陸時生趕緊打住, 沒再拖動鼠標快進。
他和唐翠英細細望去,隻見視頻中,最後一個進門的西裝男人, 跟在胡瓊白後麵,一起往張醫生的方向走去, 三人相互打了個簡單的招呼, 隨後西裝男人坐到另一張桌子,把空間留給胡瓊白和張醫生。
因為聽不見他們說話, 所以陸時生隻能靠觀察他們的表情,來大致判斷他們在說什麼。
等西裝男人一走,張醫生最先開口, 說了很長一段時間,胡瓊白才開口,不知道說了什麼, 兩人雙雙沉默幾分鐘,張醫生又抬起頭繼續說,神情中似乎帶有些許悔恨。
接下來的一幕, 就是陸時生先前在車上看到的一幕了。
張醫生雙手抱頭, 神情痛苦地說著話,隻是話沒說完, 就被胡瓊白用咖啡潑他臉上,潑了張醫生一個猝不及防。
他們當時鬨的動靜應該很大, 所以當胡瓊白抬手往對麵扇去時, 一直坐在一旁的西裝男人終於起身了, 攔住胡瓊白的手,將她攬入懷裡。
唐翠英氣得下意識拍了下桌子,待瞧見陌生的桌麵,才生生忍住,抽回手來,長歎一聲。
陸時生抿了抿唇,沒有在這時候多嘴問唐翠英關於西裝男人的事,也沒有好奇地看唐翠英,給唐翠英留足了餘地和顏麵。
他也不太明白大人之間的關係,但他知道,還在鄉下的時候,如果他母親跟其他叔叔伯伯走近一些,他父親會很不高興,村子裡也會傳出各種各樣閒言碎語,所以胡瓊白和西裝男人的親密行為,顯然是不對的。
陸時生和唐翠英還沉浸在自己想法,情形卻又發生了大逆轉,因為沒過數秒,胡瓊白又氣又羞地推開了西裝男人,後退小半步,與西裝男人刻意保持開距離。
西裝男人突然被她推開,麵色變了變,待恢複過來後,又湊近跟胡瓊白說了幾句,胡瓊白還是很生氣,對張醫生怒氣衝衝地說了幾句,便提過包,頭也不回地走出咖啡廳了。
陸時生本以為西裝男人會追出去,哪曾想,西裝男人反而在胡瓊白原來的位置坐了下來,極其悠閒地與張醫生對話,張醫生也不再是先前的悔恨模樣,瞧著倒是麵容嚴肅,很是提防西裝男人。
西裝男人雙手攏於桌上,不急不慢地說話,張醫生神情越來越難看,一直沒張口回應。
最後,不知西裝男人說了一句什麼,張醫生終於緩緩垂下頭,雙手緊攢成拳,點頭應下了。
西裝男人起身拍了拍張醫生的肩,輕笑了笑,如來時一般低調的離開咖啡廳了。
陸時生把視線從屏幕移開,慢慢看向臉色慘白的唐翠英,問道:“老夫人,我們現在回家嗎?”
唐翠英撐著桌麵,勉強從椅子上起身,陸時生見狀扶她一把,唐翠英感激的看他一眼,待站穩後,她望向屏幕裡來來往往的客人,沉著眉眼道:“回去,我們現在就回去。”
“好。”
兩人從辦公室出來,咖啡廳的負責人忙上前問:“怎麼樣,阿姨您看到是誰拿了您的錢包和手機嗎?”
“看到了,確實不是你們店裡的員工。”唐翠英失落地擺擺手,歎了口氣:“哎,是被一個陌生人給拿走的,我前腳剛離開你們咖啡店,他後腳就進來了,看到我那桌有東西,他便自然而然坐在我那一桌,趁其他人不注意,把東西藏進他包裡了。”
負責人點點頭,繼續擔憂問:“那阿姨您接下來打算怎麼辦呢?”
“經理您放心,雖然東西是在你們店不見的,但既然不是你們員工的責任,那我也不會隨便跟人說起,也不需要你們負任何責任,請您儘管放心。”
負責人眉頭一鬆,放心地笑起來:“欸,好,如果阿姨您後續還需要什麼幫助,那儘管找我們就是,能提供的信息,我們都儘可能提供。”
說完,負責人客客氣氣地將兩人送到門口,順便客氣提醒一句:“阿姨,那您是打算現在就去報警嗎?畢竟這都快過一天了,再不及時報警,恐怕就更難找出那個人了。”
唐翠英惦記著方才看的視頻,胡亂回了一句:“不了,反正裡麵也沒有多重要的東西,就不搞那麼麻煩了,謝謝經理的好意。”
負責人瞧唐翠英一身裝扮,雖不刻意擺闊,但從衣服打扮到佩戴手鐲,皆是名牌昂貴之物,他心下了然,點點頭道:“那好,那阿姨您慢走,路上小心些。”
等看到唐翠英和陸時生上了停在外頭的車,負責人才猛然回神,意識到有什麼不對勁。
如果唐翠英真的想找回她遺失的財物,那按理說,她應該看到偷竊者後立刻報警,而不是敷衍回答,嫌麻煩。如果唐翠英隻是抱著試試的態度,那她更不該一開始表現得如此迫切,走的時候卻又如此無謂,好像找不找到都無甚乾係。
思來想去,負責人猛的一拍額頭,急匆匆往辦公室回趕。
陸時生和唐翠英兩人沉默地回到車內,司機林叔哪怕再好奇他們做什麼了,但看看唐翠英不大好看的臉色,也隻好將疑問壓心底,老老實實開車。
“小陸,難道你就沒有什麼想問我的嗎?”唐翠英突然出聲問。
陸時生搖頭,“沒有,如果老夫人您想跟我說,那肯定會主動說的。”
唐翠英頗為感慨地歎了口氣,沒再開口,一行三人沉默地回到蔣家。
陸時生和唐翠英抵達蔣家家門的時候,蔣念念正在跟吳老師學習英語,還是聽到外頭多出的走動聲,她才知道哥哥和外婆回來了,跟吳老師請了假,她一溜煙地跑進哥哥房間,“哥哥,你藥買好了嗎?醫生給你開什麼藥了嗎?”
“嗯,是口服的一次性藥,吃一次就夠了,所以我沒有帶藥回來了。”
蔣念念一把抓起哥哥左手,輕輕將他袖子往上挽去,陸時生下意識想抗拒,可轉而一想,如果不讓她看,小姑娘說不定會多想,所以他索性大大方方任她查看。
蔣念念捧著哥哥左手,小大人似的來回查看幾圈,哥哥手腕上方全被藥蓋住了,也看不出什麼來,但一想到哥哥已經吃過藥了,她就很高興地點點頭,怕他冷,還幫他把袖子放下來,一板一眼叮囑說:“哥哥,我聽小玉說,隻要你手彆碰冷水,彆搬東西,那哥哥就不會痛了!能很快好了!”
陸時生輕輕笑了笑,沒有多言。
他方才就是騙小姑娘,說他覺得左手很痛,想趁老夫人去外麵玩,他也順道去外麵買點藥回來,小姑娘一聽,自然嚷嚷著要陪他去。
於是他又說,如果她也要去,那她外婆肯定會問她出去做什麼,而她又要幫他保守秘密,又不想騙她外婆,兩相糾結之下,蔣念念才打消要陪他出去的想法,這才有了她歡歡喜喜催他和唐翠英快些走的一幕。
想到這,陸時生便又想起自己先前看到的視頻,再瞧瞧麵前笑容燦爛的小姑娘,他忽然覺得,這一次,自己可能真的是做錯了,帶唐翠英去查監控,對蔣念念的父母和蔣念念本人來說,未必是件好事,他也無法預料蔣家一家未來會發生怎樣的變化。
看哥哥不說話,蔣念念擔心地抓住他手,輕輕晃了晃,“哥哥,你怎麼不說話了?是手還痛嗎?要不要我再給你擦藥?”
陸時生回過神來,看小姑娘很是緊張地瞅著自己,他下意識摸了摸她的頭,“已經不痛了,我先陪你去上課吧,彆讓吳老師等久了。”
說著,他主動拉住小姑娘手臂,帶她往蔣家專門為他們擺置的小教室走。
既然事情是他變相揭發的,那大不了,他再陪她走這最後一程,往後她開心或不開心,都與他無關了。
人生還有那麼長,他連自己都無暇顧及,又哪有那麼多時間和精力來照顧這個從小被嬌養大的小姑娘。
這麼一想,就連小姑娘主動牽住他手心,他僵了一瞬後,不僅沒有掙脫她,反而還第一次,慢慢牽住小姑娘的手,帶她穩穩朝走廊前方的儘頭走去。
蔣念念自然發現了哥哥的改變,哥哥主動牽自己手了耶!
她差點激動地想喊起來,但又怕哥哥到,隻好低著頭,時不時瞟哥哥一眼,再繼續偷著樂,蹦蹦跳跳牽哥哥回教室了。
——
蔣文平在辦公室內,細細查看國內公司近來人員變動情況,看了半小時,他迅速撥出一個電話,“喊你們胡.總過來一趟,我有事要問她。”
“不好意思啊,蔣總,我們胡.總先前有事外出了,現在還沒回來,您要是有什麼事,可以直接告訴我,我一定幫您轉告給胡.總。”
“不用了,等她回來,你再打個電話跟我說一聲。”
“好的,蔣總您放心,等胡.總一回來,我肯定第一時間通知您。”
蔣文平有些煩躁地掛斷電話,灌了一大口水,心緒還是不平,他又看了眼公司各項數據,正欲給胡瓊白打私人電話,助理小周卻慌慌張張闖門進來說:“蔣總,我有緊急情況要跟您彙報。”
“說。”
“您之前讓我查的那個張醫生,就在一個小時前,他去…去公安機關主動自首了,說是…是他貪圖錢財,故意給您女兒開錯誤的藥,故意害…害您女兒久病不醒,讓她去上不了學。”
蔣文平氣得重重落下杯子,玻璃杯與桌麵發出激烈的撞擊聲,“你說什麼?!那個姓張的做什麼去了?!”
助理小周低垂著頭,抗著前方傳來的壓力,以更快的語速重複一遍,然後頭壓得更低了。
蔣文平鬆了鬆脖間緊錮的領帶,不怒反笑道:“那我讓你查的那幾個走了的老員工呢?他們後來又去哪裡另謀高就了?”
小周大氣都不敢喘上一口,抱著文件,吞吞吐吐道:“就…就是像您猜測的那樣,他們離職後,並沒有立馬接受其他公司拋去的橄欖枝,反而是在您回國不久後,才突然去到唐哲興唐總的公司,而且聽說,唐總給他們開的薪水,是…是在咱們公司薪水的兩倍,待…待遇比咱們這隻好不差。”
前前後後一結合,蔣文平突然笑出了聲,“好啊,好,他唐哲興做得可真好!這麼多年了,他不惜成本,傷敵一千,自損八百,設這麼大的一個圈套,就是為了讓我往裡頭鑽!”
助理小周站得筆直筆直的,動都不敢多動一下,看蔣文平收拾完桌上文件,一言不發地拾起外套,小周不由抬頭擔憂問:“蔣總,您…您還好吧?”
雖然蔣文平沒跟自己明說,但小周跟他好幾年了,蔣文平外出辦事,大多時候都會帶上自己,所以小周對蔣文平家裡家外的情況,也是知道不少,用心一想,不說全猜得對,但大致的情況,小周也猜得個□□分了,不由向他投去同情的目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