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有一種……自己被與其他人隔離了的錯覺。
蘇玥皺了皺眉,抬眼朝前望去。
她正站在一家餐廳的大門口。
現在是傍晚,天色已經半暗,要說這時間其實已經到了大部分人回家休息的時刻,但這家餐廳這裡卻是燈火輝煌,顯然是正人聲鼎沸的時候。
在南方基地,餐廳不少,但像眼前這家這樣規模高檔的,卻是屈指可數。
眼前的餐廳裝飾豪華,建築高大,寬敞明亮的大廳門口還站了一排的迎賓小姐,各個都穿著精致、身材窈窕,一看就知道是個怎樣高消費的場所。
在末世裡,可沒有幾個人能有這種閒錢來這種地方享受。
蘇玥看著眼前熱鬨的餐廳大門,眉頭越皺越緊。
她想到近來她去找謝景同時謝景同對她明顯的敷衍態度,心中覺得十分奇怪。
為什麼會突然這樣?
蘇玥對此簡直完全摸不著頭腦,她細細琢磨了一下自己最近與謝景同的相處,覺得此前分明也沒有出什麼特彆的問題。
她有時都會懷疑說謝景同這是不是與其他不少男人的毛病一樣,沒有得到的時候千百般的好,好像離了她就不行,得到之後卻就漸漸不知珍惜。
這念頭剛一起來就被蘇玥強行壓下去。
不會的,一定不會是這樣的。
小同不是那樣的人。
他會她付出了這麼多,他這樣喜歡她,怎麼可能會這樣對待她?
一定是近來事務太忙了的緣故。
聽聞最近基地裡似乎是來了個貴賓,地位尊貴到要謝景同親自接待。
應該就是因為這個原因,小同這三天才沒怎麼理自己。
可如果是因為這個原因,那基地裡的其他人為什麼會突然……
蘇玥越想越覺得心裡慌得厲害,她努力在心中安慰自己,可不知為什麼,心卻始終定不下來。
蘇玥歎了口氣,朝餐廳門口看去。
今天一定要攔住小同,問問他最近到底是怎麼了。
如果有什麼問題,他們也好一起解決。
蘇玥正這麼想著,餐廳的大門終於被推開了,從裡麵走出了不少人。
他們各個都臉色紅潤、酒氣微醺,顯然是都剛結束了一輪酒局。
蘇玥一眼就看到了謝景同。
他實在太顯眼了。
男人穿著一件分外眼熟的風衣外套,整個人脊背挺直、身形修長,身形好看得如鬆如竹。
他似乎也喝了些酒,謝景同其實是不怎麼能喝酒的,蘇玥與他相處這麼些年對此最為了解,他簡直是一碰酒就醉。
蘇玥不知道謝景同今天是喝了多少酒,但看他的樣子應該是不少的。
謝景同眉眼冷凝,眼睛卻是半睜不睜的,就這樣微斂著眼睛站在那裡,目光看似清明,但其實根本沒有個定處。
旁人看著謝城主這樣自然是隻會感歎他風流俊美、威勢天成,在這些熙熙攘攘的人群裡,周圍也分明沒有太明亮的燈光,謝景同卻仍這樣惹眼,讓人在烏泱泱的人群中一眼就能看到看到他。
蘇玥見了卻隻覺得頭痛。
小同這是喝了多少啊,回去不會又難受吧。
蘇玥歎了口氣,忙幾步走過去想要扶住謝景同。
周圍的人基本都是些南方基地的骨乾,都認識蘇玥,平時他們見到蘇玥都很是和善,今天卻是一見到她就臉色巨變。
蘇玥分明看到不少人一看到就猛地向後退了幾步,彼此眼神對視,眼裡的深意在彼此間流轉。
蘇玥眉頭皺得更緊。
好在雖然如此,但仍沒有人有膽子去阻止她接近謝景同。
蘇玥伸出手,打算先把謝景同扶回家再說。
可蘇玥的手剛要接近謝景同,一旁卻突然冒出一隻手,直接越過蘇玥將謝景同接了過去。
蘇玥一愣,抬頭一看,整個人卻瞬間就僵住了。
這個突然出現的人,竟然是顧止川!
顧……止川?!
他怎麼會出現在這裡?!
蘇玥看著顧止川,頭腦簡直一片空白。
如果是在知道那幾年顧止川和謝景同的實際關係之前在南方基地見到顧止川,她一定不會這樣驚訝。
畢竟隨著末世的時間推演,兩個大型基地的合作簡直是不可避免的。
但現在不同。
蘇玥太了解當年的事情,所以此刻她看著顧止川,表情不可置信到簡直跟見到了鬼一樣。
顧止川怎麼可能出現在這裡?
謝景同怎麼可能會允許顧止川出現在這裡?
之前聽說基地裡將有大動作,來了個身份尊貴的客人。
難不成這“貴賓”……就是顧止川?!
蘇玥看著顧止川腦袋裡亂糟糟的,簡直什麼頭緒也理不出,但第一反應卻很迅速。
蘇玥連忙伸手,試圖將謝景同接回自己這。
不管怎麼樣,依小同的性子,他總是不可能會想與顧止川這麼親近的。
顧止川見狀,身體做出的第一反應是拉著謝景同的手緊了緊。
像是條件發射性的想把人留在自己身邊。
可隨即他就看見謝景同睜開了眼睛。
男人眼神恍恍惚惚地在四周掃了一圈,像是在找什麼人。
隨即他眼睛一亮,顯然是看到了蘇玥了。
謝景同直直地看著她,眼眸晶亮,這一刻就好像他的眼裡隻剩下了她似的。
謝景同喝醉了酒,走路搖搖晃晃的,他朝前走了一步,似乎感覺到了一旁有人正拉著自己,男人皺了皺眉,伸手揮開了一直緊抓著自己的人。
他朝前走,搖搖晃晃地、腳步踉蹌地,卻又目標明確地、急不可耐地走到蘇玥麵前,伸手抱住她。
謝景同:“姐姐……”
聲音黏膩,帶著些微醒的醉意,卻是誰都能聽出他這語氣裡的依戀和愉悅。
顧止川看他這樣,站在原地呆了呆。
許久之後,男人才慢慢地垂下原本緊抓著謝景同的手,故作無事地將手插進口袋裡,隻是在手插進衣袋的瞬間,卻是瞬間緊握,用力到幾乎見血。
一旁一起出來的人見狀也忍不住笑了起來。
他們對蘇玥似乎還有些畏懼,卻仍笑著道:“城主喝醉了,還得麻煩夫人將他帶回去。”
其實南方基地的人之前一直稱呼蘇玥為“蘇小姐”,但現在顧止川在這裡,他們也不清楚他們幾人之前認識,為了方便稱呼以及明確關係,才這樣稱呼蘇玥為“夫人”。
畢竟這麼些年謝景同和蘇玥的關係他們都清楚,現在兩人雖一直沒有結婚、也沒有公開,但眾人都覺得不過是時間問題。
顧止川卻是聽了這稱呼瞬間僵住了。
夫人……?
他抬眼看向不遠處的蘇玥和謝景同。
那兩個人身形相依,謝景同緊緊地抱著蘇玥、簡直是將自己整個人都掛在了蘇玥身上。
謝景同手長腳長的,蘇玥抱住他顯然很吃力,但女子卻還是一臉無奈地笑著回抱住了謝景同。
兩人看著實在親密無間。
他站在那裡,一個人,隻顯得愈發突兀到格格不入。
顧止川突然想起來,謝景同醉酒後,自己伸手扶住他,他卻至始至終沒朝他看過一眼。
謝景同眼裡,滿心滿眼的,都隻有蘇玥一人。
她一出現,他的眼睛都亮了。
那時的謝景同……哪裡還能記得身旁的他一星半點呢?
顧止川垂下眼,插在衣服口袋裡的手攥緊了口袋裡的那串紅木珠子。
這串珠子是他母親留下的,據說木珠有靈,隻要親手給心上人帶上,就能與那人白頭偕老。
顧止川將它帶在了謝景同的手上,在十年前。
謝景同在他北方基地的那段時間,顧止川要求他天天帶著、時時帶著,不許他將它拿下哪怕半分鐘。
就好像那樣……謝景同與他就真的是情人了一樣。
就好像那樣……他就能欺騙自己,自己與謝景同從來都不是逼迫與被逼迫,而是真的……互相喜歡。
後來謝景同覺醒異能離開北方基地。
他在被燒毀的那間小屋子裡發現了這串手珠。
手珠被扔在那,臟兮兮的,就那樣被隨意地扔在地上。
珠串被謝景同當垃圾般扔下。
他又何嘗不是?
顧止川突然想起很久以前,自己剛從母親手裡接過這串手珠的時候。
那時自己還小,竟不知為何天真地問了一句:“戴這個真的能讓喜歡的人留下來?”
那時母親是怎麼回答自己的呢?
對,她說——“當一個人心甘情願地戴上它的時候,就說明了他喜歡你,那他自然會留下來。”
是啊,心甘情願。
他與他缺的,從來都是心甘情願。
顧止川突然想起從前,還在北方基地的時候。
他曾在床/上俯下/身惡劣地跟謝景同說:“你這輩子都不可能和你喜歡的人在一起。”
那時謝景同正昏昏沉沉,聞言確實睜眼看了他一眼。
隨即男人笑了起來。
謝景同抬起身子,將嘴靠近他的耳畔。
謝景同那時笑著說:“你也一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