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9章 第 49 章(1 / 2)

大軍長驅直入,不過五日就到了京都雒陽。

隻不過,昔日的人間勝地已不再,如今的雒陽,隻有遍地的頹垣斷壁、廢瓦圮牆,以及隨處可見的流民。

李傕郭汜遷都的計劃十分倉促,不可能將雒陽及其周邊的百姓全部帶走。

但是二人又害怕張晗會從雒陽城中得到物資及兵源的補給,便故意派人在城中縱火。

天街踏遍公卿骨,內庫燒為錦繡灰[1]。

百年都城一朝淪為廢墟,那些世居於此的百姓也隨之成為了無家可歸的流民。

“赫赫之都,竟毀於宵小之手。”郭嘉的聲音在身旁響起。

張晗跟著歎息一聲,沉聲道:“他們毀去的,可不止這一座都城。”

還有百姓心中的道義與秩序。

倉稟實而知禮節,衣食足而知榮辱[2]。董卓李傕之流頻頻作亂,普通百姓連自身的生存都無法保證,誰又還會去恪守那些無關緊要的道德信條呢?

劫掠婦孺、欺壓弱小、拋妻棄子,甚至是……易子而食,這裡無時無刻不在上演著倫理與道德的悲劇。

張晗一路走來,見到了無數衣不蔽體、食不果腹的流民。

他們一見到麵色紅潤、衣著整齊的並州軍,便會情不自禁地露出貪婪的神情。

然而等他們發現並州軍不但人數眾多,還配備了精良的武器之後,便會按捺住蠢蠢欲動的心思,用一種無奈而乞求的目光看著你。

“奉孝,後續的糧草是不是快要到了?”

郭嘉拱手答道:“昨日已收到公達的文書,新撥的糧草不日便要到了。”

張晗輕輕點頭,“既如此,那大軍便在此處駐紮,開始賑濟流民吧。最多三日,文和也就要回軍與我們會合了。”

“唯。”

郭嘉行禮應下此事,卻並沒有立即退下,問道:“主公已經做好了決定,要將天子迎回晉陽嗎?”

張晗聞言轉身,看了他片刻,方才反問道:“迎天子以令不臣,奉朝廷以征天下。怎麼,奉孝不同意公達的主張嗎?”

雒陽朝廷已經名存實亡,毫無威信可言。但漢家天子到底還是正統的皇帝,是這天下名義上的的主人。

張晗若是將朝廷供養在了晉陽,那麼相對於其他割據一方的諸侯而言,她行事永遠占據正統之名。

郭嘉收起了他慣來漫不經心的表情,有些鄭重地回道:“此舉有利也有弊,主公可能會因此遭到掣肘。”

朝廷魚龍混雜、人心不一,又與各處勢力皆有牽扯,不可能一心忠於並州。況且,天子將來必定不願大權旁落……

此事於並州,既是機遇也是風險。

“我知。”

張晗擲地有聲的聲音回蕩在這小小的營帳中。

“不過兵來將擋,水來土掩罷了。有何可懼?”

郭嘉含笑望了她幾秒,忽而又垂眸掩下自己的目光。

自家主公身上似乎總有種魔力,讓人情不自禁地心生信服,讓人心甘情願地為之籌謀,也讓人……不由之主地就心生傾慕。

然而等你將整顆心都交代出去之後,你又會發現她待誰皆是如此,那些你自以為的偏愛,她不知已經給過了多少人。

她身邊永遠環繞著各色各樣的青年才俊,你縱使再怎麼努力,也不過是其中之一。

甚至連她身邊初來乍到的親衛長都發現了自己的心思,她還是一無所覺……

“不過奉孝,你的性子不是最喜歡弄險嗎?怎麼如今卻擔心起來了?”

郭嘉抬頭,幽幽地看了她一眼。

不過是心裡有了點不能言說的心思,所以即便知道此事勢在必行,還是忍不住多提醒幾句,生怕某人著了他們的道兒。

他並沒有作答,耳垂卻不知不覺地紅了起來。

張晗眼尖地注意到了他通紅的耳垂,卻沒往其他方向思考,隻以為這是被凍的。

便從屏風處取下大氅,關切地為人披上,“奉孝當珍重己身。”

這動作放在一對青年男女之間,未免顯得過於親切。然而張晗卻始終坦坦蕩蕩,舉止之間不帶一絲一毫的綺念。

即便是進來送晡食的親衛,也隻是在心裡感歎了一句:自家主公與郭祭酒真是主臣情深。

——壓根兒沒覺得二人有什麼私情。

郭嘉默默地攏了攏自己身上的大氅,然後眼神更加微妙了。

你看,她就是這樣輕言軟語、處處體貼。然而你若是將這些當了真,待會兒再見到她與她親愛的子龍談笑風生,看到她與她愛重的伯濟共憶往昔,心裡指不定又要吃味兒。

遂沒什麼好氣地拒絕了張晗共用晡食的邀請,一個人回了自己的營帳。

張晗疑惑地看著郭嘉轉身離開,揣測了許久,還是沒想明白他為什麼突然變得懨懨不樂,於是向旁邊的玄英虛心求教:

“玄英,奉孝他為什麼突然就不高興了?”

玄英看熱鬨不嫌事大地輕笑一聲,然後又端正了神色,一本正經地回道:“郭祭酒應該是軍務繁忙,無暇顧及這些小事吧。主公莫要擔憂。”

玄英這些天算是看明白了,自家女郎在情愛這一塊兒簡直比自己還要呆。

隻要身邊人不將此事點明,她估計永遠都不會想到——那個風流浪子將一顆心栽在了她身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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