蔣文平快速穿上外套,將領帶重新係上,朝小周擺擺手:“沒事,你多在公司照看著點,我今天晚上早點回家,明天上午再來公司。”
“欸,好,蔣總您路上多小心點。”
蔣文平回到蔣家的時候,吳老師也剛走不久,蔣念念和陸時生開開心心地一起寫作業,知道爸爸回來了,她忙放下筆,下樓迎接爸爸。
看女兒下樓朝自己跑來,蔣文平一直板著的臉上好歹有了些笑容,上前幾大步接住她,幫她撥開被風吹到眼角的頭發,笑起來說:“怎麼樣,今天在家裡有好好上課嗎?有沒有聽外婆話啊?”
蔣念念很開心地重重點頭:“有!我有聽外婆話的!而且吳老師今天又誇我作業得一百分了!”
蔣文平高興地抱起她,看時間還早,胡瓊白也還沒回來,便帶她往樓上走,“走,那就讓爸爸看看你作業寫得怎麼樣了,要是真的像你說得這麼厲害,那爸爸就獎勵你一樣東西,具體送什麼東西,隨便你挑。”
蔣念念越發激動了,高高興興由爸爸抱著回到書房,趕緊跳下來找出自己本子,遞給蔣文平看,“爸爸,吳老師說了,如果是100分,那就是很好,如果100後麵還有一個加,那就是非常非常好了!然後我最近的幾次作業,全都是100加了!”
蔣文平笑著接過本子,看女兒期盼地瞅著自己,他毫不吝嗇地誇道:“好,念念進步真大,作業一次寫得比一次好了。”
剛說完,蔣文平便看到桌上的另一個作業本,封麵上的陸時生三個大字,寫得蒼勁有力,而又力透紙背,與念念規規矩矩的正楷全然相反,他的字跡極具個人特色,蔣文平心裡暗讚一聲,雖然瞧著還有一些年齡上的稚氣,但在他見識過的許多大人字跡裡,都算得上是出挑的了。
為了避免念念驕傲自滿,蔣文平又故意沉下臉,指著陸時生名字說:“念念,你看小陸這個字啊,寫得比你好得不是一點半點,雖然你的字也很好看,但終究還是少了點自己的特色,平時還是要多練一下字才是,要寫出自己的特色。”
原以為念念會不高興,哪曾想,念念瞅了兩眼後,驕傲地如同陸時生本人一樣,“對啊!哥哥的字本來就很好看!就連吳老師也是這麼說的!”
“……”蔣文平有些恨鐵不成鋼地瞪她一眼,果斷從陸時生本子移開視線,不再談起與他有關的話題。
蔣文平早早回家,就是為了等胡瓊白,回來的路上他已經給她打過電話了,可惜一直沒打通,顯示是關機狀態。
一直到晚飯開吃前的幾分鐘,胡瓊白才姍姍來遲,回到了家。
“媽,文平,念念,我回來了。”胡瓊白一邊拖鞋,一邊朝裡說道。
唐翠英抬眼看她,“回來了就先坐下吃飯吧,吃完後我正好有些話想跟你說。”
以前還會回應妻子的蔣文平,這一次,也罕見地沒說任何話,陸時生與胡瓊白互相對對方不喜,更不可能有話說了。唯有蔣念念一人,高高興興喊了一聲媽媽。
胡瓊白點頭應下,洗過手,朝飯桌走來,挨著蔣文平落座,正準備拿碗吃飯,蔣文平突然側過頭來小聲道:“今天回來這麼晚,不是又去見什麼人了吧?您可真是日理萬機的大忙人啊。”
胡瓊白剛想發作,但一對上念念探來的視線,她隻好強行忍住,憋著氣道:“有什麼話,等我們吃完飯再說。”
“好,那我們今晚就一次性把話說明白。”
唐翠英也注意到了夫婦兩的動靜,心下無聲一歎,卻什麼都沒說,於是幾個大人心思各異、又心不在焉的把飯吃完了。
唐翠英剛想喊胡瓊白跟自己回房,蔣文平卻擱下碗,率先擁著胡瓊白上樓,礙於家裡還有這麼多人,胡瓊白隻好順從的跟他上樓,裝作自願的模樣。
兩人一進門,蔣文平就鬆開了手,反身把門鎖上,“說吧,你今天見誰去了,還一整天都不在公司?我不記得你最近有什麼需要外出談工作的事。”
“你不是已經猜到了嗎?何必還要問我?”胡瓊白渾不在意地坐椅子上。
“胡瓊白,你究竟還是不是個人?!”蔣文平氣急敗壞上前一步,“要不是我最近騰出空來查,我還真不知道念念的病原來是你這個親媽害的,你究竟還有沒有良心,哪怕你再不喜歡念念,你也犯不著這樣去害一個八歲的小孩子吧?更何況她還是你親生女兒!”
“我沒有想害念念!她是我女兒,我盼她好還來不及,又怎麼會去害她?”
“你敢說不是你幫著你初戀老情人,把那個姓張的引進我們家的?”
“是,是我把張醫生請回家裡的,但我事先並不知道張醫生是抱有其他目的,這點是我不對,是我沒有及時發現,但無論如何,都不可能與他有關係,他不是你說的那種人!”
蔣文平氣笑:“原來在你看來,那個人與這件事始終毫無乾係是嘛?在你心裡,他還是一如既往的好是嘛?他唐哲興就什麼都沒有做是嘛?”
再次聽到這些話,胡瓊白忽然平靜了下來,“隨你怎麼說吧,反正我已經問過張醫生了,張醫生說是他自己貪圖錢財,與唐哲興根本沒有關係,你也不用總是把人往最壞一麵想,說不定到頭來隻是你一個人多疑了。”
“好一個隨你怎麼說,原來你一直都是這麼看我的。”說著,蔣文平勉強勾唇笑了笑:“到現在為止,我們已經結婚十二年了。”
“如果還包括你上大學那幾年,那我們總共認識有十五年了,難道我們十五年的風雨同舟都還比不過你跟他大學四年的感情嗎?你真的就有那麼難忘記他嗎?”
胡瓊白壓著怒氣,緩緩抬眼撇向他,“那如果這所有一切都是建立在欺騙和你所謂的虛榮心之上呢?換做是你,你還會這麼想嗎?你還會感動嗎?”
“是,我承認我當年是騙了你,如果不是我去威脅他,他不會跟你提出分手,在這點上,我確實對不起你,可你有沒有想過,即便我當年沒有橫插一腳,你跟他又能走到最後嗎?”說著,蔣文平有些諷刺地笑起來,“他是很上進,也很有潛力,可與他上進心並存的,還有他深深隱藏的功利心,如果不是他為了自己將來的路能更好走一些,他是不會放棄你而選擇比你家世更好的人的。”
“我的出現,不過是他放棄你的一個借口和動力而已。”
胡瓊白指尖一顫,搖頭反駁道:“不,不是你說的這樣的,哪怕不依靠彆人,靠他的才華,他將來也會過的很好,我也會過的很好,我可以跟他一起努力,我們可以一起憑自己的本事把日子過好,我可以不用依靠你的。”
“小瓊,你好好想想,這些年來,我難道對你不夠好嗎?你說你想結婚,我二話不說就帶你去領證,還把那個人請到我們婚禮現場,狠狠甩了他的麵子,滿足了你的自尊心。後來,你又說你不想過早要孩子,我也答應你了,婚後三年從沒有碰過你。再後來,你又說你母親身體不好,還一個人生活,我又把你母親接來家裡,允許她隨意出入我們家,任她掌管家中事務。”
“難道這些,就因為他的再次出現,就讓你全部忘記了嗎?”
“難道這十多年來我對你的好,還不足以彌補我當初對你的欺騙嗎?”
“夠了你彆說了,你肯定是又想來騙我,你騙了我十多年還不夠,還想繼續來騙我,如果之前不是他來找我,我恐怕到死都還對你心存愧疚,是你做錯了,不是我的錯。”
聞言,蔣文平靠在另一頭的椅子,緩緩點起一根煙,有一口沒一口吸著,煙霧繚繞中,臥室逐漸陷入詭異的安靜。
這麼多年的夫妻了,要不是突然出現一個舊人,恐怕就連他都忘了,原來自己年輕時候,也有這麼喜歡過一個人,年少輕狂的虛榮心也好,單純的愛慕也罷,終究還是在數十年光陰的點點滴滴裡熬成了平淡如水的親情,偶爾想想,心裡才會掀起些波瀾。
他轉頭看她,“那你來說說,你是怎麼想的?是離婚還是?”
胡瓊白沉默著沒有說話。
蔣文平淡道:“好,那我們就先撇開這個不談,就說說你老情人高價挖我們公司老員工的事,這事你總該知道吧?我走的那段時間,國內事務可是由你管的。”
“這絕不可能!他沒有理由這麼做的!這樣做對他有什麼好處?”
“你能不能彆每次一提到他就這麼激動,你以為過了這麼久,他還是你當初認識的那個樣子嗎?你以為,十多年後,他再次找上你,隻是為了單純跟你敘敘舊,順便挽救你於水深火熱之中嗎?”蔣文平緩緩吐出一口煙,輕嘲道:“這麼多年了,你先想想你自己變了多少,再想想對方又變了多少。”
胡瓊白抿緊嘴角,依舊沉默不語。
蔣文平將煙頭撚滅,站起身來道:“你今晚睡臥室吧,我去客房睡。”
說著,他剛要打開門,門外突然傳來一陣嘈雜激烈的敲門聲,他匆匆打開門,門外的吳嬸慌張張問:“先生,夫人,小姐在你們房間嗎?我剛剛想帶小姐去洗澡洗頭,結果找了她好久,都找不到她人,小姐在你們房間嗎?”
蔣文平聽得一愣,反應過來後,忙不迭回:“不在,她不在我們房間,其他地方找過了嗎?”
“就是都找過了,所以才急啊。”吳嬸手忙腳亂道:“家裡的人都在找她了,可我們上上下下都找遍了,就是找不見她人影,也不知道小姐到底去哪了,就盼著她彆出事才好啊。”
想起今天傍晚回來檢查念念作業,蔣文平又趕緊問:“那小陸呢?念念她不是最喜歡跟小陸玩嗎?會不會是他帶念念出去玩了?”
“也不是,”說著,吳嬸不由更加急了,邊掃視四周邊快速解釋說:“小陸他也是剛剛才出去找的,不是他帶的。”
唐翠英幫著找過幾間房,恰好經過蔣文平臥室,聽到兩人對話後,忽然聯想到什麼,立刻問吳嬸,“吳嬸,那你看到小芳了嗎?小芳她現在有幫著找人嗎?”
吳嬸仔細一想,十分肯定道:“沒有,我剛才沒有看到小芳,家裡所有在的傭人都幫著找人了,但我就是沒看到她。”
聞言,唐翠英氣得猛的咳了一聲,再看看聞聲倉皇跑出的胡瓊白,整個人氣不打一處來,上前急問道:“我問你,那個張醫生和小芳到底是什麼關係?你當初為什麼要把張醫生請回家裡來?你到底知不知道,就是因為你把那個招搖撞騙的醫生請回家裡,才會害得念念不能去上學,你就說說,你配當一個母親嗎?”
“我一直沒跟你挑明,是因為我還相信你,好歹好說,你都是我一手帶大的女兒,我知道你的品行,相信你不會做出這種事,可事到如今,我才知道我錯了,我早該在文平之前問你的,這萬一念念要是出什麼事了……”
胡瓊白趕緊扶住母親,“媽,媽,您千萬彆激動,我現在就去外麵找念念,我跟文平一定把她找回來。”
蔣文平將唐翠英攙扶進房間,拍拍她背,溫聲寬慰道:“媽,您放心,我這就報警,然後跟小瓊一起出去找念念,我保證,我們一定把念念平安找回來,您先休息一下,坐家裡等我們就是。”
說著,蔣文平走出房間,沉沉睨胡瓊白一眼,低聲警告說:“如果讓我發現這件事真是你做的,那我們還是儘早離婚吧,往後你想過就怎麼過,想當誰的媽媽就當誰的媽媽,反正從始至終,你就沒有喜歡過念念。”
胡瓊白嘴皮子輕輕一顫,終是什麼都沒說,隻呆呆杵在原地。
蔣文平走出幾步,才發現胡瓊白還在後麵發呆,“你還愣著乾什麼,趕緊跟我出去找念念啊,你難道真的不管你親生女兒的死活了?”
胡瓊白回過神來,昏昏沉沉點點頭,小跑著尾隨蔣文平下樓,一整個蔣家彆墅,裡頭燈火通亮,外麵的人打著手電筒四處喊“小姐”、“念念”、“蔣念念”。
蔣文平帶胡瓊白走到停車室,兩人上車後,車身緩緩往外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