滿是潮氣的山壁冰涼又濕滑，一行人除去腰間的保護繩扣外，幾乎是徒手在攀，對身體的負擔非常重，寒氣無孔不入。
通常這種情況下的攀岩最多持續四十分鐘就是人體極限，但眼下，陸勵然一行人已經負重往前走了近一個小時，哪怕是看起來體力最差勁的阮小天，居然也出人意料地堅持下來了。
陸勵然看了眼身後的小分隊，詢問那幾人的情況是否還能堅持。
“沒有問題。”費厲和施南異口同聲地回答。
阮小天顫顫巍巍咬著牙，悶聲道：“能堅持，但頂多十分鐘了陸隊，爬不動了快。”
陸勵然聞言微微點頭，看向阮小天的目光裡帶上一絲不明顯的笑：“差不多，快到了。”
阮小天聞言充滿希望地抬頭看向眼前，本以為能看到什麼明顯的退水後地勢，卻沒想到仍舊是一片仿佛一塵不變的崖壁和完全被淹沒覆蓋的水麵。
阮小天臉上剛掛起的希望，瞬間消失得無影無蹤。
“這哪兒快到了……陸隊的安慰也太瞎了。”阮小天小聲地嘟噥。
施南和費厲聞言對視了眼，忍不住笑。
誰也沒把陸勵然的“安慰”當真，卻沒想到，當他們攀過一片長滿青苔的崖壁，轉角過後，竟是真的峰回路轉——
入眼的是一片幾乎退儘洪水的乾癟陸地，地麵高度比電子地圖上的記錄要低沉許多，像是下陷了不少的樣子。
大塊的陸地上千瘡百孔，像是蜂窩一樣。
阮小天倒吸了口氣，有些激動，沒忍住爆了一聲“草”：“神了！陸隊說什麼中什麼！”
【我靠！前一秒還在哈哈專家的蒼白安慰，下一秒居然成真了！？】
【專家人不打誑語】
【我怎麼一點都沒看出來？？要不是一路直播過來的，我都要以為這是劇本了】
【我們要是能看出來，那人人都是專家了】
【這也太神了淦】
【耶耶，信陸哥，闖天下！】
直播間一片歡呼，總算用不著再繼續看滿屏幕的渾濁洪水過境了，就算他們這些觀眾隔著屏幕和網線，也都覺得怪壓抑的。
阮小天稀奇地盯著腳下的那片裸露地麵：“這兒的水怎麼就下去了？”
“地下……溶洞？”費厲不確定地道，看向陸勵然。
“嗯。”陸勵然應了一聲，小心地轉過那片壁角，緩慢向下，嘗試著陸。
“這一片地基可能會有些鬆散脆弱，小心腳下。”他提醒道。
阮小天一興奮一激動，腳下踩的岩石“嘩啦”一聲碎響，許多碎石頓時滾了下去，劈裡啪啦地砸在下方，還有少許砸中了偏於下方的費厲。
他急忙抓緊岩石上的凸起固定住自己，心有餘悸地吐出一口氣，緊張地問：“費厲你沒事吧？”
“沒事。”費厲比了一個手勢，“你小心點，彆亂動！我和陸隊先下去察看察看，你和施南待在原地。”
阮小天點點頭。
他鬆口氣，趴在岩壁上一動不敢動了。
很快，阮小天便目送著陸勵然和費厲兩人下到了山壁的最底下，雙腳踩在了實地上。
“怎麼樣！”他大聲喊道。
費厲聞聲也跟著扯著嗓子喊：“不怎麼樣！感覺不踏實！”
阮小天聞言頓了頓，不踏實？
他扭頭找施南，嘀咕道：“不踏實是個什麼形容？心裡不踏實？”
施南抬頭沉默地看了他一眼，沒回答，像個悶葫蘆似的。
他隻聽陸勵然的指令，陸勵然讓他們兩人留在原地，他就留在原地，彆的多餘動作一個都沒有。
阮小天見討論不出什麼東西來，隻好訥訥地把頭收回去，眼睛一眨不眨地盯著陸勵然和費厲兩人的方向。
“當心點啊……”他極小聲地在心裡祈禱。
陸勵然每走一步，腳下就有細碎的動靜像是從四周圍的地縫間傳來，細密的動靜讓費厲有些猶豫，不知道是否該跟近上去。
“走在我走過的地方。”陸勵然像是看出了費厲的遲疑，叮囑了一句。
費厲聞言立即點頭。
這片陸地上肉眼可見的地穴大小不一，數量眾多，小的不過隻有一元硬幣的大小，而大點的，甚至有窨井蓋那般直徑，一不留神一腳踩空就栽進去了。
兩人走著走著，費厲忍不住低聲問陸勵然：“洪水能全部從這些地穴泄走？”
“你以為這些地穴是穿山鼴打的地洞？”陸勵然扯了一下嘴角，“地下的世界就像地上的鏡麵，空間寬廣遼闊，甚至可以延伸至百米深處，承載千萬噸的洪水載量也隻是時間問題。”
費厲有些難以想象，他看向腳邊的一處地穴，約莫有他拳頭那麼大，透過孔洞往裡瞧，黑黢黢的一片，似乎頂多伸條胳膊就到底了。
陸勵然看出費厲心裡的想法，他微微挑眉，說道：“你衝裡頭喊一聲，說不定還能有回聲。”
費厲忍不住笑起來：“陸隊您這玩笑夠冷的。”
陸勵然隻是看著他，既沒有順勢應下，也沒有否認，看得費厲從原本的篤定到心裡打鼓。
“……您認真的？”他頓了頓，小聲試探般地反問。
費厲摸摸鼻子，心裡多少有些被激起了好奇心，他蹲下-身，清了清嗓子，試探地朝著底下喊了一嗓子：“喂——”
一聲喊完，什麼也沒聽見，費厲覺得自己挺傻的，像個憨憨。
怎麼突然之間和陸隊對視了眼後，就無條件地相信了對方的鬼扯呢？
費厲站直起腰，撓了撓後腦勺，忍不住往陸勵然的方向瞥了一眼。
陸隊，看起來挺正經一人，沒想到居然還會開玩笑，一本正經的那種。
【哈哈哈哈哈笑死了，隻能說陸哥演技太好，忽悠人一把手】
【不，主要還是我陸哥平時太正經，一點都不像是會說玩笑的人23333】
【看把小隊員忽悠的，像個二愣嘎嘎】
【彆的不說，剛才專家那副樣子，換我我也信了……】
費厲要是這會兒能看到直播間裡的實時彈幕，一定會倍感慰藉，至少知道不是他一個人被陸隊忽悠住了。
就在費厲打算離開的時候，耳邊卻忽然出現一聲虛弱的、似曾相識的應聲——
“喂——”
就像是費厲的回音。
一時間，費厲臉上表情都僵在了那兒，一動不動，一雙眼睛猛地瞪圓了。
【臥槽臥槽臥槽，是人聲嗎！？】
【這運氣絕了！！逮著一個坑喊居然就有人應！】
【也有可能是前期獻祭了太多黴運……】
【不無道理咳】
陸勵然也聽見了聲響，驀地大步往回走，飛快來到費厲身旁。
“陸隊……您也聽見了？！那是……”費厲見狀倒吸了口涼氣，眼睛唰地亮了起來，緊緊盯著腳下的地穴。
陸勵然迅速趴下-身，湊近地穴。
他剛矮下-身，就聽地穴底下又傳來了一聲輕微的聲響：“喂——有人嗎——”
費厲這回聽得更加清楚了，立馬大聲回應：“有！有人！底下是誰？是咱們的人嗎？”
過了幾秒，底下又傳回了一聲動靜：“什麼——”
那人的回音更輕了，像是用光了力氣。
費厲有些著急，連忙趴伏下來，想聽得更清楚些，開口還想再問，卻被陸勵然攔住。
“底下的人節省力氣，待在原地彆動。”陸勵然沉聲對洞穴道，同時轉向費厲，“讓施南和阮小天下來。還有你，留在這裡，安撫底下人的情緒，儘可能確定下來對方所在位置是否在這處的正下方。”
他們的聲音能傳遞往來，卻並不代表底下的人就在正下方。
地下溶洞之間的空間穴係複雜，聲音很有可能轉了個彎。畢竟兩次答複之間間隔了幾秒，這既可能是因為回答者太過虛弱，也有可能是因為相隔的空間距離。
費厲很快明白過來，他剛要點頭，就聽陸勵然又道：“我會找個地方下去看看，試一下通訊器，保持聯係。”
費厲一驚：“下去？”
地麵下方的溶洞體係千回百轉，很有可能地麵上哪怕相隔不過三十米的兩個洞口之間，在地下繞著甚至幾百米的地下距離。
這樣千差萬彆的地質環境下，根本不可能做到找尋一個人。
哪怕是全副武裝的搜救隊伍，在這樣的溶洞穴係裡展開救援工作也極有可能出現意外，更彆說陸勵然他們現在的情況了。
費厲心跳加快，既不安，又有一種說不出的緊張興奮。
陸勵然有膽識也有能力做他們壓根不敢做的事情，費厲想跟著突破自己。
陸勵然沒有多做什麼解釋，隻是眼神示意費厲進行設備調試。
費厲立即拿出通訊器，與陸勵然做了多次調試聯絡，確保通訊器之間的溝通聯係沒有問題後，陸勵然開始進行準備工作。
而費厲則吹了一聲響亮哨響，把遠在山壁那頭的施南和阮小天兩人叫下來。
陸勵然扯出一團團繩纜，在自己的腰間係住後，把另一頭交給了費厲。
費厲同時又扯了一股出來，兩股繩索在自己和陸勵然的腰間同時係了扣，做成活繩，大大增加了陸勵然的行動範圍，同時也方便遇到情況後緊急回拉。
為了方便行動，陸勵然將多餘的裝備全部卸下，隻穿了一身勁黑的速戰行動衣，戴上頭盔，抽出一把匕首和一柄長刀一左一右豎跨腰間。
沒了之前繁重的裝備負重，緊身的勁黑行動衣將陸勵然的長腿窄腰寬肩全部勾勒出來，整個人都顯得更加利落精乾，流線完美得像是一頭矯健黑豹。
施南和阮小天急匆匆趕到附近，便看見陸勵然蓄勢待發的模樣，有些詫異地睜大眼：“這是要乾什麼？”
“底下發現情況，有人受困。”費厲簡潔道，“陸隊要下去，我們儘可能找到受困人員的具體位置，保持和陸隊的聯絡，及時更新情況。”
施南聞言點頭應了一聲，立即行動起來，沒有任何異議。
阮小天嘶嘶地吸著氣：“還沒定位到具體位置，陸隊就要下去？那太危險了吧？”
“雙向行動。”陸勵然微微抬起下巴，眯起眼，用力扯了兩下係扣，確保牢固程度。
他沒有絲毫猶豫：“在地上多遲疑一分鐘，底下的受困威脅就大一分，必須爭分奪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