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雪重新回到了莫驚春的院子。
泫然若泣的莫沅澤扒著他的小腿嗷嗷,還得是徐素梅過來才將人帶了回去。莫驚春有過一瞬間的心虛,但是在看著兔子若無其事吃草的動作時又很是頭疼。
他不希望看到那個猜想,但精怪行事不會那麼簡單。
之前三月的懲罰殘酷至極,也沒見精怪有半分退讓,如今這新的兔尾懲罰毫無期限,他心生困惑,又因這偶然撞見的解說而升起古怪的猜測……
儘管是猜測,莫驚春心裡卻是悲涼。
若是真的,當真恥辱。
是夜,他躺在被褥裡,再沒想之前那麼平安睡去,猶豫再三後,他探手往下,像是要嘗試。
守夜的墨痕在外麵打瞌睡,迷迷瞪瞪好像聽到了痛苦呻|吟聲,他猛地一個激靈磕在邊上,發出不輕不重一聲響,“二郎?”他的聲音有點迷糊,像是分不清楚剛才那瞬間究竟是他做夢,還是屋內真的叫人了。
半晌沒有動靜,墨痕才重新栽倒下去,迷糊地想著該是夢囈罷。
屋內,藏在漆黑幽暗裡的男人麵紅耳赤,那是一種古怪的羞紅,身體逼到極致才會染上這種色彩。
可莫驚春麵上卻是毫無表情地撒開手。
如果要讓這懲罰消失的代價需要如此難以承受的撫摸,便罷了。
他可以在夏日依舊不換輕薄衣裳,頂多會被外人誤以為是有什麼怪癖,但也總好過再來一回!
他泄氣地蓋上被子,好半會才沉沉睡去。
…
公冶啟麵色發沉,身前跪倒一片人,包括臉色蒼白的柳存劍。
他安靜地坐著,便宛如凶獸盤踞。
“殿下,您應該早做準備。”柳存劍心裡慌,可他不得不說。
太子並不會因為發脾氣就亂砸東西,東宮之所以跪了一片人,不過是因為他們覺察到了殿下的暴怒,心中恐慌而已。
引得太子凶暴的點,便在於柳存劍方才的話。
他強撐著說道:“殿下,最近朝中局勢古怪,您的幾位手足異動頻頻,想來心中是有些成算。若是您坐視不理,怕是會引發後患。”
以太子之英明神武,柳存劍其實猜出太子不願動手的緣由。思來想去也是好笑,這天底下最是普通尋常的親情,居然真的會出現在皇家中,一對最不該有的尊貴父子之間。
太子肅穆安坐,仿若沒有聽到他的話。
俊美麵孔上麵無表情,就仿佛一切都被塵封在皮下,可那雙眼……
是毫不掩飾的濃黑。
誰都不想體會太子的暴怒。
他的怒意,並不隻在麵上的戾氣與瘋狂,更在沉靜壓抑下的暴虐嗜血。
劉昊或許會害怕太子偶爾一閃而過的張狂肆意,卻更害怕他平靜無聲的濃漿怒火。
那一瞬,仿佛太子的兩麵融為一體。
他是唯一一個真正清楚太子發生了什麼的人,或者說,除了永寧帝和皇後之外。
如果主家有什麼問題,是瞞不過近身伺候的人。尤其是最為靠近的那一個。
東宮身邊跟著進進出出的人太多,彆人以為太子隻是喜怒無常,張狂放縱。可劉昊卻知道如果若止步於這樣,那一切都是美滿。
太子偶爾會流露出暴虐的一麵。
比原來的他更加瘋狂,更加嗜血。
或許他是渴求著殺戮。
劉昊無法說清楚那究竟是什麼,但他曾有兩次當真與“他”擦肩而過,那時候的下場和帶出來的人命,過於嚴重。他能活下來,也正是基於他在其中的表現。
正因為如此,他對莫驚春的態度方才如此柔和,那是因為他們同病相憐。
隻不過莫驚春比他更慘了些,至少劉昊知道發生了什麼。可是那位太傅或許都不知道自己是十來年的遭遇究竟是為了什麼。
劉昊在柳存劍的示意下巍然不動。
笑話,現在的太子要是能勸說得動,那該抹脖子的就是他了!
好半晌,殿外傳來了彆樣的聲響。
太子略動了動,劉昊便心知肚明地爬起來。過了片刻,他驀然回來,穿行過地上跪著的一群,走到太子殿下身邊說了什麼。
公冶啟幽黑的眸子盯了他一瞬,淡漠起身。劉昊緊跟上,在越過那些個內侍時踢了一腳,機靈的立刻就跟上了。
至於不機靈的……
劉昊眼底毫無情感,東宮容不下過於精明的,卻也容不下愚蠢的廢物。
他們去往了長樂宮。
殿下在長樂宮待了半個時辰,出來的時候,劉昊看不出他的臉色是好還是壞,不過回去的攆車上,他總算聽到太子殿下說話,“如果孤現在出宮……”
劉昊:“……您還是先殺了奴婢吧。”他哭喪著臉說。
他們前腳剛從長樂宮出來啊!
太子殿下不服氣,“殺了你能頂什麼?用你的血鋪出宮的路嗎?”
劉昊的心漏跳了一拍。
太子正在盯著他。
“你一個人的血可不夠。”太子若無其事移開了眼,“回去罷,父皇禁足,孤回去睡大覺。”
劉昊:“……”什麼?
他心裡是決然不相信太子所說的話,隻是萬萬沒有想到,殿下還真的就此蟄伏,再沒有管外界的風雨,隻是經常往返長樂宮,直到一日被鳳鸞殿請了過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