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1章 第一百一十一章(1 / 2)

微彎的月牙高懸天際,銀白的光芒散落大地,讓白日的紅瓦綠牆都顯得暗淡。

習習冷風卷過寒意,讓得樹影發出沙沙的搖曳。朦朧暗淡的月光下,唯獨幾處宮殿亮起光華。

整個皇宮,每到夜晚,總是陷入詭譎的寧靜。

正始帝的後宮,怕是這麼多年來最是安靜的一代,除了太後、太妃們,還有大皇子外,許多宮殿都一直沉靜著,往後數十年,或許都不會再迎來自己的主人。

永壽宮內,璀璨的光華流轉,身為太後的尊所,自然不會吝嗇燭光。

隻是一貫素淨整潔的宮殿,今夜卻顯得有些狼藉。

太後冰冷著臉站在窗前,背在身後的手藏在袖中,看不出是何動作。

不過從宮殿裡的雜亂,足以看得出來,此刻太後的情緒。

她知道正始帝又離開宮了。

除了去見莫驚春,太後也不做他想。

秀林等幾個女官站在太後的身旁,不敢有任何的動作。在得知正始帝出宮的行為後,太後不知為何突然發怒,將桌上的東西都掃了下來,摔碎了一地。

臉上怒不可遏的神情,讓秀林一時間,也不清楚,原本還好好的天家母子,怎麼又突然鬨起了矛盾?

秀林卻不想試探。

她能在太後的身邊待這麼久,就是因為她清楚,如果主子不想她人知道的事情,那就絕不要自己去追查。

那不過是將自己推入險境,無法求生。

懵懵懂懂地度過,也沒什麼不好的。

不過在秀林逐漸成為太後的心腹後,還是會觸碰到不少要命的事情。

尤其是這皇家的陰私……

太後看著天上的月牙,沉默了良久。

她隱約覺得白日正始帝所說的話,怕是要掀起驚濤駭浪。

正月初五,天光破曉,莫府早早就“活”了起來。

有一輛馬車悄悄在府門前停下,閽室門房出來查看,正巧看到莫驚春下來的身影。

門房露出喜悅的微笑,“原來是郎君……”他的話還未說完,就注意到莫驚春身旁跟著的那幾個,都不是眼熟的家丁。

其實門房是有些納悶的。

他們並沒有看到郎君出去,難道是從角門或是後門走的?這個門房在心裡嘀咕,直看著莫驚春一人緩步上了台階,而身後的那幾個冷漠的侍從隻是目送著郎君回來,等到他入了門後,那些冷麵人才像是完成了任務,紛紛上馬的上馬,上車的上車,轉瞬間消失在莫府前。

那快得出奇的動作,一下子就消失不見的蹤影……

不知道的,還以為自己是不是在做夢?

門房心裡嘀咕了兩聲,這才將大門闔上。

莫驚春走路的速度並不快,他緩緩而行,路上撞見他的奴仆都會欠身行禮,再得了莫驚春淡淡的頷首回應。

在他緩步走過後,空氣中留下淺淺的淡香。

灑掃的下人下意識吸了吸鼻子,心裡有些奇怪。

郎君這是變換了慣用的香料?

不過他沒有多想,轉身擦洗起石柱來。

“陛下,您為何要讓郎君離開?”

東府,劉昊站在廊下,無奈地看著上頭。

公冶啟正躺在屋簷上,一襲長袍毫無顧忌地拖在瓦片上。他用手背蓋著眼,沐浴在晨光下,另一隻手正隔著一層布料,正在把玩著躺在自己身上的小人偶。

他嘗試過,隻要用這樣的辦法分隔開,就不會對莫驚春造成影響。

仿佛隻有肉.體的接觸,才會讓小人偶起反應。

公冶啟懶懶散散地說道:“強留兩日已是過分,再持續下去,夫子該要生氣了。”

劉昊沉默,背在身後的手交握在一處,總覺得陛下的定義有些奇怪。

是什麼東西給了陛下錯覺,認為莫驚春這一次不生氣?

他恍惚回想起清晨,自己親自將莫驚春送上馬車時,太傅可是鐵青著臉色,頭也不回地離開。

那對莫驚春來說,已然是怒不可遏的表現。

劉昊斟酌著語氣,揚聲說道:“可是您此前不是提過,要……”

“夫子不應。”

帝王慢吞吞的說道。

看不出高興,或者是不高興。

公冶啟的手指摩.挲著小人偶的腦袋。

雖然隔了一層,但他知道,那確實是小人偶的頭。

這東西落在他的手中,公冶啟當然將裡裡外外都檢查過。最開始,這小人偶並不會因為正始帝的動作,而有任何的反應。就好像這東西,隻是個純粹的半身,不管公冶啟怎麼折騰,那感覺都隻會憑空出現在莫驚春身上。

但公冶啟發覺,在觸碰的時間變長後,這小人偶也逐漸、逐漸會有不同的反應。

比如摸摸腰部時,或許會覺得癢癢,然後動上一動。

搔搔小鼻子,會有無意識的掙紮。

掐住尖尖時,小人偶的月要會猛地彈了一下。

這些緩慢、細微的變化,才是公冶啟一直樂此不彼的緣由。

不過他一直沒做得太過分。

因為戲弄這小東西,也會同等反應到夫子身上,若是不能親眼看到,那豈不是吃了大虧?

直到,昨夜。

公冶啟的神色肅穆,慢吞吞移開胳膊,目視著那清朗的天色。

湛藍的天際空無雲彩,乾淨得過分。

這本是個好天氣。

公冶啟的心神卻飄得很遠,回到了昨夜他做的事。

他從未嘗試過一些極端的做法,生怕會驚擾了夫子,讓他難以承受。可是有些時候,公冶啟也甚是懷念那到最後有些傻乎乎的莫驚春,說什麼,就信什麼,等意識到被欺騙後,也乖乖地哭,不掙紮,也掙紮不了……如果他隻到那裡,就收手的話,那接下來,莫驚春也不會為此動怒。

摩.挲著小人偶的手指變得僵硬起來。

冰涼的溫度隔著一層白布,像是要穿透那小小的人偶。

可偏生,昨夜的公冶啟,著實失控了。

嫉妒如同炙.熱的焰火,幾乎要將人囫圇吞下。公冶啟再是有冷靜自持的一麵,在被無名卑劣的妒忌衝昏頭腦時,渴切思慕的瘋狂將他徹底吞/噬,變作了一頭徹頭徹尾的惡獸,他不斷掠/奪,不斷侵/占,甚至做出了他在清醒狀態下,未必會做的事情。

——公冶啟真的將小小的人偶吞了下去。

不過手指大小,軟乎乎的,宛若真人的觸感的東西。

瘋狂的帝王在莫驚春可憐的、哀求的目光中,露出猩紅的舌頭,在舔/舐過每一分、每一寸後,他將小人偶活生生吞了下去。

那一刻,崩潰破碎的莫驚春,吸引了正始帝所有的目光。

他滿心滿眼渴求的,瘋狂壓抑的施/虐/欲瘋狂暴漲,畸形刻薄的索求徹底壓垮了莫驚春。

將清朗漂亮的夫子折騰得破破爛爛,幾乎再拚湊不起來。

公冶啟的手指摳住自己的喉嚨,毫無顧忌地捅/進嗓子眼,將自己迫得連連乾嘔。

底下的劉昊聽得這奇怪的聲響急得在底下打轉,但是剛才正始帝在上去前,就已經要求任何人都不能靠近,即便侍衛都有幾分擔憂,可是都不敢違背正始帝的命令,隻能守在底下,聽著屋簷上怪異的動靜。

公冶啟清晨並沒有吃東西,所以他用那種催吐的手段,讓自己吐出來的時候,也隻能嘔出酸澀的苦水來。

再吐不出任何東西後,公冶啟緩緩坐正了身體,嫌惡地看著自己的右手,那冷漠的眼神,像是身旁要是有一把刀,他都能將這肮臟的手指給砍了。

將小人偶塞入懷裡,帝王抽.出那條白布,有些不耐煩地擦拭著右手。

喉嚨的乾澀和痛苦猶在,一想起剛才那種摳動的感覺,公冶啟就覺得胃中還有東西想吐出來。

他知道,那純粹是錯覺。

奇怪。

真真是奇怪。

公冶啟歎息著,無奈地搖了搖頭。

那種輕飄飄,虛浮在半空的歡愉感,沒有消失。

他不輕不重地抽了自己一巴掌,露出個惡劣的,無法阻止的笑容,“你可真是個瘋子。”

莫驚春連著躺了兩天,甚至還有點低燒。

“受驚。”秦大夫緩緩收回手,蹙眉說道,“莫尚書,您似乎是原本就身體受寒,而後又驚嚇過度,所以才會有如此低燒。”

這屋中,隻得秦大夫和莫驚春兩人。

秦大夫開始斟酌著要怎麼給莫驚春開藥。

這病也不難治療,不過有心病的因素在,還是需要莫驚春自我開解,才更為容易對付。

莫驚春唇色蒼白地靠在床頭,淡笑著說道:“秦大夫這話,可實在讓我不知道怎麼接。我思來想去,倒也不至於是個膽小懦弱的人。”

秦大夫背對著莫驚春,一邊提筆一邊調侃地說道:“是呀,莫尚書要是膽小怕事的話,那才真是奇了怪了。不過,便是再膽大的人,也會有驚嚇過度的可能。”

莫驚春發出一聲應和的鼻音,示意自己在聽。

秦大夫侃侃而談,“老朽幾年前,曾經被請去城郊,給一位官紳看病。他是鄉野裡最德高望重的人,平常也喜好打獵,更是武藝不凡。這樣的人,怎麼都算不上膽小如鼠,懦弱怕事吧?但我那一回去,一把著他的脈象,就覺得有些不對。等開完了藥,老朽讓藥童去外麵抓藥的時候,就聽到他府上的下仆在閒聊,說是這府上連著半月都在鬨鬼。”

“鬨鬼?”莫驚春偏頭。

秦大夫收筆,看著已經寫好的藥方,樂嗬嗬地說道:“是啊,據說府上的鬨鬼,已經嚇到不少人。原本這主人家,也是藝高人膽大,根本就不相信這些鬼神之說,結果起夜出恭時,在茅房撞見了那鬼影,而且是在最驚險的時候突兀冒出來的,他嚇得在茅房栽倒,第二天才爬出來。”

這傷寒加上受驚,倒是符合這脈象的反應。

秦大夫揚聲叫來藥童,看著莫驚春歎息,“您的心思重,可莫要再想些雜事,快快將身體養好才是。”

秦大夫在他家來往多年,能說出這樣的話,多少是將莫驚春當做子侄來看待。

莫驚春微微一笑,頷首說道:“您說得極是,我記住了。”

他身子骨都要軟了,壓根不想起身,隻得讓墨痕代替他將秦大夫送回去,而後就捏著鼻子吃下了一碗苦澀的湯藥。

在把藥碗放下來的時候,莫驚春順手摸了摸額頭,這低燒累得他有些疲乏,連番的睡眠讓他的嘴巴乾得很,總想吃點什麼酸辣的東西。但是莫驚春的自製力很好,還是強行忍住這不該有的念頭,閉著眼養神。

屋內伺候的幾人見狀,都悄悄退了出去,以免驚擾了莫驚春。

半晌,莫驚春歎了口氣,隨手將膝蓋的被褥拉了拉,感覺到從骨髓裡泛起來的倦怠。

他不想去回想之前在東府遇到的事情。

但是迫在眉睫的危機,還有遲遲沒完成的任務,卻催促著莫驚春,不得不去回想。

那一夜正始帝的所作所為,實在是突破了莫驚春的承受能力,他的確沒有想到帝王真的會將那半身吞了下去。

而在那之後緊隨而來的瘋狂扭曲的感覺,是他這輩子都不想再體會第二次的恐怖。

他感覺自己就像個什麼器物,又仿佛是扭曲的容器,在翻滾擠壓。他記得自己崩潰的大哭,還是喃喃的求饒,或者是壓根聽不清楚的胡言亂語。

糟糕,透頂。

而且,那吃下去的東西,在第二日,又再複原,由著帝王從嘴裡乾嘔出來。

就像是從前正始帝所說的那樣。

這東西,是從他嘴裡吐出來。

清晨回來的時候,莫驚春像是是受到驚嚇的鳥雀,倉惶著飛出了東府,頭也不回地撲入了回程的馬車。

他能感覺到公冶啟遲遲不肯移開的視線,仿若在等待著他的回頭。

可彆說是回頭,莫驚春根本不想再呆下去。

畏懼和憤怒時不時衝擊在一處,扭曲而撕裂,仿佛象征著著莫驚春截然不同的想法。

他既畏懼正始帝的瘋狂,卻又憤怒於犯下的一切。

莫驚春沉默地看著自己的手指,那指尖的痕跡已經有些淡去,去卻消除不了正始帝留下來的影響。

他揉了揉臉。

這實在是不像正始帝會做的事情,在莫驚春看來,陛下若不是將半身當做是自己的一部分的話,是不會時時刻刻都將小人偶帶在身旁的,既然如此,那又為何……

莫驚春的神色微怔,像是想到了什麼,突然僵住。

良久,才見莫驚春露出古怪的表情。

……正始帝,是在吃小人偶的醋?

這,不應該啊!

他仔細回想著那一日正始帝的反應,他的動作,還有那無聲無息的舉止……莫驚春感覺自己連手指都在一點,一點地僵硬,像是不知道要做出怎樣的回應。

又是怎樣奇怪瘋狂的人……才會嫉妒上小人偶?

那不也是莫驚春的一部分?正始帝是瘋了嗎?

莫驚春的心裡飛快地閃過幾個奇怪的念頭,而且沒有半點輕鬆愉悅的情緒。

他應該慶幸,不管是他身邊伺候的人,還是剛才來的秦大夫,都沒有對莫驚春脖子上那一圈白布有過任何的看法,不然莫驚春也不知道要怎麼解釋他不肯脫下來的理由。他重重地揉了揉自己的眼睛,沉悶地說道:“任務十四要怎麼提交?”

這話是在問精怪。

任務十四的表現形式和之前有些不同。

之前莫驚春那些任務,都是需要去完成的,不管是成功還是失敗,都要莫驚春在現實中做出一定的反饋。而任務十四雖然也有相應的要求,但是“尋找”是個很微妙的詞語,怎樣的尋找算是成功?

要怎麼表示出“找到”的跡象?

這沒辦法擺出來證據,或者依靠著精怪的主動判斷。

莫驚春之前嘗試過幾次,隻要他不說出話來,而是在自己心裡自言自語,精怪是沒辦法知道他在想什麼的。

可這樣一來,要是莫驚春在心裡推測出了答案,那又算不算是完成了呢?

【您可以將您尋找到的緣由寫出來,然後提醒精怪,到時候會判斷是否完成】

莫驚春沉默,他聽了精怪的想法後,又有更多古怪的念頭。

正始帝流露出來的異樣,或許和任務十四是有所關聯的。

這的確說明了精怪任務的指向性。

都是和正始帝有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