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衣青年玉簫微微鬆了些,便見她緩緩從那隻受了傷的手上將彩環卸下:“這套鐲子是風玉公子當年送我,如今狹路相逢,便也還給你。”她一字一句,眉眼染了風雪。還不待青年動作,那彩環便被靈力震碎化成粉末,落在了雪地裡。
“公子。”影子忍不住皺眉,卻見他終於鬆了手。
他終於不再攔她去路。
江嫋垂下眼,沒再看那彩環一眼。
直到那朱紅色的背影消失在山外白茫之中,寧風玉才微咳了聲。
“公子為何?”他說的是他為何最終又放了她。這兩年寧家一直在找大小姐,這次好不容易才遇見卻又這麼輕易放走。他話中猶豫,寧風玉微微搖頭:“罷了,也算還了當初欠她的。”
影子見狀便也不再說話。
白雪皚皚落了一地,山上輪椅滑過的痕跡也漸漸被掩埋。
蓬萊天梯之上。
少年掌心俱是血,忍著痛意一步一步往上走。
他腦海中有在凡世的一切,有剛來蓬萊時殺過的人,最後還有師父。這幻境向來蠱惑人心,那些血腥在耳邊嘶吼。
容亭停下腳步,卻覺靈台慢慢清明了下來。知道是生枯草起了作用。想到那個紅衣姑娘眼中微暖,又繼續向前。
仙門之外,兩位拿著拂塵的道人靜靜看著,待不斷有人被天梯殺落時眸中閃過一絲失望。他們並沒有注意到容亭,直到他登上第八百道天梯。
“這孩子不錯。”白衣仙長道,另一人也點了點頭。
隨著人越來越少,他們漸漸將目光放在了容亭身上。卻在他閃身避開一旁靈獸時發現有些不對。
八百道天梯之後便有天偵鳥。這鳥雖說看著凶猛卻從不攻擊普通人,那天偵鳥常年臥在雲端,隻有在魔氣出現時才會嘶叫不止。
兩人互看了一眼覺得有些蹊蹺。
不知過了多久,容亭隻感覺腦中昏沉,下意識的避過旁邊攻擊的東西,繼續往前走。
隻差最後一道。他身上遍體鱗傷,卻還是咬牙踏了上去。
天梯之上忽然風雲際變,一道天雷狠狠落下。接著便是飛劍峰湧而出,萬靈齊鳴。
“果然是魔。”兩位仙長麵色大變。
“說,你究竟是誰?”
他上來已是力竭,抿了抿唇,眼中提防並不說話。
持拂塵而立的道人皺眉:“大膽魔修,竟敢妄圖混入我蓬萊。”他義正言辭。
容亭卻終於開口了,他聲音嘶啞道:“我不是魔修。”少年抬起頭來眼中孤毅。
拂塵道人冷笑:“第九百道天梯專為克魔而設,你說你不是魔,這豈不是笑話。”他掌心微抬,那少年腰間的錦囊便已落在了手中。
容亭想要伸手阻止,卻終究慢了一步。
“還給我。”他聲音冷了下來。
“這錦囊中魔氣如此濃鬱,若非修煉多年斷不會如此。”他一打開那錦囊便見天偵獸雙目赤紅,嘶叫愈烈。
年輕道長挑眉:“如此,你還不承認嗎?”
容亭麵色微變,卻還是道:“隻憑借一個錦囊便斷定我是魔,仙門的規矩未免太過草率。”他雖這樣說,心卻已經寒到了穀底。
那錦囊分明是昨晚師父幫他係上的,又怎麼會有魔氣呢。事實就在眼前,可無論如何他都不願意相信江嫋要害他。
道長冷笑:“你若還不死心那我便告訴你,多年前仙門祖師為防魔修作亂,在天梯之上設了陣法。隻要是魔修,修為便會受到抑製。你若不是魔,便但請來試試這一劍。”
他忽然出手,那劍光已近在眼前,容亭不得不閃身避開,後又慢慢抽出蛇鞭來。
這兩位仙人雖是仙門中人,可修為不過剛築基,他即便打不過,卻也還有一線生機。他是決不相信他們所說的魔息之類的話,隻以為仙門跟那些世家一樣虛偽,不想收他這凡俗之人,因此便也不再多言。
可當那鞭子甩出去時,少年麵色卻變了。他竟然發現自己渾身上下使不出半點靈力來。劍刃刺進肩膀。
那道長冷笑:“靈力被封,怎麼,現在總該承認了吧。”
肩膀上的血染紅了衣襟,容亭低著頭。他近些日子什麼也沒碰,又怎會被封鎖靈力?他忽然想到了初見那日和分彆時江嫋喂他的那兩顆糖來,慢慢垂下了眼。
少年掌心緊握,衣袖中的血一滴一滴落在天梯之上,沒人知道他在想什麼。
蓬萊之上轟隆一聲,竟於冬日裡下起了雨。
不遠處茶棚裡,一襲紅衣的美人摸了摸馬頭,安撫著躁動的白馬。
“是不是想要殺了我呢。”她指尖溫柔,話語卻意味不明。大雨頃刻間打落,白馬似感受到了什麼,仰頭嘶鳴了聲。
江嫋慢慢勾起唇角,眼尾溫柔:“小阿亭,早就告訴過你我是魔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