7、第 7 章(1 / 2)

公寓樓裡並不安靜。

事實上,從時間接近飯點開始,許多間公寓都開始發出抽油煙機和各類廚房電器的聲響。

嚴勝靜靜地站在屬於禪院甚爾的那間公寓外邊等待,在應當是甚爾的手機鈴聲斷了之後,過了大約十多分鐘,嬰兒大概是終於判斷出手機鈴聲的響起不代表會給他喂食的父親就在身邊這件事,哭聲漸漸就平息了。

2002年1月18日11時43分04秒。

嚴勝再次見到了禪院甚爾。

在這樣的冬天裡,這個男人隻穿著一件緊身的黑色t恤衫,比嚴勝在這種天穿直袴還要誇張得多,他身上有很重的酒氣,按照這種飲酒量,如果是普通人的話,大概已經醉醺醺到要喝斷片了,但很顯然,禪院甚爾沒有醉。

他的大腦是清醒的,身體的各個器官也沒有因為過量飲酒而起反應。

不規律的作息和任性地作踐自己的身體的行為都沒能損害到他那具天與咒縛的身體。

“你怎麼到這裡來了?”在有相當一段距離的時候甚爾就已經發現了嚴勝的存在,他故意歪歪斜斜深一腳淺一腳地走著,裝作真的已經喝醉了一樣。

嚴勝沒有回答,他看得出,禪院甚爾想借酒澆愁,隻可惜他喝不醉。

“喂,我問你!”這個男人根本就不知道客氣是什麼東西,也根本不像是從禪院家那種傳統的大家族出來的人,不過也可能是故意把那些帶有禪院家烙印的部分剝離了出去吧。

“你怎麼從五條家離開的,有沒有把那些垃圾狠狠揍一頓?”禪院甚爾說著,掏出鑰匙打開了公寓的門。

“......你肯定沒有。”他低頭發了一會兒愣,又自問自答起來,連鞋子都沒有換就走進了公寓,“現在的你跟我,根本就不算同類。”

嚴勝還是沉默著,即使情緒感知異常,他也能清楚地判斷出眼前這個男人的狀態。

痛苦,絕望,以及自我放逐。

“孔時雨帶我來的。”過了一會兒,嚴勝站在門口說,這間公寓的結構以及裡麵的擺設,他早就清清楚楚了。

看樣子,如果再早些時候應該是很溫馨的,有個家的樣子的,現在雖然還不能算亂,但各處已經積了灰塵,廚房裡也隻有嬰兒用的奶瓶和燒水壺是還在用的。

“進來吧,不要裝模作樣地站在門口。”甚爾嗤笑一聲,頭也沒回地往房間裡邊走去,“看你這身衣服,簡直像是還在五條家做少爺呢。”

嚴勝沒有專門反駁的意思,他提起行李箱進了門,將箱子貼著玄關放好,打開玄關櫃,換上拖鞋之後關上了大門。

雖然這間公寓處在七拐八拐之後的公寓樓內部,但如果門一直開著,還是會有冷風吹進來。

嚴勝忽然不知道自己應該說什麼了,他在來之前就很清楚,禪院甚爾的狀況很糟糕,他的生活也沒有什麼借鑒的意義。

大概是完成約定吧,嚴勝看著禪院甚爾帶著一身酒氣,卻堪稱熟練地處理好小孩的生理問題,又把奶粉加入晾好的溫水裡邊攪拌均勻,再將奶嘴放到小孩嘴邊。

“我想過普通人的生活。”嚴勝說,他停頓了一下,思考該怎麼稱呼眼前的男人,“甚爾,你以後準備做什麼?”

這個樣子,看起來根本就沒有以後可言了吧,雖然推測出來的結果是這樣子,但嚴勝還是把問題問出了口,說到底,這隻是推測。

“沒有。”禪院甚爾一隻手抱著小孩,另一隻手調整著奶瓶的位置,好更方便小孩進食,“沒有以後。”

“那他呢?”嚴勝問,他這時候忽然想起了自己前世和這一世的父親。

拋去了一直以來陷入的對於父親的崇敬和憧憬之後,那兩個男人的形象就變得格外糟糕了。

同樣地自以為是,同樣地把孩子看作所有物,也同樣地毫無感情地以天賦來對年幼的孩子進行分割。

“惠嗎?”禪院甚爾喃喃著,“這小鬼隻不過一道痕跡而已。”

他嘴上說得漫不經心且輕蔑,動作卻相當輕柔,很小心地把小孩放到了嬰兒床裡邊,然後才偏過頭看向嚴勝。

“你過來不隻是來找我聊天吧。”他這時候已經沒了剛剛那副故意搞出來的醉鬼相,雖然那種自我放逐的氣息還在,卻並沒有失了精明勁,“既然是孔時雨那家夥帶你過來的,那麼橫濱那個委托是你接手的吧。”

禪院甚爾說著伸手摸了幾下湊到近前的武器庫咒靈,又斜瞟了嚴勝幾眼。他從一開始就感覺嚴勝不對勁,但具體哪裡不對勁又很難描述。

終於,禪院甚爾嗤笑了一聲,算是觀察完畢了。

“是五條家的長老做了什麼?那個五條家的神子保不了你,還是說,他那種享受著上天恩惠誕生的家夥,終於學會了看不起我們這種學不了咒術的猴子?!哈哈哈哈哈哈!”

“還有,你想做普通人?不,應該說,你想裝作是普通人?”講到‘普通人’這個詞的時候,禪院甚爾的聲音帶了些許不易察覺的痛苦。

“這就是下場。”他說的是他自己。

五條嚴勝的表情沒有絲毫變化,他能夠判斷出禪院甚爾是在發泄,也能夠判斷出他大概是想嘲諷自己,但現在的嚴勝的應該是被稱作‘心’的東西,感知不到那些,他所有的判斷隻來自於經驗。

所以嚴勝隻是無聲地偏過頭,看向禪院甚爾那張沒有因為痛苦而變得憔悴的麵孔。他想,按照常理,禪院甚爾之前給自己那張名片的行為是應該被報答的,那自己應該做什麼讓這個人稍微,多一點好好活著的意願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