慕之雲還在刷題。
這是她科技任務的第52套題。
從係統題庫裡抽取的題目,難度層層上升,而且範圍極廣,要想保證100%的正確率,她就需要涉獵更多不同的方麵。
所以雖然這個文明基石的主攻方向是數學,但是她已經刷完了高中階段全部的數理化生課本,如今正向難度更高的大學專業書進發——慕之雲總覺得,係統對“基石”的理解,應該有什麼問題。
她已經被麵前這道難題難住好幾天了,慕之雲忍不住歎口氣,晃動了一下肩膀。
聽到隔壁桌的歎氣聲,顧恒亮伸長脖子,偷偷往那個高深莫測的慕之雲桌上看了一眼。
聽說這個剛轉過來的尖子生,是因為得罪校長才被發配過來的——雖然這群後進生覺得,他們自己才更像是被校長整的那個。
小小巧巧,渾身怪力——就算物理沒學好,顧恒亮也覺得,這種存在實在太不符合常識了。
更不符合常識的是,這麼一個明明能靠力氣稱王稱霸的女孩子,竟然還是一個學霸。
他光看到學霸桌上那些題,都覺得眼睛疼!
雖然剛開始被慕之雲嚇了一跳是真,但要說立馬服氣——那也不配在街頭稱大哥了。
顧恒亮後來又嘗試著挑釁過兩回,試圖把他班級大哥的名頭重新搶回去——至少也不能被一個嬌嬌弱弱的女孩子霸占了去,要不然以後他的臉要往哪裡隔。
當時慕之雲很不耐煩:“你煩不煩?我要做題。”
顧恒亮揮動了一下他的手臂,胳膊上的獅頭仿佛張開大嘴,氣勢驚人。
然後,他就被這個女生一把摁住,也不知道往他胳膊上圖了層什麼東西,冰冰涼涼還黏黏糊糊的,第二天,他手臂上的貓貓頭——不對,是泣血獅頭,就不見了!
他那個威武帥氣,一帶出去就能震翻街上一群小弟的獅頭,不見了!
這簡直比他的大哥位置旁落,更叫顧恒亮懷疑人生。
畢竟紋這個獅頭,那是真疼啊!要不是懷著一腔橫掃街麵的熱血,顧恒亮肯定不可能堅持得下三個小時,讓紋身師用針在他手臂上一下一下戳的。
可現在,曾經的疼痛全化成了泡影,他甚至還被以前的小弟笑,說原來那隻貓頭竟然是貼紙!
貼你個大鬼頭!
原來這個尖子生不但會武功,還會魔法!
顧恒亮看向她的眼神,又哀怨了三分。
慕之雲一抬頭,就看見這個留著經典洗剪吹發型的男生,幽怨的盯著自己看。
“看什麼?你也想做題?”
顧恒亮瞬間就慫了:“不是,我就是想問,你還能把我的獅頭還回來不?”
慕之雲:“當時警告過你了,我脾氣不好,彆老煩我。”
主要是那個奇形怪狀的貓貓頭太醜了,這家夥還總揮著手在她眼前晃,慕之雲乾脆就把媽媽實驗室的原液拿出來給他做了一個手膜,效果果然不同尋常。
慕之雲暗暗在心裡記下來:回去以後可以跟實驗室多提一句,這原液還可以洗紋身。
又幫媽媽的產品開發出一種新功能,她的心情稍微好點,對這個裝模作樣的“大哥”也多了幾分耐心:“洗掉就弄不回來了——除非你再紋一遍,不過你之前紋的那隻貓頭實在太醜了,最好再找家更有品味的。”
顧恒亮還能說什麼呢,力氣力氣比不了,人家還會魔法,更重要的是,他怕疼。
曾經的大哥也隻能低眉順眼,又好奇問這個尖子生:“你是不是學過功夫呀?拜的哪個師傅?”
慕之雲看他一眼,揚了揚手裡的題:“拜的是科學師傅,你要是學好數學物理,打架應該也能厲害一點。”
一個敢說,另一個還真信。
顧恒亮驚奇的睜大眼睛:“真的?教科書還有這本事?可我看那些重點班的尖子生,也不會打架啊。”
好歹這人腦子裡也不全是漿糊,還有點基本的判斷能力。
但他哪能忽悠得過慕之雲。
“那是因為他們看的書都太簡單了,”慕之雲說,“至少也要到競賽階段的內容,才對打架有點幫助。”
看到這貨一副懵裡懵懂,不明覺厲的樣子,慕之雲被難題困擾的腦袋稍微輕鬆了一點,又很不負責任的轉過頭,繼續做題去了。
她才不在乎這個一心想當老大的男生,有沒有被自己忽悠得懷疑人生呢。
反正隻要這群人在做題的時候彆煩她就行。
慕之雲覺得在後進班稱王稱霸的日子過得還挺舒服,甚至都忘了還有成績要公布,也快忘記王老虎這個人了。
王老虎現在,正在找人告狀。
校長還以為他真一氣之下不乾了,縮到家裡賭氣去了?當然不可能。
他其實是跑去找人主持公道去了。
王老虎大學讀得不差,以前的同學一個個也都混得比他強多了,但他知道自己這臭脾氣,既不適合機關,也不適合做生意,相比起來還是學校簡單一點,他自己也更喜歡和孩子們相處。
隻沒想到,學校也不是一個清淨的象牙塔。
他那老同學還笑話王老虎:“我早勸過你,以你的資曆完全可以爭取一任校長當當,你偏偏嫌麻煩不樂意,這下好了,被彆人欺負到家門口了吧。”
王老虎垮著臉瞪他:“我那時候不是資曆不夠嘛,也不願意走你的後門才這麼說的。”
他老同學笑:“那你現在資曆夠了?”
王老虎嘿嘿得意:“那是,運氣好收了個好學生,你等著吧,今年區教委都會被我這個學生震一下,要不然,我也不好意思出來爭。”
他老同學手指在桌上點一點:“你這些證據收集得挺詳細,但是也彆急,很多事情還是要上頭開會解決,一時半會沒那麼快把他擼下來,對了,你說的那個學生,就是參加高中聯賽那個孩子?他這次考得不錯?能拿幾等獎?”
三等獎也就罷了,要是二等獎往上,說不得真能運作一下,王老虎還真有希望拿下附中校長的位置。
現如今講究乾部年輕化,高學曆化,要說起學曆資曆,王老虎是沒得挑的,隻唯一就是這幅臭脾氣太容易得罪人,動不動喜歡掀攤子,在領導裡都挺有名。
但要是他學生這次真出了成績,再加上附中那堆亂七八糟的事,說不定臭脾氣反而成了他的優點——畢竟有真本事的人,脾氣臭一點也正常。
王老虎繼續笑得傻不拉幾:“一等獎都不算什麼,她是肯定能進省隊的。”
老同學神色一整:“你這麼有信心?”
“那是,那孩子現如今比我都厲害——我水平雖然不如以前了,但進個省隊還是輕輕鬆鬆的吧。”
要不是早生了幾年,沒趕上好時候,他進國家隊出國參加比賽,說不定也很有希望。
他那個老同學的臉色終於嚴肅起來:“說這話,你可是要下保證書的。”
“軍令狀都行!”王老虎一挺胸脯。
“你這破性子,哪當得了兵,”老同學嗤笑,“行了,要是那孩子真像你說的這麼厲害……隻要能拿一個省一等獎,我保證幫你把那群臭魚爛蝦清理乾淨!”
附中的天,也是該變一變了。
學校本來就是尋租最厲害的地方,走走關係,送送人情,讓孩子進個好班,請老師多照顧一下,這風氣從古延續到今,便是有數的未來,似乎也找不到徹底解決的辦法。
撈點好處,或者借機和某些人牽上線——基本都是要踩線沒踩線的行為,隻可惜,這個校長的行為,明顯就是越過紅線了。
照顧關係戶也就罷了,還想踩著尖子生送人情——你說這不是傻麼。
便是王老虎的老同學,對這個不懂事的校長也隻能大搖其頭。
————
校長還不知道王老虎竟然敢私底下搞自己,他還在琢磨著,要怎麼把慕之雲乖乖馴服呢。
成績再好又怎麼樣,不就是一個普通學生,要錢沒錢要權沒權,就是他捏在掌心的螞蟻,想怎麼辦就怎麼辦。
如今螞蟻竟然想跟大象鬥,他自然是怒不可遏。
可就連後進班她都能呆得住……校長真是想不通,這麼一個小丫頭,是怎麼在那群混子堆裡,也過得如魚得水的。
可能她本來就是個小混子吧,要不然怎麼敢隨便反抗師長權威呢。
校長正琢磨著要在這丫頭頭上按一個什麼樣的處分,好名正言順治一治她,忽然聽說,區裡的領導來學校視察了。
對校長來說,這世界上隻有兩種人最重要:領導,還有能幫他也當上領導的人。
其他人,比如底下的老師或者學生,向來是丁點都不會被他放在心上的——也沒什麼值得放在心上的價值。
區裡來的領導不苟言笑,看著有點嚴肅,簡單問了些學校的日常工作,又說起他們學校是不是有一個破格參加了高中聯賽的初中生。
“是有這麼一個,”校長殷勤的笑,“不過孩子年紀還小,能跟大幾歲的高中生同場競技已經是很好的了,咱們學校的校風開明,主要還是鼓勵學生重在參與嘛。”
領導點點頭,也沒說什麼就走了。
教務主任又問校長,處分什麼時候正式下下去?
校長不耐煩的揮揮手:“急什麼?等成績出來再說吧,免得在領導心裡掛了號,影響不好。”
這事兒也就這麼暫時過去了。
高中數學聯賽京城賽區的閱卷點,幾個看卷子看得乏了的老師出來透透氣,順便交換一下心得。
“怎麼樣?”一個矮胖的中年老師給另一個瘦高個子遞煙,“今年看到好苗子沒有?”
瘦高個接過煙,搖搖頭:“還是跟往年差不多,有那麼一個兩個不錯的。”
“你呢?”他反問道。
“今年運氣不錯,看了兩份滿分卷子。”矮胖子看起來心情很好。
對閱卷者來說,看到一份解題過程流暢漂亮的滿分卷,都能叫他心情好一整天——更何況是兩份呢。
“那你運氣是不錯,”瘦高個也說,“說起來我昨天也看到一份了,奇了怪了,什麼時候滿分卷都成大白菜了?”
“那是你們運氣好,”邊上另一個看起來有些萎靡的老師也加入了煙陣,“我今天連看了好幾份低分卷,還都是寫滿了的那種。”
“嘖,”瘦高個和矮胖子同時露出了難過的表情,“那是夠磨人的。”
對閱卷老師來說,空白卷子好辦,最麻煩的就是那種明明一點不會做,還要堅持寫滿一整張紙的試卷了。
看得人頭昏眼花不說,還浪費時間。
可要說起來錯也不在學生,甚至對很多老師來說,這種想方設法抓住每一分的努力,是很值得提倡的。
隻可惜,在競賽裡沒用。
奧數比賽向來沒有同情分。
就跟所有帶競技性質的比賽一樣,普通參賽者隻是填基數的,真正值得在意的,說到底還是隻有那幾個明星選手。
“今年咱們賽區滿分選手也就三個了吧,”矮胖子掰著手指頭算,“航中的宋元,江南中學的江澄維,民行中學的莫蟬,這三個都是能衝國家隊的苗子,就是不知道在決賽裡表現怎麼樣。”
今年的奧林匹克決賽在A大辦,但是B大肯定也不會放鬆,麵對普通學生,各大招生辦那是高高在上凜然不可攀的存在,可是在冬令營裡,估計又是一場搶人頭大賽,尤其那幾個最出色的選手,幾大知名高校能直接搶得打出腦花子。
“也不對啊,”邊上一個對三個男人的煙陣一臉不屑的女老師忽然說,“我也看到一份滿分試卷了,那這一共就是四張滿分了?”
其他人想了想,實在沒想起其他特彆好的苗子來——京城說起來很大,其實有實力衝奧賽的高中也就這麼幾所,這麼點點大的圈子,要是有個好苗子出來,早就被傳遍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