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第二章 和親(1 / 2)

帳中香 花間酒 6072 字 4個月前

少年走到近前,將燕檀罩在自己手中的綢傘之下,低頭朝她微微一笑。

燕檀眸中映出熟悉的清俊臉龐,終於神思回籠。

她抖落肩上落雪,一邊向自己手掌嗬著氣,一邊驚訝地抬頭看他:“世矩……你怎麼會在這裡?”

裴世矩是安西侯裴訥之的長子。安西侯鎮守趙國與西域相接的伊州與瓜州,但他從小就被接到金京來與諸位皇子在宮中一同學習受教,以彰顯天家恩德。

少年還未及弱冠之年,便已是名滿京城的才俊,文思斐然、風度翩翩,同京城中其他聲色犬馬的貴族子弟全然不同。

說來燕檀與他相識也有近十年了。

當年裴世矩陪同母親去弘福寺禮佛的時候,燕檀還是個沒有大人腰那麼高的小娃娃。

因為她口齒伶俐,又耳濡目染地通曉幾門西域諸國語言,機緣巧合之下為裴夫人解釋了幾個梵文譯成的新詞,由此被裴夫人記住。

再後來裴世矩來金京讀書,時常來寺裡替裴夫人取些新譯的經書,也漸漸與她熟稔起來了。

裴世矩道:“父親此次跟隨西域諸國使臣進京,也參與了這幾日的禦宴。我同他方才見過一麵,正巧碰上金雀借傘,想是你遇到了麻煩,便隨她一起來了。”

燕檀聽到“西域諸國使臣”時一愣。

此時金雀氣喘籲籲、兩腮漲紅地追了上來,朝燕檀佯裝抱怨道:“殿下,裴世子走得好快,奴婢須得小跑才能跟上。”

燕檀不由得給她的憨態逗笑,與裴世矩並肩繼續向前走,誠懇向他道謝。

金雀獨自打著傘跟在兩人後麵,看著裴世子將傘貼心地向燕檀那邊傾斜。

少年身姿挺拔,半個肩露在外麵,落了一層薄薄的雪。

裴世矩微微側頭,關切問道:“陛下此次召你入宮,可是有什麼要緊事?”

燕檀聞言,捏著自己衣袖的手指不易察覺地僵了僵。

生身父親冷落她多年,同她本就沒有多少情分可言。今日之事令她於父女親情一事徹底清醒,不會再抱有什麼不著邊際的幻想。

他如何,她可以勸自己不去介懷。但要她親口向相交多年的好友道出這一真相

,卻令她感到有些恥辱。

大約在皇帝和皇後眼中,她隻是一粒不起眼的沙塵,從金京被吹到塞外,不會有任何牽扯。

“唔……我猜,大約是我快要及笄,父皇忽然想起了我吧。”

燕檀低下頭去,借由昏暗天色遮掩自己的表情,含糊答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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經書譯成,燕檀被接回宮中接受冊封,是在轉年的四月十八。

封號和賞賜皆是中規中矩,由皇後操辦。

冊封儀式算不上盛大,隻因時間緊迫,皇帝與樓蘭使臣商定,和親的使團在五月初七便會護送著公主從金京出發,前往樓蘭。

燕檀心中明白,自先皇沉湎金石-仙藥起,趙國國力日漸式微,在西域和北方匈奴之間早就沒有以往那樣強大的話語權。

而她的父皇,也隻不過是一個勉強把控內政、勤勉但懦弱的皇帝。

於維持與樓蘭的姻親關係這一樁事上,他不想夜長夢多,隻想快快將人送出趙國才好。

趙國地處北方,冬季要更為漫長一些。燕檀回宮雖已是四月,禦花園中方才有了些許生機和春色。

和親交由禮部全權操辦。回宮之後除了接受些必要的訓導、偶爾向皇後請安,燕檀隻需要在宮中安安分分等待出嫁。

從前在尼庵中,雖說同住的尼姑們總是忙於做日課、講經灑掃,但畢竟熟識十幾年,還能說上些話。況且,每逢寺院施粥或是趕上大節日,她和金雀還總是可以溜出尼庵混入金京的內城百姓之中玩樂。

而如今,她在後宮之中除了被指來臨時伺候她的那些沉默膽怯的宮女內監,就再不認識什麼人了。

許是因為念及她本就在此停留不了多久,皇後也並沒有讓燕檀同宮中其他公主一般,與金京內的貴女名士結交宴飲。

燕檀便自得其樂。她素來喜愛製香,因為記憶力極好,嗅覺也較常人更為靈敏。

為打發時光,也為著充分利用平日難得的宮中珍貴香料,不虛此行,她每日都在勤勉製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