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9、第 29 章(1 / 2)

繼妻(火葬場) 希昀 12674 字 4個月前

臘月二十七深夜,離除夕僅剩兩日,榮王府上下早已張燈結彩,八歲的小世子迫不及待在後院一塊空地玩起了炮竹,聲聲脆響驚動了遠近的鄰坊。

安興坊這一帶非富即貴,有人聽著王府開始放炮竹,各府小孩均按捺不住,接二連三,空中爆出片片脆聲,年味正濃。

喧囂裡,一匹快馬如離箭奔至王府大門,那黑衣侍衛來不及勒馬,徑直從馬背上一躍而下,差點撞上門口的石獅子,他顧不上渾身血汙,幾乎是連滾帶爬衝入王府正門,

“王爺,王爺,大事不好了!”

榮王正在書房與長史李兆確定最後一批年禮的禮單,每年進入臘月,封地各處官員或與榮王來往的富商貴賈皆有年禮入門,榮王雖是高居王叔之位,卻也有不得不打點的人和事,先前已經送了幾批,如今這是最後一批,正打算在除夕前送往各府,其中那居首的便是慕府。

李兆正撫須說著什麼,瞧見管家領著一蓬頭垢麵的侍衛進來,一時愣在當場。

“怎麼回事?”

那侍衛朝著案後神色高深莫測的榮王,撲通一聲跪下去,

“王爺,大事不好,泉州希家出事了,半月前大理寺派人南下,悄悄去希家拿人,小的這一路奔回京,欲給您報信,卻遭遇暗中阻擊,現如今,大理寺的人將希家大老爺,二老爺並兩位少爺,老太太等十來人押送入京,現在囚車已經入了大理寺的大門!”

咣鐺一聲!

榮王手中的青瓷茶杯頃刻墜地,滾燙的茶水澆落在他腳背,他疼痛而不自知。

“你說什麼?希嘯天和老太太被押送入了大理寺?”

饒是一貫鎮定的榮王,此刻也不禁變了色,額頭青筋暴起如虯結,麵色猙獰可怖。

那侍衛哭喪著道,“是,大理寺神不知鬼不覺拿了人,這一路速度齊快,屬下曾數次飛鴿傳書京城,王爺您沒收到嗎?”

榮王與李兆相視一眼,均是駭然無比。

這是有人算到了榮王與希家的關係,故意切斷雙方的聯絡,便是有意打榮王一個措手不及。

“這是誰在跟本王作對?”榮王眼底紅絲暴起,唇角牽扯幾分陰冷。

李兆卻顧不上這頭,而是先問道,“可知希家是因何罪名被下獄?”

黑衣侍衛搖頭,“屬下不知,這次大理寺的人如鐵桶一塊,屬下一路跟蹤,愣是沒打聽出半點消息來....”

“肯定不是小事,否則也不會弄到京城來,也犯不著大理寺親自動手....”李兆心頭海浪滾滾,凝望榮王道,“殿下,來者不善啊,若對方隻是針對希家,或許還好,若是牽連王府,那便是風雨壓城.....”

榮王沉沉吸著氣,腦筋竟是一團亂麻。

一月前希家才派人來過京城,送了幾車子厚禮入京,叫他幫著打點朝中權貴,意在拿下漕運總督之位,來的還是希家三老爺,說是順帶尋他那不成器的兒子,從當時情形來看,並沒有半點征兆,怎的突然間便被下了獄,還被直接押送京城?

“王爺,人是大理寺拿的,想必幕後人也是刻意避著咱們,不如下官這就去一趟刑部尚書府,拜見陳閣老,讓他想辦法探聽消息。”

榮王默了默,答道,“我親自去!”

榮王理了理衣袖大步往外走,步入書房想起什麼扭頭吩咐管家道,“封鎖消息,不要叫王妃知曉。”

“遵命!”

榮王顧不上寒風凜冽,棄車騎馬,帶著李兆並數名侍衛直奔陳瑜府中。

彼時陳瑜正在書房翻看折子,再過兩日衙門便要封印,他麵前便擱著一大摞文書需要批閱,陳瑜已過而立之年,數年前發妻病逝,府上如今隻有幾個姨娘伺候,並嫡出的一兒一女。

常年有人來府上說媒,意在讓他續弦。陳瑜因疼愛一雙兒女,加之後宅還有老母操持,此事便擱置不提。

即便是三十三的年紀,陳瑜卻顯得尤為年輕,眉目深長,麵容朗潤,隻偶爾抬眸時,能瞧見那眉眼暗處的深沉。

管家帶著榮王匆匆叩門,陳瑜微露訝異,親自開門見榮王一臉寒冽便知是出了事。

“王爺請進!”

陳瑜親自將榮王請入書房內,著人奉茶遞上手爐,又揮手示意下人出去。

“王爺深夜至此,可是有要事?”陳瑜斂眉在榮王側邊落座。

榮王不及喝茶,起身朝他拱手,神色凝重道,“有一事,拜托陳閣老周旋!”

陳瑜微微錯愕,忙起身還禮,“王爺這是做什麼,陳某當年差點不能入進士,得王爺在先帝麵前說上好話,才能及第,否則哪有今日入閣之風光,王爺有事吩咐陳某便是。”

榮王看了一眼李兆,李兆在一旁躬身開口,

“陳閣老,大理寺在兩刻鐘前將泉州希氏闔家捉拿下獄,那希家便是我們王爺的嶽家,榮王妃娘娘的母族,我們王府是一點風聲都沒收到,不知希家因何事下獄,也不知是擋了哪路神仙的道,還請閣老幫我們探聽一二!”

李兆懷疑希家是在爭取漕運總督一事上得罪了人。

陳瑜也算是經曆宦海沉浮的老狐狸,從李兆這隻言片語就嗅到了暗中風潮湧動,他並無廢話,隻側頭望榮王道,

“王爺在此處歇息片刻,在下這就去一趟大理寺!”

榮王麵露驚喜,“如此,皆仰仗鬆陵!”鬆陵乃陳瑜的字。

陳瑜慨然一笑,朝他躬身回禮,即刻推門而出。

窗外夜空璀璨,炮竹聲歲歲迎年,王府稚兒的歡聲笑語仿佛隔著幾條街送入榮王的耳郭,他布滿溝壑的老臉,倏忽抽動了幾下,隱藏暗處的危機如毒蛇在伺機而動,令他整個人惴惴不安。

他這輩子本是霽月風光,擔著賢王之名,唯獨在那件事上昧了些良心,希家及希玉靈是他唯一的軟肋。

榮王沉沉閉上眼,書房內落針可聞,唯有茶水煙氣嫋嫋,飄搖而不自知。

半個時辰後,陳瑜披霜而歸,他推門的瞬間,臉色幾乎是難看至極,就連步伐也不那般穩當。

榮王見他如此臉色,心涼了半截,忙傾身相迎,“怎麼回事?”

陳瑜眸眼艱澀,語氣低沉,“王爺,您得罪了慕月笙嗎?”

榮王幾乎是一愣,旋即後知後覺地瞪大眼眸,麵露驚駭乃至不容置信。

陳瑜從榮王的臉色便知,他與慕月笙必定有糾葛,一時顧不上禮節,右手重重扣在桌案上,聲響沉重,

“大理寺卿陳鎮是慕月笙的一條狗,這件事必定是慕月笙一手炮製,些許是早就防著你我,慕月笙與陳鎮做的滴水不漏,便是我剛剛去大理寺,那陳鎮也隻字未提,說是明日朝堂見分曉,我知此事非同小可,愣是廢了一顆棋子方得探聽一些隻言片語,才知希家犯了大罪,操控了市舶司,吞了朝廷不少稅賦。”

“那慕月笙便領著戶部尚書,這事可不是栽到了他手上麼?”

陳瑜麵露不快看向榮王,“王爺,下官勸您棄車保帥,慕月笙敢這麼做,必定是證據確鑿,此事鬨去陛下跟前,也無濟於事,您一直有賢王之稱,也從不乾涉朝政,莫要因為希家汙了自個兒的名聲,牽連了王府。”

陳瑜是一名政客,他並不懂得榮王與榮王妃之間的事,隻當榮王也曾算是梟雄之輩,應該不會婦人之仁。

不料他說完這話,榮王竟是悲從中來,苦笑連連。

“多謝鬆陵幫忙,隻是有些事可以退,有些事卻不能,無論如何,本王這次怕是得跟慕月笙掰掰手腕。”

“還請鬆陵明日朝堂為我遊說一二。”

陳瑜頷首,“這是自然,我也不會坐實大理寺無法無天,我會讓陛下把這樁案子三司會審,屆時我們才有插手的餘地,隻是您得做好心理準備,即便能挽回一二,怕也罪責難逃。”

陳瑜之所以會幫忙,不僅僅是給榮王麵子,更是想借此機會打擊大理寺並慕月笙,朝堂總不能慕月笙一人說的算,他相信皇帝肯定會站在他這一邊。

榮王頭疼道,“我隻想留希家一族性命,至於其他的,不再強求。”

市舶司有他的人,希家就算有所貪婪,數額應當不大,慕月笙無非是給崔沁出氣,才做此文章,榮王心裡想,此案關鍵還在皇帝那頭。

“本王這就進宮麵聖!”

榮王出陳府大門時,王府已經送來了一輛馬車,榮王上了馬車便靠在車壁上出神,臉上更是露出幾分不可思議。

慕月笙不是跟崔沁和離了麼?

怎麼還會想著給她撐腰?

榮王馬車行至宮門處,卻被告知皇帝正與慕月笙及另外一位範閣老在議事,榮王便知自己失了先機。

這慕月笙一旦狠起來,便是不給人半點機會!

回到王府,不知是何人漏了風聲,希玉靈已知自己的母親並大哥等數人皆下獄,一時哭鬨不止,榮王再三哄勸並保證會救出希家,希玉靈才停止哭泣。

她柔弱無骨倚靠在床榻一側,幾乎是瑟縮在牆角裡,淒楚的麵容露出幾分猙獰的寒笑,

“報應啊,肯定是報應來了.....”

次日清晨,泉州希家入獄一事掀起了滿城風雨。

榮王這一晚上不曾合眼,愣是拉下老臉,走動了數家權臣府邸,說動各位官僚在廷議上幫著希家說話,太極殿正殿,以陳瑜為首的一派官員要求大理寺迅速公布案情,提供證據。陳瑜更是要求三司會審,意圖將斷案權拿出來,以防大理寺卿陳鎮攜私斷案。

整個朝堂幾乎是爭論不休,隻是讓人疑惑的是,慕月笙這一派的人,除了陳鎮據理力爭,其他人皆是一副看熱鬨甚至是不可思議的表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