同一潭死水一般的生活,巴德爾貧民窟比起其它地方的底層地段而言,沒有那麼的糟糕,起碼那些讓人極具激起腎上激素的血腥與死亡是比較少見的。
所以,他們都以貪婪的神態注視著那竄起的火,傾聽著那藏在火焰之中的,不斷嗷嚎的慘叫。
那裡麵似乎有一個男人,那聲音似乎也很熟悉,好像是管轄第七街的光頭亞當。
然而那又如何呢?
無論是男人,還是女人,都津津有味的看著這一切。
沒有人注意到,一個少年在火勢燃起的前一刻,就這樣捂著自己肩膀上的傷口,儘可能的讓自己離那個地方遠一點,再遠一點。
最終倒在了地上。
衝天的火光慢慢的籠罩著這間屋子,火勢凶猛到就連這一方的天空,仿佛也被紅色的火灼燒吞噬著。
而直到火焰燃燒到了這一刻,周圍的人才意識到了什麼。
“該死的……到底發生了什麼?!”
“fu.ck,我早就說了,就不應該租在這樣的地方……我的酒箱……我的曼陀羅,fuc*k!!!”
…………
——難道就要結束在這裡了嗎……?
蘇銳覺得自己的視野在猛烈的晃動著,他感覺到自己的呼吸越發困難,就仿佛有一雙無形的手遏製著自己的脖頸。
其實從某種意義上來說,他應該要感謝那個身為妓.女的母親。
要不是因為爛賭,欠了一筆不小的錢,蘇銳在巴德爾工廠做童工的時候,也受到了工頭的“特殊照顧”。
寒冷刺骨的冰水,鞭子的抽打……也讓他覺醒了一種特殊的能力。
這一種能力,能夠針對在這個世界裡的異獸,起到類似於蠱惑的作用。
但是,也許是因為蘇銳現在的身體太過虛弱,所以在自己偷偷逃入森林之中所做的幾次試驗之中,他就發現,他的能力持續的時間太短了。
就像在剛剛的戰鬥之中,蘇銳嘗試性的動用自己的特殊能力,去侵占那一頭高加索犬的意識,剝奪白人大漢對高加索犬的控製。
過程非常的順利,隻是在最後出現了些許意外。
高加索犬生性凶猛,在最後掙脫了蘇銳對其意識的控製之後,那尖利的獠牙就這樣硬生生的卡在了蘇銳的左肩之中。
不過,蘇銳也對其早有防備,高加索犬最害怕的就是烈火和強光,因此,他點燃了早早就準備好的埋在底下的火.藥。
隻是蘇銳撤離的時間並沒有恰好,他算計了很多,卻獨獨忘記算計這一具已經過分虛弱的身軀,能不能精準的把每一個計劃,都分秒不漏的做好。
他撤離的速度太晚,爆炸的灼燒,再加上肩部的傷口,都讓他感覺到自己的身體已是強弩之末。
思緒慢慢抽回,蘇銳又閉上了眼睛。
——難道,就結束在這裡了嗎?
就在這個時候,一個幽冷的聲音慢慢的鑽到了他的腦海之中。
蘇銳的靈魂就仿佛是抽離了自己的身體,似乎是回到了那一天,他的意識徹底清醒的那一天。
同樣是無助的哭喊,同樣是喧囂的四周,蘇銳父親的心腹輕輕低頭,露出了一張蒼白冰冷的臉,深棕色的頭發微微垂落著,將他那剛毅到顯得無趣的麵部線條也柔和了些許。
他掏出了一枚金色的懷表。
“馬西莎小姐,教父大人留給我的時間已經不多了。”
……
“我知道你在想什麼,很抱歉,我可以放過你,但是,這個孩子,不行。”
“這個孩子,從生下來的那一刻,就已經被上帝決定好了他的命運——他注定要被處理掉。”
“——何況是妓.女的孩子。”
………………
畫麵緊接著飛速的倒轉,在朦朧的意識之中,蘇銳似乎看到了另外一個人。
“我這是在做夢嗎?這是夢魘麼?”
蘇銳喃喃自語了起來。
似乎人在瀕死的時候,都會看到讓自己印象最為深刻的人,可能是因為恨,也可能是因為愛,或者是什麼其他情緒。
畫麵之中,那個人一半的身影都被黑影所遮蓋,蘇銳隻能看到一隻露在外麵的骨節分明的手,輕輕的搭在高椅把手之上。
——那個人……
蘇銳慢慢的睜大了眼睛。
他知道那個人是誰。
大腦皮層升騰起了一種觸電一般的感覺,那是一種無法言說的心靈感應。
——那個人是……
高椅之上,那個男人的另外一隻手微微挑起,似乎是在逗弄著什麼東西,帶著幾分憊懶和屬於上位者的漫不經心。
一隻黑色的貓輕輕的依靠在男人的臂彎之中,發出舒服的呼嚕聲,不斷的磨蹭著男人的手心。
蘇銳聽到了一個非常好聽的聲音,沙啞陰冷之中帶著異域的腔調,又透著某一種無法形容的殘酷的味道。
“我不需要孩子。”
“尤其是不聽話的女人生下的孩子。”
黑影之中,那男人的手似乎停頓了一下,又揉了揉黑貓的頭。
“你覺得呢?塔爾。”
黑貓輕輕的呻.吟了一聲,似乎是在應和著男人……
——隻是一句話,就輕而易舉的決定了一個人的生死。
——屬於蘇銳的生死。
蘇銳死死的盯著那雙手,就仿佛是用儘了全身的力氣。
——那個人……就是他的父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