到了慈頤宮,宮人卻稱太子與傅予州來得早,現下已離開。再一問,是去了東宮。
說起來,魏紫吾從小也算宮裡的常客,各處都不陌生,唯有太子的東宮,倒是一次也未進過。
今日雪停了,金光自烏色雲瀾透出,雪正在化,寒氣比雪落時更加砭人肌膚。
白石甬道上的積雪早已被宮人清掃乾淨,道旁蒼鬆列翠,東宮正殿載德殿重簷巍峨,翼角玲瓏。
入內但見宮室高闊,雲柱繞龍,寶座後掛一副鶴鹿同春,兩尊狻猊落地銅爐往下,是兩列客座,帳幔後的東西槅扇分彆是紫檀雕梅,琺琅嵌壁,窗欞透鏤連綿萬福,陽光照得殿裡敞亮明淨。
魏紫吾和顧熙樂坐在椅子上,不一會兒就聽到外麵傳來宮女向太子問禮的聲音。
接著走進來兩個高大的男人,前一個身著牙色繡金銀團芝雲紋的緙絲袍,玉簪挽著墨發,略挑的眼眸寒芒隱隱,正是太子。
“三哥!”顧熙樂拉著魏紫吾站起身。
魏紫吾低著頭,待太子應了顧熙樂的聲,她便也向太子請安。
“難得,能在東宮見到魏二姑娘。”顧見邃微掀唇角,目光攫著魏紫吾,語氣難辯。
魏紫吾沉默,臉上泛出淡紅,太子的話聽進她耳中,多少有些戲謔,甚至還有輕視。
也是,魏紫吾心想,她一邊在對付人家,一邊來求人,太子自然不會歡迎她。興許太子已經知道她調查段潛的事。
但她來到東宮,純粹是為了不辜負顧熙樂的一番好意。走一趟,讓熙樂知道事情辦不成,便不會再提這一茬。
可是聽在顧熙樂耳裡就是另一回事了,她道:“哎,三哥,你這麼說,意思是你盼著紫吾來東宮很久了?”
“噗——”一旁的傅予州忍不住笑出來,隨即又立即板起臉。
太子麵無表情,瞥一眼顧熙樂,這位三公主也趕緊收起嬉笑。
顧見邃對顧熙樂一慣稱得上疼愛,她對這個哥哥是不怕的,前提是對方不要用嚴厲的目光看她。
太子淡淡問:“你們倆過來做什麼?”
顧熙樂立即指指方才笑的人:“三哥,我們是來找傅予州。”
大家便都看向他。
傅予州穿著石青刺繡聯珠紋緞袍,相貌俊秀,看起來十分溫和。但外頭誰都知道此人絕沒有他看起來的好說話。他的藥童對他的評價是,脾氣古怪,每天的心情跟天氣一樣善變,而且每個月跟女人一樣總有那麼幾天不爽利。
“傅予州。”顧熙樂道。
“臣在。”
“傅予州。”顧熙樂介紹道:“這是魏大都護家的姑娘。”
傅予州點頭道:“方才已知曉了,是魏二姑娘。”
他目光在魏紫吾身上一轉,覺得兩年多沒見著,魏紫吾怎麼變這樣了。
那一雙眼睛著實太美,比桃花眼略長稍許,灩灩水翦,黑眼瞳有些大,靜靜看著你的時候顯出稚子般的純淨來,而轉目時又分外有韻味。
鼻梁秀挺,嘴唇粉嫣嫣的,小而豐盈。若是隻看一張臉,實在是純美清靈。與豔與媚分毫不沾。
然而那身段,魏紫吾生得高挑,今日她正好穿著白地織粉的掐腰小襖,胸前的險峰實在引人注目,細腰嫋嫋一握,看看下半身黛紫裙幅的長度,就能知道那雙腿的修長。即便被這厚實冬衣捂得嚴嚴實實,也恁是被撐出了一段殊豔剪影。
再加上略顯疏離的氣質,難聽點叫缺一根筋,連太子這樣的男人也能視若無睹,恰到好處地勾著男性征服欲。
這可真真叫人過目難忘,傅予州莫名想起兩句吟牡丹的詩,若教解語應傾國,任是無情亦動人。
但其實,魏紫吾哪裡是對太子視若無睹了,每次見到太子,她都是打起十二分的小心。生怕太子突然發難,或者使彆的手段令她難堪。
傅予州打量得仔細了點,一回神趕緊瞧瞧太子。果然看到一張不是太好看的臉,傅予州立即收回目光。他小時候可是被太子揍得夠了。
而且他也不想找個太漂亮的媳婦兒,太漂亮了,容易遭人惦記。
魏紫吾來東宮原就是趕鴨子上架,出言也猶豫,顧熙樂索性搶先道:“傅予州,紫吾她爹在遼西身染重病,紫吾找了許多大夫,都沒多大用處,你能不能去一趟遼西?”
傅予州沉吟片刻,道:“這,原也不是不可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