然而恍惚也不過幾息,魏紫吾很快回神,頓時發覺兩人站得太靠近,不過一臂遠。太子的身量和高居雲端的氣勢都令她感到壓迫和不適,自然就朝後避遠了些。
看著對方視他為洪水猛獸的表情動作,太子眸中黑沉沉一片。
太子越是沉默,她就越是忐忑。忍不住看向對方。
魏紫吾對太子並不陌生。小時候她有段時間也與他挺“熟”。而且太子生了一張太討女孩喜歡的臉,從小到大拜身邊的女伴所賜,魏紫吾對這個人的諸多故事都聽爛了。
但她是當真沒有仔細打量過他。對太子本身觀察得這樣仔細,還是頭一回。她在琢磨太子不要她跪,甚至親手扶她起來的意思。太子任由她看。
太子對於政敵向來是心黑手辣,冷血世故,魏紫吾作為魏家的女兒,自是打懂事起也就這樣看待他。
魏紫吾收回目光,她漸漸想明白了,太子這意思是不接受她的示弱和示好。
小太監石安靜的聲音突然在外響起:“殿下,陛下召您去勤和堂。”勤和堂是皇帝的書房。
太子眼中掠過一絲不悅。
魏紫吾心中這時也回複平靜,道:“既然殿下有事,那我先行告退。”
……是她先前太想攬住傅予州,一時冒失了。
並不等太子答複,魏紫吾越過太子朝外走。
但她很快便聽男子的輕嗤,接著低沉的嗓音回蕩在殿中:“我還以為魏二姑娘是真的想為父親看病。”
明明白白的諷刺。魏紫吾腳下微滯,看向對方:“殿下此話何意?”
顧見邃也看過來:“就是我話裡的意思。”
魏紫吾捏緊了雙手,覺得太子果然從芯子裡就是惡劣的,不管他的外表看起來多麼有欺騙性。明明是他故意用沉默的方式令人知難而退,拒絕了她還要對她冷嘲熱諷,說她不是誠心想救自己的爹。
魏紫吾道:“我已向殿下下跪,還不夠體現我的誠意?”
太子道:“你覺得跪了本太子,這樣委屈的事足以體現誠意。可是對於我,你跪我能給我帶來什麼好處?”
魏紫吾聽懂了,太子的意思是,她給的誠意和能提供的好處不夠。可他先前一句話也不說,她以為他根本就不願繼續聽她的請求。
魏紫吾想起傅予州先前回答她最後一個問題時,先看了看太子的表情。她明白,傅予州去不去遼西,決定權在太子。若是太子肯談條件,她當然會試一試。
對魏紫吾而言,世上最重要的就是魏嶢。
她並未遲疑,道:“若是傅予州能將我爹治好,魏家的薄產,都可以為殿下奉上。”
太子竟發出輕笑:“魏二姑娘真是很少有今日這樣天真的時候。”
魏紫吾覺得男人嘴角的笑意實在紮眼。
石安靜這時在外又喊了一句:“殿下。”
太子恍若未聞,隻看著魏紫吾。
“以你爹的能力、威望和人脈,還有顧見緒在後支持,重掙起魏家如今的家產並不難。更遑論,魏家的財產,我還沒有看在眼裡。”
魏紫吾並未著惱,她知道顧見邃說的是實情,可除此之外,她的確拿不出彆的。
“婼婼,婼婼!”顧熙樂也在門外道。她實在不能再等,雖然她對顧見邃有敬畏心,但是她對魏紫吾也是當姐姐一樣看。這樣單獨待在裡麵,連父皇傳召也不出來……她有些放心不下。
聽到顧熙樂的聲音,太子道:“魏二姑娘先回去罷。”
魏紫吾看看他,點點頭,知道太子得先去勤和堂見皇帝。
回到翊華宮,因著天氣好,魏紫吾便陪魏貴妃去玉湖邊轉了轉,午休起後,顧見緒竟過來了。
魏紫吾進宮是不能帶婢女的,翊華宮的宮女們都相互擠眉弄眼,識相地放了顧見緒進去。
魏紫吾剛睡醒,身上還穿著中衣,頭發也還披散著,見顧見緒就這樣走進來,實是感到尷尬。
顧見緒原本麵色冷沉,待看到魏紫吾穿著中衣睡眼惺忪,又看到她露出的纖細白嫩的腳踝,加之那一張小臉披著長發的模樣和平時挽髻時截然不同,表情立即柔和了一些。
魏紫吾卻斂著眉,覺得表哥近日越來越不守禮。她直接道:“表哥去外麵等我吧。”
顧見緒微怔:“好。”說罷退出去。
魏紫吾坐在鏡前任宮人為她綰發,她卻不知,在另一個房間裡,魏貴妃與顧見緒兩母子正在爭執。
“母妃是什麼意思?”
“我說,讓你以後不要再與婼婼太親近,暫且將對她的心思收起來。”
顧見緒沉著臉,道:“兒子聽清楚了,所以我才問母妃這話的意思……”
“我讓你作好娶周漓慧的準備,這樣明白的問題還要我說?婼婼這邊,我另有安排。”
顧見緒聲音冰冷:“對她有何安排,母妃不妨直說。”
魏貴妃沒有回答顧見緒的問題,而是道:“魏家如今飄搖難立,你二叔能不能立起來還不可知。想要讓周家死心塌地,必然要先許諾他們日後的好處。這些還需我來告訴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