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3章 12(2 / 2)

傅紅雪:“……你竟拿我和那樣的男人比!”

秋星很乖巧,拉了拉他的頭發:“我錯了嘛。”

傅紅雪又長長地歎息。

***

他們兩個雖然誰也沒有說什麼定下終身的事情,但實際上,卻已定下了關係。

隻是兩人身上都有沉重的擔子,雖然定下了關係,也沒有法子一直安寧的廝守,他們必須去解決、解決那些因為命運而壓在頭上的事情。

傅紅雪要複仇,秋星要找回貓妖的內丹。

但她已有了主意。

秋星道:“貓妖內丹不在萬馬堂,已被馬空群幕後之人所取走了。”

傅紅雪的拳頭就緊緊地攥住了。

秋星卻已過了生氣地那勁兒,她道:“但我已猜到了他的幕後之人。”

傅紅雪啞聲道:“是誰?”

秋星道:“其實就是那剩下的,殺死你父親的那些仇人們。”

傅紅雪一愣。

他不解:“為什麼?”

秋星道:“因為這貓妖內丹之時在江湖上傳開,正是白天羽去世後的不久,而馬空群說的那方士,又實在來的太巧,那方士若是想用內丹賺錢,為什麼不去賣給更有錢的人呢?當時的萬馬堂可算不得一等一有錢的武林幫派。”

這一切都太巧了。

傅紅雪皺眉。

他道:“可——可假使是這些人中的一個,他既然已殺死了我父親,又為什麼希望他複活?”

秋星道:“因愛生恨,因愛生悔。”

傅紅雪一愣。

他已想到了一個人。

這是從馬空群嘴裡說出的,唯一的一個已知身份的凶手。

此人正是丁家莊的“白雲仙子”丁白雲。

丁白雲在白天羽的刻意追求之下,無可自拔的愛上了他,可白天羽卻隻是一個在花叢中流連的風流男人,他見自己已征服了她,就毫不留情的拋棄了這個女人,讓這個失去貞潔的女人自生自滅。

……她甚至還懷了孩子。

彆說什麼白天羽不知道丁白雲懷孕,他怎麼可能不知道有這個可能?他隻是不在乎而已,不在乎她會不會懷孕會不會死,就像那些流連於青樓的風流浪子,他們難道不知道這些可憐的青樓女們懷孕就是九死一生,可他們在乎麼?不在乎的。

所以丁白雲要殺白天羽。

可莫要忘了,丁白雲瘋狂的愛上了白天羽。

這份愛瘋狂到讓她殺了白天羽,卻也同樣可以支撐著她去尋找讓白天羽複活的機會。白天羽若是複活了,這生命就是她給的,白天羽是否可以拒絕這樣大的恩情?

這是完全有可能的!

一股寒氣忽然從傅紅雪的背上慢慢地升起。

這世上竟然會有這樣的人麼?被瘋狂的恨意所裹挾,看著曾經的愛人血儘而死,然後又被更加瘋狂的悔恨所裹挾,在長達十多年的時間裡一直不停的去尋找一些縹緲的東西,隻為了把那個自己親手殺死的人給複活。

……這是在是很可怕的一個人。

人性,有的時候就是會呈現出如此可怕的特質,什麼妖魔鬼怪、魑魅魍魎,或許都沒有人心可怕。

傅紅雪忽然喃喃道:“那隻貓妖……它知不知道,因為人性的可怕,它就要遭受這樣的痛苦?”

秋星一怔,望向傅紅雪。

而傅紅雪蒼白的臉上,也複忽然浮現出一種奇怪的神色,好似痛苦、好似歉疚。

秋星道:“誰知道呢,匹夫無罪、懷璧其罪罷了。”

傅紅雪道:“可……可我若是遇見了那隻貓妖,也一定會奪走它的內丹!”

秋星道:“為什麼?”

傅紅雪道:“……因為我也不過是個自私自利的人類,我、我不想讓你死去。”

他想起了秋星的痛苦,她病得那樣重。

她吐出的血簡直連擦都擦不完,明明是這樣小巧的一個美人,怎麼可以吐出那樣多的血,多到好像要將她的身子都淹沒一樣。

他這句話說的是這樣的重,任何一個人聽了,都知道他所說的,絕沒有半句虛言,可他臉上的那種痛苦和歉疚也是那樣的真切……傅紅雪不是一個壞人,他是一個好孩子,他很明白,為了自己的事情,去殺死一個全然無關係的人,無論初衷是什麼,都是一件惡事。

做出這樣事情的人,必然是惡人!

秋星望著他,忽然笑了。

她說:“可這貓妖內丹,根本就不在貓妖的體內呀,你莫要忘了,那東西早被從貓妖身體裡剖出來了,原本在馬空群身上,現在在丁白雲身上呢。”

傅紅雪道:“我知道,隻是……隻是……”

秋星點了點他的鼻頭,道:“你這傻小子,為什麼要被一件你想象中的事情弄得那樣痛苦呢?”

傅紅雪忽然伸手,一把攬住了秋星纖纖一握的腰身,一下子把她拽進了自己的懷抱之中。

他看上去是個蒼白、冰冷的人,可他的懷抱卻不是冷的,而是帶著一股子炙熱的血氣。

秋星的雙手攀上了他的脊背,傅紅雪的脊背就也微微的發著抖。

他忽然伸出骨節分明的手,輕輕地捏住了秋星的下巴,又用充滿厚繭的拇指去撫摸她的唇,他的手指粗糙,秋星的嘴唇卻好似是嬌嫩的花朵一般。

然後他就湊了上去,去擷那花。

秋星也閉上了眼,軟綿綿地窩在他的懷裡,她是個很奇妙的女孩子,對付敵人毫不手軟,其實對付傅紅雪,她也沒少心狠手辣,可傅紅雪卻永遠恨不起她。

她這樣的女孩子,難道還有人能夠恨的起麼?

半晌,傅紅雪才抬起了頭。

他的眼眶有那麼一點紅、那麼一點濕潤,那雙漆黑的眼睛,也因為這種濕潤而變得沒那麼有攻擊性。

秋星抓著他額前的碎發,有一搭沒一搭的繞在指尖。

傅紅雪捉住了她的手。

她的手竟然也像是貓爪子一樣,又小、又軟乎乎的。

他忽然道:“你總說我是個小鬼頭。”

秋星道:“是呀,難道你不是小鬼頭,是大鬼頭不成?”

傅紅雪忍不住笑了笑,又道:“那你多大?難道你比我還大不成?”

他看不像的。

秋星卻笑了。

她道:“我秋九,在江湖上成名了五六年,你若是還沒你大,豈不是十二三歲的時候就成名了?”

傅紅雪道:“你這樣的人,十二三歲,少年成名,又有什麼不可能?”

秋星又笑:“可你怎麼能問女孩子的年齡呢?”

傅紅雪一愣,道:“……不可以問麼?”

秋星道:“傻小子,自然不能問,你要這麼去問彆的女孩子的年齡,你看看她們會不會打破你的頭?”

傅紅雪也忍不住笑了。

他笑起來的時候,就好像積雪融化成了春水、冰山生長出了盎然綠意。

他道:“彆的女人的年齡,同我有什麼關係?但你若不喜歡說,那就不必告訴我。”

秋星眯著眼笑起來了,看起來更像一隻小貓了。

傅紅雪的喉頭就動了動。

他輕輕道:“秋星,夜已深了。”

秋星看了他一眼,傅紅雪卻已垂下了眼眸。

秋星忍不住舔了舔嘴唇,她拉了拉傅紅雪的手,道:“那我好累,不想自己走樓梯啦。”

傅紅雪立刻道:“我抱你。”

秋星道:“好呀。”

說著,她就伸出雙手,環住了傅紅雪的脖頸,傅紅雪微微低頭,好叫她的動作能更不費力一些,然後,他忽然一使力,就把秋星穩穩地橫抱了起來。

傅紅雪雖然蒼白,卻並不瘦弱,相反,他渾身肌肉緊實、腰身勁瘦,隻抱著她這樣一個小巧的女孩子,簡直不要太容易。

傅紅雪就把她抱回了她的香閨。

***

傅紅雪想要複仇,秋星想要拿到內丹,他們的敵人卻是重合的。

於是,秋星提出了一條計謀,一條毒計。

俗話說的好,要把禿子集齊了再用開水澆,報仇也是這麼個道理,與其天南海北的四處搜尋,不如就坐在邊城,叫他們一個個送上門來,葫蘆娃救爺爺。

傅紅雪打斷:“葫蘆娃救爺爺是什麼意思?”

秋星一愣。

這故事她是從她的好朋友鷹英俊那裡聽來的,鷹英俊是從他的好友吸血姬李魚那裡聽來的……嗯?李魚的原身是人類,土生土長的貓妖秋星還以為這是流傳於人類社會的故事呢。

但也正常,傅紅雪也不是正常的小孩,沒有正常的童年,花白鳳才不會給他講故事呢。

秋星十分同情傅紅雪,於是就講了一個藤上七朵花,開出七個不同顏色的葫蘆的講給了傅紅雪。

傅紅雪明白了。

他道:“這爺爺,就是馬空群?”

秋星笑道:“那是自然。”

想要把當年的那些仇人一次性都引過來,自然得靠馬空群。

馬空群現在已是個廢人了,秋星給他灌下了整整一瓶可以令人口吐真話的秘藥,他倒是在秘藥的效果之下說了真話,隻可惜,作為代價,他已是個傻子了。

不過,馬空群這輩子都生活在殺死白天羽的恐懼之中,時時刻刻都被有人會來複仇的重擔壓著,如今他癡傻了,卻也拜托了自己內心的枷鎖,豈非是件好事?

而對於秋星來說,這也是件好事。

她的眼底閃過了一絲冷光,道:“我們放消息出去,就說……馬空群已經瘋了,一直在說胡話,再說一些和二十年前的事情有關係的話。”

傅紅雪道:“當年的那些人,一定會想要來滅口。”

秋星道:“即使旁人不來,丁白雲也一定會來,因為她和馬空群互相知道底細,而且,馬空群還知道丁白雲當年為白天羽生下了一個孩子……這件事江湖上的人可都不知道。”

傅紅雪的臉上就出現了一種奇怪的表情。

半晌,他才道:“……因為這是一件醜事。”

沒錯,丁白雲並不曾婚配,一直到現在,還住在丁家莊裡,丁家莊乃是江湖名門,聲譽極高,這件事若是傳出去,不僅丁白雲,就連丁家莊都要受到恥笑。

所以,丁白雲一定會來,一定會來殺死馬空群。

而且丁白雲會來,還有另外一個原因。

方士已確定,秋星就是那隻貓妖,丁白雲為了得到整顆內丹,一定會前來找她,殺妖剖丹。

這才是最主要的原因。

而用馬空群當做幌子,不過是秋星又一次欺騙傅紅雪的說辭罷了。她並不想要傅紅雪知道她是貓妖,最起碼……現在不是時機。

她無憂無慮的一生,早在十年前就已被破壞了,這十年,她每一個月的朔月之夜,都是在那種無儘的痛苦之中熬過來的,即使是沒心沒肺的小貓咪,也已怕了。

——她已不願意告訴傅紅雪自己的身份。

***

無名閣是個以買賣消息為主營業務的地方。

所以,秋星想要傳遞什麼消息,那是非常快的,不出半個月,整個武林便已知道,萬馬堂威名赫赫的三老板馬空群已經瘋了,變成一個癡癡傻傻的人,萬馬堂的兩個場主雲在天和花漫天接管了萬馬堂。

這消息雖然看上去沒什麼大不了的,但實際上卻讓很多人的心裡都是一震。

活到馬空群那歲數的人,還做出了那麼大的事業,他的心裡要是沒點見不得人的事情,那是根本不可能的。

而馬空群身上有一個最大的秘密,一個決不能讓人知道的秘密。

於是,有人動了起來。

丁白雲被這消息引來,她帶上了她的侄子丁靈中。

而花白鳳也早在路上,她是被沈三娘的信所引來的,她心急如焚,幾乎恨不得殺死這個膽敢勾引傅紅雪、阻礙他複仇大業的女人!

與此同時,還有號稱“快劍”的殺手路小佳也朝邊城趕來,他是一個神秘的人,一個冷漠到令人膽寒的人,與十年之前縱橫江湖的第一殺手中原一點紅似是有異曲同工之妙。

此人又為什麼來?他和這件事之間,又有什麼關係?

還有另一路的人(妖)也來了,它就是秋星的好朋友鷹英俊,它是一隻在貓頭鷹界非常英俊的雄性貓頭鷹,在妖界以救過吸血姬李魚而出名。

它知道,秋星已同那奪走她內丹的人類到了決一死戰的地步,這英俊的雄性貓頭鷹也止不住的為自己的好友擔心,於是它也決定過來看看,來之前,它還托人(妖?)去給隱居的吸血鬼夫婦送信,希望吸血姬李魚能再贈送秋星一點血,以備不時之需。

而此時此刻的吸血姬李魚……

李魚正窩在一點紅的胸膛上睡覺。

十年過去,她的容顏也沒有一絲一毫的改變,仍是嬌媚而豔麗的,她不施粉黛,穿著鬆鬆垮垮的衣裳,他們現在地處極北的苦寒之地,住在一片無人問津的深林之中。

他們的屋子裡沒有燒柴火,但這兩個人卻並沒有感受到任何一點的冷意,因為他們都不是人。

十年過去,李魚找到了將一點紅也轉化成吸血鬼的法子,這法子才不跟那種電影電視劇裡說的一樣,初擁一下就好了,事實上得集齊很多稀有的妖怪珍寶,才能使人類化身成精怪。

費了九牛二虎之力,這才成功,現在,一點紅已可以同她永永遠遠的廝守在一起了。而且他身為爐鼎男子的那種甜蜜芬芳,竟也保留了下來,隻是再喝他的血,已起不到什麼實質作用了。

但凡是總有舍有得。

李魚在一點紅懷中悠悠轉醒,一點紅閉眼假寐,見她醒來,啞聲道:“你醒了。”

李魚笑著湊上來,親吻他的下巴,一點紅伸手撚過她的一縷頭發,纏繞在指尖。十年過去,這二人也算是老夫老妻,一點紅調起情相當的熟練,再不是當年的模樣。

一點紅道:“貓頭鷹派人來了,要求你的血,說是那貓妖同當年暗算她之人已到了圖窮匕見的時候了。”

李魚唔了一聲。

一點紅挑眉:“你想出門了?”

李魚道:“一直這樣呆著……也沒什麼意思,不如出去湊湊熱鬨。”

一點紅輕笑了一聲。

其實他也正有此意,十年不入江湖,他竟有點懷念江湖的生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