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39.139 我沒說謊(1 / 2)

班級裡零零散散的跑出去幾個人, 大約是去辦公室湊熱鬨了。

夏之餘抬頭看了一眼他們遠去的背影, 複又將視線轉回到黎鶯身上,唇角抬起的弧度維持在禮貌的範圍內絲毫未動, “你們的關係真好。”

聞言, 黎鶯微微低頭一笑, 酒窩中露出些羞澀, 這姿態在夏之餘眼中卻未免有些刻意。

這算得上是她和黎鶯的第一次正式交流。

在此之前,夏之餘幾乎沒和黎鶯說過幾句話,對她的感官也隻是氣質比較好,一看就是有些家底,又有文化的家庭培養出來的, 不像是瀾江市這小地方出來的人。

此時交流起來才發現,黎鶯不僅是氣質比較好,說話做事也比同齡人成熟得多。

可同時在所難免的,許是因為小姑娘年紀不大, 便是再成熟, 夏之餘還是能從她閃爍的眼神和動作中看出她的小心思。

這一切夏之餘並不在意,隻將話說的客客氣氣的,也沒有與之交惡的打算。小姑娘非一般家庭的孩子,關係上處理好了, 絕對是利大於弊的。

坐在她身邊的黎鶯不知夏之餘心中所想,看著她說這話時, 臉上坦蕩又真誠, 實在不像是她設想的那樣, 身上露出的刺不自覺地收回了些。

“我以前住京市那邊,和阿源是鄰居,又在同一個學校上學,是和他一起長大的。隻是後來我奶奶身體不好,我就過來陪她了,但沒想到阿源也會到這裡上學。”

小姑娘說起話來溫溫柔柔,麵上又一直帶著淺淡的笑意,收起那些心思後,看著都順眼不少。比剛開口和她說的那句話比起來,真是像樣多了。

夏之餘看著她提及她奶奶時的神色尚好,便將話接了下去,“看著你就不像是我們這裡的人呢,原來從小不是在這兒長大的。現在奶奶她身體可好?”

“恩!之前是生了病,現在已經全好了!”

倆人坐在第一排的靠牆位置,小聲的聊了起來。

出去湊熱鬨的同學被趕回來幾個,和待在班裡沒出去的聊了幾句後,又呼朋喚友地出去想要圍觀。

走廊上斷斷續續的哭聲終於小了一些,賈珍被彆班男老師抓住兩隻胳膊提溜了起來,小小的身子被一提,雙腳就離了地,被放到一旁推過來的板凳上。

哭了這麼久,嗓子早就哭啞了,胡嬋看在眼裡,也氣在心裡,生硬著一張臉從飲水機旁拿了一個一次性紙杯,“啪”一聲放在了賈珍麵前,“自己去倒杯水喝!”

回應她的是賈珍哭腫了的雙眼,她眼睫上還掛著淚,早就將視線模糊成一片,看人有點不太清楚。本猶猶豫豫地不敢去拿杯子,可還是清晰地感受到了胡嬋的臉又板了板,嚇得伸手把空杯子往手心中一攏,嘴角下撇,喉嚨裡吭吭唧唧地又有哭的意思。

“還哭!”

剛咧開的嘴角刷一下就收回去了,連走向飲水機的的步速都快了不少,迅速地倒了一杯水後,賈珍拿著杯子在全辦公室老師的注視下喝了一口,又怯生生地走到之前的椅子上坐下。

整個辦公室終於歸於安靜。

該上課的老師拿著教案去上課,順便牽回辦公室門口自己班的學生,也有動都不動就坐在那兒純粹想看熱鬨的。

最後出門的老師把辦公室的大鐵門關上,隔絕了外麵不停湊進來看的腦袋。

胡嬋坐下在賈珍旁邊,對著她下巴一抬,以作示意,“把你手機拿出來。”

剛到學校就衝辦公室來了,手機還帶在身上。賈珍慢吞吞從口袋中掏出手機,聽胡嬋下一步指示。

“撥你爸媽電話,兩個都打,都叫來!”

一聽兩個都要叫,賈珍心跳驀然加速,聲音又響又大,在安靜的辦公室裡,她感覺自己的耳朵裡都是心跳的聲音。

猶豫了一下,她還是先打給她媽。

“開免提。”叫號音響起,胡嬋用手指敲了敲桌麵道,順便看了眼時間。

老師說一下,賈珍動一下,她聽話地打開免提,依著胡嬋點的地方在桌麵上放下手機,也不敢看她的眼睛,視線就在她下巴和衣服之間來回遊移,心裡極為忐忑不安,不知道待會兒電話通了,她要怎麼開口?或者,是胡老師先說話,還是她先說?

短短十幾秒內,心裡想了太多問題,可一個都沒有解答,也一個都不敢問。

早上七點多的時間,正是大家會趕早去菜市場買菜的時間,這會兒她媽大約在忙。

賈珍在內心祈禱,要是她媽不接電話才好呢。

上天估計是沒聽見她的祈求,在叫號音快結束的時候,那邊電話終於通了,一起響起的,還有塑料袋“嘩啦啦”的聲音,整個聽筒傳來的聲音裡布滿雜聲,很難令人聽清。

在紛雜的背景音中,她媽帶著濃濃的地方口音扯著大嗓門喊她,“喂?怎麼這個點打電話?兩塊六個錢,誒!新鮮新鮮!你沒得零錢啊?一個有哈?”

開了免提的電話是偌大辦公室裡唯一的聲音了,電話裡談論的內容讓她難堪極了,賈珍臉紅起來,皺著眉出聲,想打斷那邊的對話,“媽!”

塑料袋聲音又是一陣猛響,估計是把東西遞過去,說那邊終於又說話了,“學校要把錢啊?給多少啊?”

“不是……那個……”

“賈珍家長您好,我是她班主任胡嬋,”賈珍吞吞吐吐的,說話也不利索,胡嬋耐心耗儘,直接拿起桌麵上的手機對著話筒道:“她在學校有點事情,需要你們家長現在就來學校一趟。”

“要去學校啊?”

聽著對方有要拒絕的意思,胡嬋極有經驗地補充了一句,“事情比較嚴重,最好父母雙方都到場。”

“她闖禍了還是怎麼啦?”聽到‘比較嚴重’這幾個字,電話那邊的雜音就小了很多了,“去不了,她要闖禍了老師你直接打就行,多打兩下子就吃記性訥!不用怕打壞,她皮呐!”

胡嬋:“……”

得到這個回答的胡嬋一臉懵逼,不僅是她,包括彆的老師也有點懵。

賈珍學習成績一直還不錯,不是班裡拔尖兒的,但絕對屬於好學生行列,雖然有的時候她人不太討喜,但也從來沒鬨出什麼事兒需要請家長。

她從來不知道,賈珍的父母這麼難搞。

胡嬋語氣難免重了些,雖然事情三言兩語的講不清楚,但嚴重性還是傳達了的,再三重申下,她母親終於同意現在過來一趟了,還答應把她爸一起叫過來。

一通電話打的和打仗似的,電話掛斷時,整個辦公室的老師,都鬆了一口氣。

家長過來差不多要半個多小時的時間,老師們也不好在這兒都陪著,站在圍觀第一線的老師們都各自散了,胡嬋也得準備準備,等著早自習時間結束,去上第一節課。

她把賈珍的手機還給她,又抽了幾張紙讓她擦眼淚,自己則收拾桌上的教輔資料和一堆表格,“去把你桌子搬回教室去,等我去上課。”

“恩……”賈珍蔫蔫兒地應了一聲,抓著紙就出去了,抹著眼淚快步走到走廊儘頭,開始收拾散落了一地的書本。

另一張桌子是喬軍的,還沒見到他人。

彆的班已經開始早讀,唯有四班還沒老師,班裡同學看見賈珍過去,三五人一下子湧到門口去,看人蹲在地上拾撿書本,幾個男生又虎又熊,毫不避諱地當著人麵就討論起來。

“哭了吧哭了吧?”

“你不廢話嗎,沒聽剛剛整個走廊都聽見聲音了。”

“我說現在呢哈哈哈……”

彆說他們沒刻意壓低聲音,就連竊竊私語聲都不停地往賈珍耳朵裡鑽,她借著轉身的功夫偷偷朝班裡望了一眼,班裡早就亂成一團,幾雙腿堵在門口看她,還有同學不停跑到門口來看她一眼,又跑回去和彆的同學說她。

一字一句,都聽進耳中,哪怕隻捕捉到零散的字詞,在心中也不自覺地補全了句子,一時間氣得眼淚又吧嗒吧嗒往下掉。

都怪夏之餘!要是沒有她,就沒有那麼多事了!

那些網友也多事!她罵她的!關他們什麼事啊!要他們嘰嘰歪歪多那個嘴乾嘛?!

本來因為早上大哭一通而有些好受的心裡又堵了起來,她眼神越來越凶,書本也被摔得“啪啪”響。

課本書包總有收拾好的時候,沒有什麼可以讓她在門口多磨蹭一會兒的了,賈珍憋著一肚子無處發泄的火把書包背在身上,課本塞在桌肚裡,“謔”地把桌子抬起來往教室裡搬,快步行走間自己都能感受到自己臉上的燥意。

站在門口的男生們一看到她進來,紛紛讓開路給她,卻依舊站在旁邊嘻嘻哈哈笑個不停,笑的賈珍心裡直犯惡心,直想把桌子他們臉上摔。

惡毒的詛咒在心裡不停地往外冒,隻有這樣才能讓她心裡好受些。

“賈珍,桌子搬起來!吵死了!”

“是啊吵死了,吵死了!”

“誒媽的還瞪我,你們看那眼睛瞪得,不會下一個被她罵的就是我吧,誒喲嚇死我了,夏之餘,你有沒有漂亮的女同學給我介紹個,讓賈珍給我和她拍一張啊哈哈哈哈……”

說話的平時班裡就比較皮的男生,張嘴就不討人喜歡,說話做事都不怎麼過腦。但這種人在這樣的場合下帶頭鬨騰,讓班裡又笑成一團。

夏之餘和黎鶯倆人在賈珍進門時就沒再說話了,各自做自己的事情,此時雖被喊了名字,但也頭都沒回一個,不作回應。

在班級裡因為這種原因哭實在是太丟臉了,但眼淚還是不停地往下掉,賈珍不明白,為什麼全班人都針對她?就連之前一起玩的朋友也罵她罵的毫不手軟。

說她汙蔑人、說她腦子有病、說她內心惡毒、說之前都是瞎了眼還跟她做朋友!

但最委屈的就是她好吧!

每走一步,她腦子裡就想一下,回憶自己之前做的事情。

就算是她有不對,可誰讓夏之餘跟徐源說話的,沒上車又不代表他倆沒關係!那麼親近又送牛奶送回家的沒準就是談對象了!指不定就跟傳的一樣都已經上過床了,不然徐源怎麼可能看得上她?

還有那女的,她又不是沒見過她媽,不知道她家庭情況,咋可能那麼有錢麼!那天離得那麼遠誰他麼看得見臉啊,說是她媽就是啊?!

還有那朋友!誰不知道誰啊!她怎麼可能有那麼好看的朋友?還一起去逛夜市?明明就是腳踏幾條船到處騙錢,每天抱著手機聊天不是跟人搞對象是什麼!

可這些憋在心裡,根本沒有人聽她講。那些上網的都是傻逼,夏之餘的家庭背景已經那麼清楚地被扒出來了,卻沒一個動腦子好好想想的!

要是讓她把這些疑點說出來,指不定現在情況怎麼樣呢!

明明就坐在第四排,短短幾步路,卻讓她心裡想的太多太多了,還越想越委屈,滿腹的心事讓她幾乎快聽不見外界的閒言碎語。

她把桌子放下與另一張桌子並排推好,無視新同桌嫌棄的表情,看向自己後一排坐著的趙一妮,她位置就在自己的身後。

手指不禁捏緊了桌沿。

她恍然想起,好像自己會那樣做,就是被趙一妮提醒的。在自己和她說過夏之餘的事情後,趙一妮說:“夏之餘也太他媽惡心了吧,你可以把這些事情說出來啊?發網上,讓大家認清這女的有多賤!我找朋友幫你轉發!”

這一回憶,好像連當時她說話的聲音和表情,自己都記得清清楚楚。

趙一妮被賈珍盯著沒說話,心裡突然一虛,強作鎮定地嘀咕了一句“看我乾嘛”,便低下頭翻自己的試卷了。

這幅作態,讓賈珍心裡的火一下子就起來了,踢了腳她桌子便罵道:“我怎麼不能看你了,要不是、”

“你他媽有病吧?衝我喊什麼呀?”趙一妮打斷她接下來要說的話,看了眼周圍,生怕賈珍說出什麼來,覺得教室是不能待了,也跟著踹了腳桌子就往教室外麵走,“操,神經病。”

她脾氣平時就不好,得要人哄著供著,稍有不如意就發火,氣急了還會打人。此時這頓火雖然說有些莫名其妙,但大家沒覺得有什麼不對,反而指著賈珍討論的更歡了,一疊聲地喊著“要打起來了!”。

被趙一妮大力踢過來的桌子撞到了她身上,疼得賈珍腰上一麻,眼淚跟著就冒了出來。

眼中所見一張張臉皆是神情激動,耳中所聽一句句具是惡言穢語。

她腦子“渣渣嗡嗡”好像有聲音在響,一陣陣發暈。

短短時間內,承受的太多了,一點準備都沒有。

從昨天下午網上局勢突變,矛頭從夏之餘轉向她,鋪天蓋地地罵她,到今早被胡嬋凶了一頓,在辦公室崩潰大哭,被幾十人圍觀不說,還請了家長;從靠近教室開始又被同學指著罵到現在,這會兒居然還被撞了!

身體所感到的疼痛,心靈上所遭受的謾罵,與即將到來處分,和回到家後不知道會怎麼打她的爸媽……所有的委屈和不斷上升的情緒積累到了頂點!“你們想要我死是不是!”

垂在身側的手抽動了一下,手指陣陣發麻。

“從五樓跳下去了我死了你們就開心了吧!”

“我他媽做錯了什麼要被你們這樣罵!”

“要我死就說啊!”

情緒爆發下的聲音尖利到破音,除了開頭的幾個字,後麵的讓人難以聽清她說了什麼,但緊繃到極致的情緒卻清楚地傳達給了每一個人。

大家早在她喊得第一句話時便安靜了下來,此時聽她說完,安靜了一瞬,才又有人小聲嘀咕,“喊什麼喊……不都自找的嗎……”

“就是,這就受不了了,夏之餘不也活的好好地嘛……”

“夏之餘還被人揣廁所門扔書包扔煙頭了呢,也沒見人怎麼著啊。”

“矯情唄……”

“賤人就是矯情。”

不大的聲音在教室裡傳開來,沒有一人將話說的清清楚楚的,像是綿軟的潮水一陣陣朝她侵襲過來,那樣的無力,卻足矣將她吞沒。

<strong>auzw.com</strong> 沒有辦法,看不到轉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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