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第 19 章(1 / 2)

繼妻(火葬場) 希昀 14994 字 5個月前

晨曦衝散迷霧,隱在雲霧後的低緩山巒如畫展開,幾片金黃的簷角掩映其中,正是燕雀山上的亭台樓榭。

宋婆子早起燒好了水,蒸了糯米排骨,香噴噴的氣味熏得巧姐兒癟著嘴流下一行口水。

宋婆子瞅著孫女那饞樣,抿嘴輕笑,和藹道,“快去瞧瞧姑娘醒了沒,醒了咱們就可以開鍋。”

巧姐兒高高興興奔去前頭,不消片刻回來,眼底綴著驚嚇,“祖母,祖母,您快去瞧瞧,姑娘病下了。”

宋婆子一驚,忙得熄了火,用圍裙擦了擦手上的水漬,麻溜帶著巧姐兒趕來正房。

崔沁披著一件月白薄衫伏在塌前捂著嘴,小臉一片煞白,氣若遊絲,雲碧正攙著她喂水,瞧著像是剛剛吐了一輪。

“姑娘.....”宋婆子上前扶住崔沁身子,讓她靠在自己厚實的肩膀處,待崔沁喝完水,又小心翼翼將人給扶著靠在迎枕。

濃密的烏發順著肩頭滑落,如瀑布般鋪落於迎枕,小窗灑進來的一抹朝陽在她側臉一晃,即便是麵色虛白,更添了幾分楚楚柔憐,容色依然耀目。

雲碧放下茶盞,眼眶泛紅,吸著鼻子道,“宋嬤嬤,你在這裡守著,我去喊大夫來。”

“彆急。”宋婆子神色鎮定勸住她,側身坐在塌前的墩子,細心將崔沁的手腕給拉出來,右手搭在她手脈處,凝神把脈。

雲碧被她這通動作給驚住,便是塌上的崔沁也微的睜開虛弱的眸子,眼底掠過一絲詫異乃至懷疑。

片刻後,宋婆子鬆開手腕,溫聲衝崔沁笑著,

“姑娘這是染了些風寒,身子虛,並無大礙,抓幾副藥來便可。”

迎著崔沁微斂的神情,她立即解釋,“不瞞您說,老奴曾在大戶人家當過差,後來兒子兒媳糟了難,隻剩下這點骨血.....才迫不得已回了鄉下。”

宋婆子紅了眼眶,側眼瞥著巧姐兒露出幾分柔憐和疼惜,

“老奴在大宅子裡學了些本事,定能好生伺候著姑娘,隻求姑娘收留我們祖孫。”

崔沁明眸釋然,露出薄笑,“我定是信您的。”

宋婆子旋即跟雲碧說了幾樣藥,吩咐雲碧去藥鋪抓藥,再遣巧姐兒去將煮好的清粥給端來,利落碩實的身影忙前忙後,不消片刻將裡外都安置得妥妥帖帖。

雲碧見宋婆子能乾,反倒是有了主心骨似的,心中那份惶然和不安消散,轉頭抹乾眼淚去街上尋鋪子抓藥。

她並不知道,自己從鋪子裡抓了藥出來,行蹤便被人窺了去。

葛俊得了侍衛密報,上馬直奔宮城。

太傅新喪,罷朝三日,皇帝可以不上朝,可政事卻是耽擱不得,慕月笙清晨便去了內閣,堆積如山的折子等著他審批,他一坐下去忙了整整兩個時辰才得歇口氣。

政事堂後麵有一兩層的小閣,專撥給慕月笙辦公所用,慕月笙便端坐在堂屋正中,凝神翻閱奏折,輪廓分明的臉沉澱著幾分難言的冷倦。

葛俊便在這個時候跨入衙署,朝藍青微一頷首,躬身立在慕月笙身旁,低語道,

“主子,夫人好像病下了...”

慕月笙聞言,清冽的眸子朝葛俊看來,一時有些愣神,默了片刻,凝眉吩咐,

“找個太醫去給她瞧....”

“遵命!”

葛俊離開後,慕月笙就不怎麼看得下去折子,修長的手指輕輕按壓著奏折,尋思半晌,抬眸問藍青道,

“崔棣何在?”嗓音略沉。

藍青瞥了一眼牆角的沙漏,躬身回稟,“這個時辰,想必在衙署當值。”

“你去安排下,中午我見他一麵。”

“遵命。”

一刻鐘後,藍青打工部衙門回來,瞧見幾位大臣灰頭土臉從裡麵踱出,撞上藍青一個個圍了上來,叫苦不迭,

“藍長史,是不是太傅仙逝,國公爺心情不好啊,聽說今日來討示下的都被罵了一遭,我也算追隨國公爺數年的老人,還是頭一回見著他這般克製不住脾氣呢。”

“就是,就是,我這個方案先前廷議過,怎的還被國公爺給挑出了毛病,將我打回去重寫,哎,可把我給愁死了。”

“........”

藍青瞅見眾人愁眉不展的,頓時苦笑不已。

他能說咱們這位端肅持重的國公爺,被人休夫了嗎?

藍青抬手壓下眾人聒噪,和顏悅色道,

“近來國公爺確實心情不佳,倘若這幾日沒特殊事,最好彆來招惹。”

數位大臣如打了霜的茄子,懨懨離開。

午時初刻,藍青正要派人去對麵杏花村安置席麵,就瞧見葛俊耷拉著腦袋,滿臉頹喪上了台階。

“怎的這般灰頭土臉?”藍青訝異問著,他比葛俊年長幾歲,平日以兄長居之。

葛俊扯了扯唇角,露出幾絲苦笑,

“我帶著太醫去夫人那,被人家雲碧拿著掃帚給趕了出來。”

藍青滿臉驚愕。

天有煙嵐,時而滑過散散的雲,沉沉悶悶,暑氣難當。

藍青前胸後背都被蒸出汗珠,愣是深吸了好幾口氣,才找到自己的聲音,他略帶同情覷著葛俊,僵笑道,“也難為你頭一回遭人冷眼,受著吧,慢慢習慣就好。”

這場麵怕是以後還不少呢。

“對了,彆跟爺說,就說....”

話音未落,餘光瞥見一熟悉的烏靴立在門檻內,藍青驚得所有話都堵在了嗓子眼,差點將自己給嗆死。

二人愣是跟門神般,眼觀鼻鼻觀心,拚命降低自己的存在感,葛俊已在腳下摳地縫,瞧瞧哪裡可以鑽進去。

慕月笙說不出是什麼滋味,大抵這一輩子都沒這般難堪過。

頎長的身影立在穿堂正中,風聲獵起他的衣袍,一股冷幽氣從身後甬道灌了出來,滲入他衣領,猝然而生的酸麻一如他眼底抹不去的淒楚。

午時三刻,宮門大開,官員從衙署魚貫而出,紛紛散去四麵八方吃酒用膳。

這裡出來的官員非富即貴,吃席都極為講究,為此對麵平康坊便開了不少高檔酒家,其中最有名的便是杏花村。

慕月笙平日膳食皆由禦廚分發,更從未請人用過午膳,一來沒人值得他費心思,二來,他日以繼夜沉迷朝政,也沒這個功夫。

崔棣被請來,眼底盛著惴惴不安,倒不是擔心得罪慕月笙,而是懷疑慕月笙與崔沁之間起了什麼齟齬,崔沁身世可憐,經不起慕月笙任何敲打。

一進來便朝窗下那高大的身影,恭恭敬敬行了禮,

“給國公爺請安。”

“大老爺不必客氣。”慕月笙側身未受他的禮。

崔棣眼底閃過一絲驚異,略帶從容落座,瞧著慕月笙這舉止,倒不像是來問罪的。

藍青吩咐侍者上膳,鱖魚鴨湯,鸚鵡蝦仁,萵苣豆腐,上了一大桌子。

二人卻是手垂在兩側,誰也沒動筷子。

屋內鎮著冰塊,冰涼的濕氣如絲四處橫貫,室內清涼一片,落針可聞。

崔棣昨日去太傅府吊唁,回府便聽兒媳婦說崔沁與慕月笙和離,被劉氏那蠢婆娘給趕了出去,他氣了個半死,立即叫人去尋崔沁下落,關起門狠狠叱責了一番劉氏。

隻是劉氏性子潑辣,這麼多年了,他也管不住她,訓也白訓。

隻盼能儘早尋到那孩子,將人接回府是正理。

默了半晌,崔棣按捺不住,傾身而問,“可是沁兒有不周到的地方,惹您動了怒?”

無論何時,崔棣從未把慕月笙當過侄女婿,崔沁當初嫁給慕月笙,他並不同意,奈何那孩子一股腦鑽進去,他勸不住,如今好了,到底還是分了。

慕月笙在江南名頭如風聲鶴唳,一介文弱書生憑著一柄利劍撬動整個江南,讓無數豪族影從,靠的不是無雙的智計和雷霆手段,還能是什麼呢?

朝中沒有人不忌憚他,沁兒那傻丫頭居然還敢嫁給他,碰了遍體鱗傷回來,崔棣想想都心疼。

慕月笙見崔棣一副小心翼翼的神色,想起崔沁數次說他沒把崔家當嶽家的話,心頭湧上一股悔懊,遂寬和道,

“您彆這麼說,是我對不住她,她主動與我和離的。”

崔棣眸露震驚,“她...她主動離開的?”

“是。”慕月笙鄭重點頭,他一張俊氣逼人的臉慣常沒什麼表情,此刻卻難得現出幾分溫和,

“崔老爺,原是我不對,惹了她傷心,可她到底是崔家姑娘,怎麼能讓她孤身一人住在外頭?”

一想到若有賊人窺測崔沁相貌或起歹心,慕月笙便覺煎熬,隻恨不得立刻將她捉回來。

崔棣麵露難堪,原來慕月笙是為此事而來,倒也有心,他鄭重一揖,“此事是內子不對,我已叱責了她,正派人在尋沁兒下落,隻是這丫頭帶著幾箱子嫁妝,憑空消失了一般,暫時不曾有消息。”

“她在燕雀山下的燕園。”慕月笙眸光湛湛截住他的話。

崔棣心頭更為震撼,這才和離一天,便把下落給打聽得清清楚楚,可見是暗中派人跟著護著的,定是對沁兒還存著心思。

崔棣壓下心頭複雜情緒,望著慕月笙緩緩點頭,“謝國公爺告知,我這就去接她回來。”

說著便連忙起身,也顧不上吃飯,直往外奔。

慕月笙也不攔他,隻是起身朝他匆匆離去的背影施了一禮,崔沁在外麵多待一刻,便是一刻的危險。

安全嘛,他的人看著倒是不怕,就是擔心她獨自一人拋頭露麵被人瞧了去,惹了登徒子叫人憂心。

腦海裡滾過她那張灼豔無雙的臉,當真是國色天香,世無其二。

大抵是不樂意她被人瞧的。

崔棣吩咐小廝買了幾個胡餅,在馬車裡匆匆填了肚子,小憩片刻便到了燕園。

下了馬車,小廝已敲開了宅院的門,雲碧瞧見崔棣來了,眼眶頃刻泛紅,朝他福了福身,哽咽著道,“老爺,您可來了....”

“快帶我進去看看沁兒!”崔棣眉眼壓著,臉色極為不好,大步往裡邊走。

宋婆子那邊聽到動靜已攙扶著崔沁起床,上午煎了藥喝,睡了兩個時辰,出了一身汗,倒是好了不少,宋婆子又幫著她將那沉甸甸的青絲給挽了一個隨雲髻,攙著她下了塌。

崔棣匆匆掀簾步入,一眼瞧見侄女若消瘦的荷枝立在那,眼淚登時湧入眶中,“沁丫頭!”

崔沁軟綿綿地朝他施了一禮,“大伯父。”

崔棣眼眸酸脹難當,不忍瞧她的模樣,彆過臉去抹了一把眼淚,回眸斬釘截鐵道,

上一章 書頁/目錄 下一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