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7章 第四十七章(2 / 2)

好在那人也不是什麼精瘦的身材,倒是瘦弱許多,這才半抱半拽著回到窗口直直滾落下來。

但除了吃了迷藥之外,本應該無病無災才對。

精怪幽幽。

【公冶啟十分暴怒,暗衛不敢將席和方送走,他在雪地上躺到了後半夜,才被救火的人發現送去了留春堂】

莫驚春:“……”一時間他也覺得實在離譜,卻無話可說。

要是沒人發現的話,豈不是活活凍死在雪地上了?

雖然這還是在春日,可偶爾還會下雪。昨日傍晚就有雪,直到後半夜都沒有化掉。

罷了。

人已經救下來,那就不關他的事情了,如果莫驚春再關注那人的安全,怕是帝王會直接生撕了他。

【任務八前置已完成,席和方已被救出,後置任務救火失敗,懲罰正在抽取中……】

莫驚春:“任務做完一半,失敗一半,難道也要懲罰嗎?”

【失敗,就是失敗】

莫驚春:“你就沒想過你發布的任務其實也不甚合理?救火向來不是一人能做到的事情,便是我沒成功,也算是失敗?”

【昨夜救火是百姓自發開始,而後由官府接手。若是宿主能在其中發揮作用,便能算是完成。可是您為了及時安撫公冶啟而放棄了參與的可能,便視作失敗】

莫驚春沉沉歎息了一聲。

如果不及時安撫公冶啟的話,不僅救下來的席和方要死,到時候還要惹出多少麻煩,就不是那麼簡單就就能了事的。

他不是個喜歡在床上躺著的人,在忍受了片刻之後還是沒法入睡,到底是起來了。

他下意識的摸了摸小腹,然後想起來懲罰已經消失,隨即又有個新的懲罰在等待著他,隻是或許是因為任務完成了一半的緣故,所以這一次精怪也拿捏不好要抽取什麼處罰,遲遲沒有給出反應。

莫驚春索性不理,而是在屋內慢慢走著。

他一邊走著,一邊卻是在想著事情。他在想著昨夜通天樓這古怪的大火。

通天樓是京城出名了十幾年的一座酒樓,背後必然是有人在支撐著,偶爾他也曾經和朋友去過幾回。

那裡頭的酒菜確實不錯,氛圍也是極好,每間包廂內都會有個單獨的小隔間,領著琴娘在裡麵彈琴,若是想要舞姬,那卻也是有的。

不過這些都隻做文雅之舉,卻沒有那種淫|邪之態。

所以京城裡頭除了權貴愛去,那些世家子弟來了,也愛往那裡頭去,便是為了那彆有不同的風味。

通天樓能做到那麼大,甚至讓京城裡頭的人都習慣了它每年正月裡頭的熱鬨,肯定是有底蘊在的,敢在通天樓惹出這麼大的事情,傷及這麼多無辜,定然讓背後人臉麵無光。

不巧,莫驚春知道通天樓背後是誰。

是秦王。

有著這樣一個碩大的名頭,可是這位老王爺卻是一個腿腳不便的身體。他從出生當時就已經雙腳不利於行,徹底絕了他在皇位上的路,可反而是因為這個緣故,他從來都不曾參與皇權爭奪之事,反而平平安安走到了最後。

也是因為他身體的緣故,他並沒有離開京城,去往封地,而是在京城內另辟府邸居住。

每年他壽誕時,皇帝都會派人送一份禮物以示恩寵,這個習慣即便是現在到了正始帝,也沒變過。

秦王的性格非常溫和,和不少宗親關係甚好,在京城裡,誰不賣給他幾分薄麵?

出了這樣的事情,就算這位王爺溫和也必然是私下動怒的,隻是這些不能擺到明麵上來說。

就是因為這位王爺不與人爭事,也從未惹出什麼動靜,通天樓不聲不響在京城這麼多年,突然出這樣的事故,不由得讓人覺得是有人在借機挑事。

昨夜不可能是一場意外。

既然不是意外,就必然會有起因經過與目的。昨夜他曾經以為那個人是衝著席和方來的,可是在早晨起來後,他卻不再這麼想。

席和方這個人他之前從未聽過,在京城裡也不是什麼排麵人,要殺這樣一個人犯不著將整個通天樓都拉下水。

那又究竟是什麼人在動手?

他想拿到昨夜的死亡名單,那上頭或許能說明一些事情,不過這些就須得在他身體恢複之後再去想了,如今他連東府的門都出不了。

雖然並沒有人看守著他,可是劉昊寸步不移地跟在他房門外,也不像是個能讓他自由走動的姿態。

莫驚春歎了口氣,不知道眼下皇帝究竟是個什麼,脾氣若是真的發作大了,那可該如何是好。

而現在正被他惦念著的皇帝脾氣確實不怎麼樣。

“陛下,昨夜確實一出意外。”眼下坐在禦書房對麵的那位老人,就是剛才莫驚春在想著的王爺。

秦王如今歲數大了,看起來老態龍鐘,不過精神頭還是不錯,他坐在輪椅上被人推進皇宮的。外頭的人以為這位王爺想要去和皇帝告狀,卻沒想到其實這位是來辯解的。

“既然皇伯認為這是一出意外,那不若與寡人說說這意外究竟是怎麼發生的?”帝王冷冷看著老王爺,絲毫沒有對麵是自己叔伯的溫順。禦書房內的氣氛很是壓抑,透著長久不散的陰冷。

這位皇帝一旦發起脾氣來,便是不管不顧,要鬨破天的性格。老王爺就是在聽到今日朝會上的事情之後,才決定要趕在一切還沒發生之前趕緊入宮。

秦王:“陛下,您抓到的那位幫廚昨夜在後廚與人爭吵起來,就吃醉了幾口酒,在處理食物的時候,不小心把熱油碰到了下來撒在柴火上,隻是他沒來得及去處理,就被人叫去外麵幫忙,這一來二回,就忘記了曾經發生的事情,結果回頭有人在廚房做活,濺落的火星便將柴火點燃了。”這熱油碰到火星再遇上乾柴,簡直就是湊到一堆去了。

如果按照老王爺這個說法,如此巧合又順理成章的事情,卻也不是不能發生。

可是這樣的話說出去,能讓彆人信服,卻絕對不能夠讓帝王信服,他不僅不信,他還要陰陽怪氣,陰森森說道:“這天底下若是有皇叔說的這麼巧合的事情,那這巧合怎麼不發生在皇宮,怎麼不發生在您的王府,偏偏要發生在通天樓上,燒死那麼多人?”

他的手裡已經有了死傷者的名單,在那上頭大部分是不太認識的,卻有一小部分是今年將要參加科舉考試的學子。再有一二個是世家子弟並一些權貴官宦人家,說大不大,說小不小的麻煩。

如果是在平時帝王還不會這麼偏執,可此刻他就像一條聞到味道的孤狼,死活都不肯撒開那點血腥味。

秦王蒼老地說道:“陛下,難道您還看不出來眼下世家與宗親兩邊頗有水火不容之勢,如今再出亂子卻也是不妥,有些事情……為何不能夠睜一隻眼閉一隻眼呢?”他的聲音到了最後,隱隱有了規勸的意思。

這世間不是所有的事情都能橫衝直撞便能得出一個答案,即便是用皇帝這樣強硬強勁的勢頭……也說不得……有些事情徐徐圖之,用更為柔和的手腕去處置,說不得會有更好的法子。

這位老王爺頗有大隱隱於朝的姿態,雖然不入朝政,卻是把朝上的事情看得分明,洞若觀火。

正始帝幽冷強硬地說道:“那又如何?寡人既為帝王,世間不願之事,不平之事,寡人既看見了,不願了,便要踏平,便要看清。

“哪個人敢來阻止寡人,寡人便要他碎屍萬段,即便是你,皇伯。那也不是例外。”他這話說得極其偏頗,卻又理所當然。

“寡人要的是當下,現在,便一清二楚!”

他是皇帝嗬。

如若還不能恣意,如若還要蟄伏,如若還要為人所製,什麼事情都受人牽製,他又何必坐在這個皇位上?

秦王被正始帝話語裡的森然嚇到。

這位年輕的皇帝赫然是在向他闡明一個恐怖的道理,他之所以為皇帝,是因為他是,也是因為有人想讓他在那個位置上,而不是說他非要做個賢明的君王,非要做個為萬人景仰的皇帝……如果他不願,就是這天下攪得亂七八糟,那又如何?

正始帝露出個滿是惡意的笑容,單手撐在桌案上,幽暗地看著老王爺,“當然,就是您不說也沒有關係。”

門外,是不太熟悉的另外一個內侍揚聲說話,“柳存劍拜謁君上——”

與此同時,帝王最後一句話也儘數說完。

“寡人總會知曉。”

“他是皇帝。”

莫驚春幽幽說道。

養到了下午,他身體的酸澀已經好上許多。

畢竟他也是常年練武的人,挨過了那一陣身體也便稍稍恢複了尋常,雖然劉昊總是勸他在床上多躺一會兒,可他今日本來就沒去上值,心中有些內疚,如今還要在床上乾躺著,那更是不太適應。

他如今站在東府的書房內,正在作畫。

劉昊守在邊上,偶爾看上幾眼,隱約看得出來這是皇帝的模樣,隻不過那人卻沒有穿戴著冠冕,也未披著冕服,看起來就像是一個不太尋常的漂亮俊美的小郎君,騎在馬背,臉上帶著意氣風發的神采。

說他小,是因為莫驚春畫的不是他現在二十出頭的年歲,而是在從前更是鮮活猖狂的十五六歲。

劉昊問:“這是陛下?”他這話有些明知故問了。

莫驚春:“他是皇帝。”

他慢慢的將這四個字吐出口,不知道心中充斥著怎樣的一種情緒。

劉昊似乎感覺了一種不同尋常的氣氛,不敢再問。

莫驚春卻似乎有了談興,淡淡說道:“其實從前我一直不清楚為什麼東宮內總是透著一種肅穆的氣息,雖然太子當時確實陰晴不定,脾氣有些古怪,可他在外卻是個優秀的太子,從來不會真的逾越一步。”

他說到這裡的時候,忍不住就給筆下的小郎君又添上了一朵簪花。

其實這與公冶啟的氣質全然不同,可是這筆下的小郎君既然是出自莫驚春的手裡,便也比現實中的鋒利又增添了三分柔和,反倒顯得融洽。

“這個問題直到我開始覺察出太子本性裡的一些根深蒂固的存在,方才有了體會。”就算東宮裡大部分人都不知道太子殿下的宿疾,可是那種高壓的氛圍卻常年環繞。

說到這裡的時候,他已經開始在給筆下的小郎君上色。

他挑染的色彩,正好是昨夜看到的大紅。

雖然很少看到陛下穿著純色的衣裳,可那樣鮮豔張狂的紅色,實在是適合他,比之冕服肅穆的模樣,又添了幾分肆意。

“可就算是這樣,陛下這些年也控製得非常得當,就算除了寥寥幾個人知道了詳情,卻從來都不曾外露。所以我一直都在想,為什麼您到現在一直還在擔憂此事呢?”

劉昊猛地看向莫驚春。

莫驚春卻沒有看他,他還在給他筆下的畫像塗抹著色彩,如今已到最後一片布料了。那些褶皺畫起來,還挺像那麼回事兒。

“而後我又想起來另外一樁事情……為何偏偏是您,被陛下從東宮帶到了長樂宮?”

不是彆個,也不是哪個,就是劉昊。

此話一出,劉昊的眼底更是透著幽深晦澀。

莫驚春:“在明了了先皇對陛下的重要性之後,再覺察出您對陛下的擔憂,我總算猜到了,其實中侍官,您從一開始就不是陛下自己發現的人,您……合該是先皇派過去的人。”

啪嗒。

莫驚春耐心地塗上最後一筆,後退一步,欣賞自己的畫作。

“所以這正解釋了,為何陛下會對你有幾分獨特。”

那東宮那麼多個,怎偏生是劉昊?

因為劉昊是永寧帝的人。

劉昊:“宗正卿想說些什麼?”他臉上的平靜褪去,看著莫驚春的模樣不再像之前那麼平和,隱約中透露出幾分古怪的韻味。

其實莫驚春猜得不錯,便是在他開口之前,劉昊在他麵前也全然是一副溫和的姿態,從未露出猙獰的模樣。

那是因為友善?

是,也不是。

即便劉昊多方為他說話,也曾經在莫驚春和公冶啟兩人間周旋,甚至跟莫驚春有著一定的情誼……可是他無論言行舉止都隱約透著少許輕視。

這份輕視並非說他看不起莫驚春,僅僅是,沒必要。

莫驚春隻要能夠好好安撫陛下,隻要能夠讓陛下開心,這就是劉昊眼中,莫驚春對於公冶啟全部的價值。

這份意義的重要性甚至遠遠勝於莫驚春背後的莫家。

仿佛沒有什麼比這更重要。

隻要他還活著,就算他與陛下之間有再大的矛盾,仿佛也能圓得過去。

莫驚春淡笑著搖頭,“我說出此事並非是為了指責您,又或者是想以此來要挾什麼,隻是在確定了這樁事情之後,我總算明白了,陛下的本性裡,最是麻煩的一點問題出在何處。”

他幽幽歎了口氣。

“是極惡。”

公冶啟他……從頭到尾所表現出來的賢良英明,隻是因為他想要。

他願意為此去做,願意為此去犧牲,壓抑自己的本性,願意克製下來讓自己變成一隻乖順的獸,那僅僅隻是因為他想要。

那如果他不願呢?

做一個肆無忌憚的惡者,遠遠比做一個克製內斂的君王要快樂得多。這世間的一切痛苦,一切不快,與他沒有半分乾係,甚至牽動不了他的情緒,便意味著隻要君王產生了一絲不耐與不悅,他未必願意再走下去。

這或許也正是當初在精怪給他展示的那個有可能發生的事件裡……為何最終會走到那一步?

因為再也沒有能夠阻止他的人,也再也沒有人能將他拉回正道,先帝已經死了,再加上那刺激的藥物,隻會讓他狂性大發,全然不去束縛。

除非再給他那麼一個點。

而現在這個點,又或者說這個人,似乎就變作了莫驚春。

滴滴滴——

迎著外麵斜落的陽光,他眼角餘光看到有人大步地朝著這屋走來。

越過昏暗交接的界限,再度從陰翳走到殘紅的斜陽下,那落日仿佛也將帝王身上的衣裳染得和畫中人一樣鮮紅,像是從中走了出來,又變作成人。

公冶啟張開嘴,“——”

【任務八:失敗50%】

【懲罰:不完全的常識修改器】

【作用對象:莫驚春】

【使用者:公冶啟】

【頻率:可使用次數(0/1),每一個自然日更新一次】

公冶啟猛地挑眉,那些懸浮在莫驚春身邊的淺淺字句是什麼東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