覃冉一顆心早已經千瘡百孔,可心裡越難受,反而越哭不出來。直到覃淮這句話,讓她瞬間淚流滿麵。
他還隻是個小孩子。
看看同樣是小孩子的桃桃,可能連覃淮說了什麼都還沒明白過來。
不說小幾歲的桃桃,就說跟覃淮同歲的覃珩,現在還會為了一個玩具、一份零食、一句不合心意的話……而發脾氣,仿佛全世界都該把他捧在掌心裡,以他的喜怒哀樂為喜怒哀樂。
而覃淮呢?他考慮的是什麼?
是不管受了多大的委屈,都不能難過,因為壞人會得意。
對比越明顯,傷害越大。
覃冉不能細想,不敢細想,又不能不想,越想心中越痛,越痛越忍不住會想……覃冉忽然感覺喉嚨很不舒服,她下意識咳了一聲,卻吐出一口血來。
駱青亭和賀言川嚇了一大跳,急忙上前將她抬到旁邊床上,而覃冉已經暈了過去。
桃桃在醫院待的時間久了,已經搶著去按了床頭的呼叫鈴:“醫生叔叔,你們快來救人!”
這裡是特殊病房,醫生護士配備更足,馬上就進來將覃冉移到行軍床上,送去做檢查。
駱青亭跟著去幫忙,賀言川則留在病房照顧兩個孩子。
桃桃按完鈴又回去坐下了,她確實沒太明白覃淮身世的那些彎彎繞繞,但她知道覃淮被欺負慘了,覃阿姨也被欺負慘了。她好心疼,可是又無能為力。繼上次之後,小桃花再次體會到一個人的無力,蔫噠噠地趴在覃淮床邊,不想說話。
覃淮倒是一直很平靜,看到覃冉暈過去也沒太大反應,隻是勾住桃桃一根手指,無言地安慰她。
“彆擔心。”賀言川走過來,沒忍住將覃淮摟進懷裡,抱了抱他,“你媽媽隻是太激動了,會沒事的。”
他知道覃淮不喜歡跟彆人有太多身體接觸,可他實在是太難受了。與其說是安慰覃淮,還不如說是在安慰自己。
一直都知道覃淮慘,但是賀言川做夢也想不到,真相會這麼慘。
覃淮隻是一個孩子,沒有辦法選擇自己的出身,沒有享受過豪門一天的好處,卻要因為這個身份成為彆人報複的工具、泄憤的對象,老天爺實在不公平。
以前賀言川還因為桃桃對覃淮特彆的關心有點半真半假的吃醋,現在他真恨不得把全世界都捧到覃淮麵前,希望能給他一點補償。
可覃淮不需要,也補償不了。
“謝謝叔叔。”覃淮被這樣抱住還是不習慣,身體不自覺有點發僵,但他沒有推開賀言川。
這一家人,是他遇到過的最好最善良的一家人。
如果不是他們,他現在還在被謝宇銘控製中,根本不可能擺脫那種地獄般的生活。
覃淮特彆感謝他們,也很喜歡他們。
“不要難過。”賀言川拍拍覃淮的背,言語在這時候顯得格外蒼白無力,但他還是要說,“所有的壞事都過去了,否極泰來,以後會越來越好的。”
說到這裡他頓了頓,又補充道:“叔叔阿姨之前說想收養你,是真心的。現在你找到親生媽媽,不需要我們收養了,但我們說過的話還算數,桃桃永遠是你妹妹,叔叔阿姨也永遠是你的家人,我們的家門,永遠為你敞開。以後不管開心還是不開心,不管遇到什麼事,哪怕隻是無聊了,都可以來找叔叔阿姨來找妹妹,想在叔叔阿姨家裡常住也完全沒問題,記住了嗎?”
賀言川當然相信覃冉會對覃淮好,可是,她家裡還有個覃珩。
養過孩子的人都懂,自己親手養大的孩子,肯定是有感情的。更何況,覃冉一直把覃珩當成死去丈夫留下的唯一血脈,那裡麵寄托的感情更是深厚。
而且,覃珩還有心臟病,他的親生父親在坐牢,親生母親現在還不知道什麼情況,離了覃冉的財力和醫療資源,隻怕活不久。
這種情況下,覃冉能狠下心送走覃珩嗎?
隻要覃珩不走,且不管他態度怎麼樣、會不會針對覃淮、覃冉偏向誰……他的存在,對覃淮就是持續傷害。
賀言川不可能越過覃冉去收養覃淮,他唯一能做的,就是保證以後一直做覃淮的靠山。
如果他真的受了委屈,他們願意為他提供一個療傷的地方。
覃淮用力點了點頭,眼底泛起了一絲淚花。
就因為受過太多苦,見過太多人情冷暖,所以覃淮比一般孩子還要敏感,誰是不是真心對他好,他能感受出來。
“哥哥不哭。”桃桃忽然湊上前,在覃淮臉頰“啾”了一下。
小奶團子柔軟的唇瓣暖呼呼的,覃淮感覺自己冰冷的心裂開了一條縫,有熱流慢慢滲了進去。
賀言川將兩個孩子一起摟進懷裡,也不知道在安慰誰:“都不哭,都會好起來的。”
氣氛正溫馨,病房門被人從外麵推開。
賀言川抬頭一看,是駱青亭和覃冉回來了。不過覃冉已經醒過來,是自己走回來的,腳步匆匆。
“沒事吧?”賀言川起身問道,順便給覃冉讓開位置。
“沒事,謝謝你們。”覃冉嘴裡應了一聲,眼睛卻一直盯著覃淮,一步步朝他走過去。
駱青亭來到賀言川身邊,低聲道:“覃總每年都有體檢,應該沒啥大問題,就是最近太累,飲食不規律,有點胃潰瘍。彆的檢查做了,結果沒這麼快出來。”
賀言川點點頭,有些緊張地看著覃冉和覃淮。
覃冉很激動,卻又不太敢碰覃淮。
覃淮神色沒什麼波動,麵對親媽還沒麵對桃桃情緒起伏大。
但這也不怪他,從小就沒見過沒相處過,就算是有血脈相連,也免除不了其中的隔閡。
更何況,覃淮以前過的日子那麼苦,他沒像覃珩那樣大吵大鬨發脾氣怨恨親媽,已經很懂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