崔氏有疾,簡淡不能不略儘孝心。
她在卯正起床,梳洗後,先到梨香院。
崔氏已經起床了,她大概沒睡好,臉色很差,不時地掩著嘴打嗬欠。
簡雅比簡淡來得早,殷勤地操持著崔氏的梳洗事宜。
洗臉,擦粉,梳頭,穿衣裳,一整套流程走下來,簡淡愣是連手都沒能伸一下。
崔氏不想用簡淡,簡雅不讓簡淡乾,簡淡自己不想乾。
皆大歡喜。
簡淡不知簡雅怎麼開的竅,居然不鑽牛角尖了,但猜到崔氏為何又對她不滿了。
其實也是,若非她刑克親人,又豈會在幼時被送到林家?
如今回來不過月餘,崔氏便出了事,崔氏看得上她才是見鬼了呢。
簡思敏坐在太師椅上,眼巴巴地看著崔氏,討好地說道:“娘,你的胳膊受傷了,路上可得小心些,不然……就讓兒子送你去吧。兒子的雙節棍練得可好了,萬一遇到壞蛋,兒子還能保護你呐。”他說的好聽,其實不過是為了逃學罷了,庵堂距離白馬寺不到十裡地,他想去白馬寺逛逛。
聽到“遇見壞蛋”四個字,崔氏哆嗦一下,扭頭看了一眼簡淡。
簡雅的眼珠子一轉,笑著說道:“二弟彆胡說。你三姐頭一回跟母親出門就出了事,到現在也沒找到罪魁禍首呢。好的不靈,壞的靈,那樣的事可不好再胡說八道了。”
她這話說得邏輯不順,但隻要崔氏的臉沉下來,就說明她達到目的了。
簡思越定定地看了簡雅一眼,“二妹的意思是,母親是三妹克傷的,是嗎?”
簡雅趕緊辯解,“大哥,二妹沒有那個意思,就是話趕話說到那兒了。”
簡淡站了起來,問道:“既然不是那個意思,就請二姐解釋解釋,哪句話趕的哪句話,‘你三姐頭一回跟母親出門就出了事’這一句說的到底是什麼意思?”
“什麼什麼意思?”簡雅也來了火氣,“我的意思就是,你故意害我和母親,讓我和母親在睿王世子麵前丟醜,害我和母親參加不了睿王妃的壽宴,三妹你就是個心思惡毒的不詳之人。”
“怎麼,不愛聽了嗎?那你打我啊,咱爹為這話狠狠打了我一耳光,你也想
打?來啊,你打,你打我啊!”簡雅插著腰,把半邊沒腫的臉湊到簡淡麵前,不停地晃動著欠揍的腦袋。
簡淡冷笑一聲,那就成全你唄。
“啪!”
她蓄了力,一個耳光扇上去,打得簡雅歪了一下頭,臉頰上多了五道白色指印,隨即又以肉眼可見的速度紅了起來。
“我最聽話了,二姐讓我打,我怎能不打呢?”簡淡搓了搓手心,“有點麻了,二姐還要不要,要的話,我緩一緩再來?”
“你……”
簡雅瘋了一般地往上衝,卻被梁媽媽一把抱住,“姑娘,好漢不吃眼前虧,你打不過三姑娘的。”
崔氏被這一巴掌打精神了,她站起身,走到簡淡跟前,高高地揚起手掌……
簡思越也趕了過來,他的動作比崔氏的更快些,一把將簡淡拖到自己身後,勸道:“母親,您對三妹能不能公平一點兒?”
崔氏見他如此護著簡淡,更是惱怒,一巴掌拍了下去。
簡淡一拽,把簡思越拽了個倒仰,恰好避過這一掌。
崔氏沒打中,甩空的手帶著她踉蹌了一步,儀態頗為尷尬,不免有些氣急敗壞,再也維持不住淑女風範,吼道:“紅木你還愣著做什麼,給我抓住三姑娘,立刻,馬上!”
“是。”王媽媽朝茜色和緋色招了招手。
白瓷大步過來,護在簡淡身後,嚴陣以待。
崔氏知道,再來兩個都不見得是白瓷的對手,一擺手,製止了王媽媽的進一步動作。
她重新看向簡思越,說道:“公平?她的存在就是對小雅的不公平,她還有什麼臉跟我要公平。”
簡淡嗤笑一聲,“母親,我求你生我了嗎?”這一句話藏在心中多年,此刻問出來,讓她心曠神怡,就像憋久了的膀胱終於得以痛快地釋放一般。
“你……”崔氏被她頂得無話可說,指向簡淡的手也顫抖了起來,額頭青筋暴起,“逆女,逆女!你頂撞母親,毆打長姐,太不像話了,你去收拾東西,同我一起去庵堂!”
打的竟然是這個主意!
簡淡失笑,她不知道崔氏福靈心至,還是早有預謀,但手段的確不錯,至少出乎了她的預料。
不過不好意思,她們母女注定不能得逞了。
簡淡道:“
母親,是二姐讓我打的,並不是我執意要動手。另外,今天是睿王妃的壽辰,祖父有任務給我,隻怕不能陪您前往了。”
“不過拜個壽而已,能有什麼任務?來人,把她給我綁起來!”崔氏尖聲叫道。
簡思越見鬨得不像了,深吸一口氣,勉強壓下心頭的怒火,勸道:“母親息怒,祖父的確有任務給小淡。”
“你撒謊!”崔氏沒想到簡思越絲毫不顧及她這個母親的感受,親自給簡淡作假證,不由更加惱怒。
“對,她就是撒謊,奶娘你放開我,我要打死她!”簡雅拚命蹬腿,兩隻手在梁媽媽身上又拍又打。
“你放下,我倒要看看她敢把誰打死。”簡雲豐大步走了進來,眉心擰成一個大疙瘩。
屋子裡陡然一靜。
簡雅縮了一下脖子,捂著臉,老實了。
崔氏不安地咳嗽一聲,說道:“老爺,小淡這孩子太不像話,當著妾身的麵就敢打她姐姐,再不管教隻怕將來會辱沒了簡家的名聲。”
簡家的名聲最能觸動簡雲豐的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