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卿卿真是可愛。”
他歎了口氣,回頭看著她:“江姝置你於如此地步,你不恨她也就算了,竟想著寧死也要保下她。”他語氣隨意,似也隻是隨口一說。
江嫋手指緊了緊,麵色蒼白,卻並不受他誘導,隻是過了很久才道:“陛下要如何才肯放過我們?”
小姑娘聲音澀澀的,雖已笈笄卻總帶著幾分年少的天真意氣。讓人不由想要彎起嘴角,裴崢果然也笑了:
“卿卿這話卻是誤會我了。”
“我何曾為難過卿卿?夫妻之間左不過一些/情/趣/而已。”他竟將昨天那些威逼恐嚇以一句/情/趣/帶過。
江嫋忍不住抬頭看他,卻看見了青年散漫目光下的孤寒之意。
即使說著這樣的話,他也是什麼都不在意的。
少女眸光清透,卻似直直看到了深處。
她太過乾淨,這樣的顏色讓人總想要毀掉。裴崢微微眯了眯眼,又緩緩笑開:“卿卿這樣看著孤,孤又會忍不住心癢的。”
‘心癢的想弄哭你。’最後一句話他沒有說出來,隻是語氣溫柔,似笑非笑。
就連係統忍不住道:‘真是蛇精病。’
江嫋難得有些琢磨不透這次的攻略對象。她原本以為他愛江姝,現在看來卻又並非如此。他那樣的人連自己也不在意,又怎會真心喜歡上彆人的。想要得到江姝,不過是因為合適而已。雖然暗中心思活絡,但江嫋慣來愛演戲,表麵上也隻是微微低頭,蜷縮著指節發白了些,作出了一副受驚柔弱的姿態。
清寧宮那位尋死的消息並沒有瞞著。不止還在府中的江垣修聽到傳言,就連葉淩雲也知道了。
將軍府中:青年端著茶杯的手緊了緊。
曹直看了一眼,收起手中的密旨笑道:“陛下的意思,將軍可還明白?”
葉淩雲跟隨這位太子多年,深知他疑心之病,也知道曹直這次來不過是試探,因此也不動聲色地抿了口茶。
“三娘既已入宮,此後種種,便都是她的福氣。”他稱呼著“三娘”,語氣淡淡,隻有些可惜。曹直見狀不由笑了笑:“還是將軍通透。”
兩人你來我往,不露心緒,直到曹直離去葉淩雲才忍不住皺起了眉。
‘陛下懷疑他和七娘。’若說剛開始葉淩雲還不知道曹直來的目的,此刻便也聽明白了。那妝容隻能蒙騙過一晚上,陛下恐怕早就知曉現在宮中的人是七娘。
想到那個看似柔弱,骨子裡卻堅韌的讓人心疼的姑娘,葉淩雲忍不住歎了口氣。她那樣的心性,在宮中要如何生存,更何況……青年低頭看了眼手中密旨,眸光沉了些。
派他親自去找江姝回來,不論生死。
最後四個字,讀出來便叫人齒寒。他對愛慕多年的江姝尚且如此,那七娘又該如何?葉淩雲知道這番任務若是真經由他手,那宮內的江嫋恐怕會因此恨上他。
讓他抓江姝,陛下是在挑撥他們。
葉淩雲第一次有些難測聖意,他這番布置到底為何?或者說他對江嫋到底是什麼心思?
不止他不知,就連在裴崢身邊伺候了多年的曹直也不知。在今晨看見宮內那位貴人真顏時他嚇了一跳。
雖說麵前這位比江姝確實更美些,但畢竟不是陛下所要。欺君之罪,罪可致死。曹直心中膽寒,等著陛下大發雷霆。
誰知他隻是淡淡看了他一眼,將密旨扔過來。
“去給葉將軍。”
哪個葉將軍?曹直心中正嘀咕著,看見座上人的眼神時心中猛然明白。葉將軍,昨天清寧宮門前曾與那位說話……
陛下讓他去辦這件案子?
他心中想著,隻覺太子自登基後越發心思深沉,令人誠惶誠恐。他這樣想著又想到清寧宮那位夫人,隻覺拿不準態度。
江嫋不知這邊有人暗自揣測。少女坐在鏡前任由烏發披散,她生的過白,這樣看著總有種驚人的豔氣。殿內宮女們偷偷瞧著,隻一眼就覺得臉紅心跳。自從那日之後,裴崢倒再沒提過江姝的事,隻是每日抽空會過來坐坐。
他每次來,江嫋都忍不住害怕。她心思單純,所想什麼都表露在麵上。一旁伺候的女官見了,也覺甚是可憐。
“夫人不妨多順著點陛下,或可少受些苦頭。”她拿著玉梳替江嫋梳著頭發,語氣輕柔。
少女低著頭,聽見這話指尖微微動了動,最終卻一言不發。
外人以為她榮寵正盛,卻不知那陰晴不定的太子每次來都隻是將她抱在懷中看書。青年懷中冰冷,身上有淡淡的檀香味兒。即便這種佛門溫和之物叫人心情平靜,可江嫋卻還是不敢放鬆。
懷中少女僵直著身子,指尖捏的發白。裴崢也不理會,隻是自顧自翻書。
已近未時,宮女們將午膳一一擺放在桌上。即使她們動作小心,也不敢輕易抬頭直視貴人,可江嫋還是覺得尷尬。
他們這樣的姿勢實在太過親密,她長在規矩森嚴的世家,從未被人這般在大庭廣眾之下抱過,隻覺有些難堪。
她抬頭看著裴崢,眼神濕漉漉地可憐。裴崢幼年養過的貓兒便也是這樣的眼神。男人微微眯了眯眼,心中饒有趣味。
“卿卿是覺得這些菜不合胃口?”他顧左右而言他,故意逗江嫋。
一邊宮女們嚇地跪在了地上,大殿裡靜靜地。江嫋剛鼓起勇氣想要叫他放手,卻又害怕觸怒他,緊張地唇瓣都被咬出了血。
她替家人求情時硬氣,為自己反倒又害怕。裴崢輕笑了聲:“卿卿,哪道菜不喜歡,我叫她們下去“領賞”。”他語氣似笑非笑,底下跪著的人麵色已經白了。
宮女們遲疑了一瞬,俱是求饒:“夫人饒命,夫人饒命。”她們知道陛下心硬如鐵,既說出這話多半不會改變,因此隻能求江嫋網開一麵。
江氏雖是世家,家仆眾多。但江嫋對下人一向不錯,這樣倒還是第一次。那些宮女們瑟瑟發抖,不敢抬頭。
裴崢輕笑著看著,想要知道懷中女孩兒怎樣選擇。
“陛下,今日菜品很好,我都很喜歡。”她咬了咬牙,小聲道。
女孩回答中規中矩,裴崢微微挑眉:“可孤不滿意。”這句話一落下,江嫋身子陡然僵直。青年身上冷冽氣息拂過耳邊,冰涼的扳指在腰間收緊,莫名有些危險。
地上宮女已經有暈過去的了。
江嫋看了她們一眼,隻瞬間心中就做了決定。她回過頭去小心看著男人:“我喂陛下,陛下嘗一口再做決定吧。”女孩不自覺抓住男人衣袖輕輕搖了搖,像在家中時和父親撒嬌一般。
裴崢眸光略深了些,在江嫋臉紅的要滴血時,慢吞吞道:“都下去吧,今日夫人求情就饒你們一命。”
宮女們鬆了口氣,感激地看了江嫋一眼,才小心退出去。
宮內又靜了下來。
江嫋小指微微蜷縮著,就要伸手端起碗。她分明不情願,可麵上卻看不出什麼。隻進宮不過三天,她就已經學會了偽裝自己。裴崢覺得這七娘果真有意思。
之前覺得江姝與一般女子不同,現在卻也不過如此。反倒是江嫋更有趣兒些。
青年帝王把玩著扳指神色漫不經心,江嫋定下心來,慢慢笑了笑:“陛下。”
這一頓飯吃的十分煎熬,等到裴崢離去時江嫋才徹底放鬆下來。
手上的護甲橫在掌心,連劃破也不知。宮女跪在地上看見不由驚叫:“夫人,這是怎麼了?”
“奴婢馬上去叫太醫。”她心底緊張,上次自殺的事情後陛下特意囑咐過要照顧好夫人,若是出什麼事,唯她們是問。
她心中著急,江嫋卻慢慢搖了搖頭:“不小心劃到而已,很快就好了,不必請太醫。”她語氣溫柔,卻自有上位者的氣度,宮女原本還想勸說,最終卻聽了她的話。
書房裡裴崢聽著暗處人彙報,將手中折子扔在桌上。
在宮中一言一行都逃不過帝王耳目,即便是清寧宮也不例外。宮妃排斥皇帝,要掐著自己掌心才能伺候聖駕的消息若是傳出去……
曹直已經不敢想。他心驚膽顫,卻聽見帝王輕笑了聲:“果真像江垣修,是隻小狐狸。”她雖嬌弱愛哭,卻有一副玲瓏心腸,會忍讓懂蟄伏,也――對自己狠。
裴崢不喜歡蠢貨,他有些期待這個單純稚弱的小夫人慢慢蛻變。
畢竟臟了的東西他不會再要,既然有新的替換,也不錯。
青年半闔著眼,遮住其中孤戾憊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