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望野把蘋果和水果刀一起遞給時淵,低下頭尷尬地擦擦手。
時淵低頭打著圈給蘋果削皮,溫聲細語地開口:“想說什麼就說吧,沒關係的。”
林望野抬頭望他,眸光一亮,還是忍不住先打了個預防針:“我無論說什麼,你都要相信我絕對沒有冒犯的意思哦。”
時淵彎了彎嘴角,眼中染上柔軟的笑意。
“當然,這是快樂小狗的特權。”
林望野倏然怔住,心臟短暫抽動了一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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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時叔叔,你絕對不可以把我數學考四十五的事告訴我爸!否則就是不愛你的快樂小狗了!”
“好吧,這是快樂小狗的特權。”
“耶!”
“下次要努力及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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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一刻,時隔二十年的時空如同按下暫停鍵急速回退,如同反方向的鐘指針逆向倒轉,恍然折疊出記憶中曾經出現過的對話。
林望野險些沒能忍住呼之欲出的眼淚。
他輕咬下唇吸吸鼻子,問出第一個問題。
“你受了這樣的傷怎麼隻有一個人在醫院?你爸爸媽媽呢,他們怎麼都不來看你。”
即便沒有母親,父親又很忙,林望野依舊是個在萬千寵愛中長大的孩子。所以理所當然的認為家人就應該親近,這種時候在場是天經地義的。
空無一人的病房讓他感覺奇怪。
聽他說完,時淵臉上的笑容並沒有怎麼變,隻是眼神略微黯淡了一些,緩緩回答:“我媽媽前兩年因為一場火災意外去世了。我爸他不怎麼回家,我也經常聯係不上他,不知道他在哪。”
林望野神色驀然一變,不知所措地慌亂道歉。
“對不起,我,我沒……”
“沒事。”時淵溫聲安慰,目光柔和,“我和爺爺奶奶一起生活,老人年紀大了,還要照顧生病的妹妹,一操心就容易睡不著覺,所以我沒告訴他們。”
“那你不回家他們會擔心嘛?”林望野不小心揭了傷疤,講話開始變得嚴謹起來,小心詢問:“要不然你告訴我你家在哪,我去假裝你的同學告訴他們最近你住在我家。”
時淵笑著搖頭:“不用,我已經打過電話說最近課程緊張,住學校附近同學家不回去了。”
“那就好……”
林望野點點頭,然後垂下眼攪動手指,抿起嘴巴不吭聲了。
病房裡靜寂無聲,隻有走廊時不時傳來腳步聲。
時淵低著頭削完蘋果,將收集在紙巾裡薄薄的蘋果皮丟進垃圾桶,遞給他那顆被勉強修飾的好看一些的蘋果。
林望野擺手,推回去表示本來就是給他吃的。
於是時淵低下頭把蘋果切成一大一小兩塊,把較小但沒有核的那一塊遞給他,自己咬了一口另一塊。
林望野這才接過來吃,全程依舊低著頭默不作
() 聲。
少年心事全都寫在臉上,太容易被看穿。
時淵把水果刀擦乾淨放到床側的櫃子上,開口對他說:“剛才的事情不用在意,我知道你不是故意的。”
漫長的靜默後,忽然有什麼東西晶瑩閃爍著滴落下來。
時淵恍然怔愣,眼睜睜看著一顆顆淚水從少年眼睛裡奪眶而出,用袖子擦了好幾次都沒能止住。
林望野眼眶和鼻尖紅的徹底,低頭不停試圖抹去,可無論如何都控製不住眼淚往下掉,鼻子呼吸很快也開始變得不通暢,需要張開嘴巴才能喘氣。
即便如此,他還在斷斷續續喘著氣試圖解釋。
“對……對不起,我,我其實有想過的,可我…還是問了。對不起,真的…對不起……”
情緒如同山雨欲來,僅在須臾之間。
林望野也沒有想到自己會失控的這麼厲害。
上輩子時淵從來沒有講過家裡的事,他也從來沒有問過。隻不過隱隱有一些猜測,不願貿然揭露喜歡的人潛在的傷疤。
他本以為回到二十年前,情況會好些。
可完全沒有好到哪裡去。
他年紀雖然小,但距今十年左右的事情絕對能記得一些。時淵口中的爺爺奶奶,爸爸,甚至是妹妹,林望野都從未見過他們的影子。
這隻能說明時淵極有可能在非常短的時間內失去了所有親人。
一旦意識到這點,他的心就像是被硬生生捏碎一樣疼的厲害。
時淵本來早已學會了接受現實,可看著眼前的人哭的這麼難過,啜泣中含糊不清的道歉,早已麻木的心竟在隱隱抽痛。
花了很長時間他才終於重新穩心神,放下手中的蘋果抽出幾張紙巾輕輕擦拭林望野臉上的淚,講話的語調溫柔到了極點。
“我沒有怪你啊,彆哭。”
和孩子接觸過的人都會知道,這種時候十有八九越哄越糟。
林望野在他爹麵前都沒哭的這麼誇張,此時此刻似是終於尋到準確的情緒抒發點徹底收不住。
越是努力安慰,林望野越委屈,逐漸演變成嚎啕大哭。
時淵整個人手足無措。
直到擦淚的紙巾堆了半個垃圾桶,腦袋有點發懵了,林望野才徹底發泄完畢。
當著時淵的麵不小心吹出鼻涕泡泡那一刻,林望野瞬間破防,拽走時淵手中的抽紙捂起來又哭又笑。
“彆看了!好丟臉啊……”
濃重的鼻音染著嗔怪,語氣又像是在撒嬌。
情緒跟著緊繃好大一會兒的時淵微蹙著的眉宇終於如同雲開見月明,忍不住低聲輕笑,配合收回目光:“去洗個臉吧。”
林望野猛地站起來頭也不回的跑了,身後的椅子“咣當”倒在地上。
短短一段距離引來不少人側目,林望野心中不好的預感極其強烈,到洗手間之後看到鏡子裡腫的像核桃的眼睛之後當場崩潰,恨不得頭朝下從五樓跳下去。
用冷水物理降溫又對著窗外的寒風猛吹好大一會兒,哭腫的臉終於緩解不少。
可最醜的樣子還是讓時淵看見了。
回去之後,林望野在病房前躊躇好久都沒開門,不停用手背繼續給臉降溫,無數次燃起跑路的心思。
最終還是鼓起勇氣進去了。
時淵似乎對他出去這麼久早有預料,在他進門之後放下手頭的書,摘下眼鏡:“回來了。”
“嗯……”
林望野應了一聲,把椅子扶起來重新坐下,趴在被子上把臉埋起來裝鴕鳥。
時淵笑意漸深,忍不住揉揉他的頭發:“悲傷小狗。”
悶悶的聲音從被子裡傳來。
“太丟臉了……”
“嚇到我了,都不知道怎麼哄你。”時淵像是安撫心愛的小動物一樣摸著他的頭發,言語柔和:“隻是因為我應該不至於這樣,是不是牽動你想到了彆的不開心的事情?”
聞言,林望野轉動腦袋露出一隻紅彤彤的眼睛:“嗯。”
時淵緩緩問:“聽說你是在福利院長大?”
掌心帶來的暖意從頭頂蔓延至全身,營造出令林望野感到舒適的安全感。他枕著自己的手臂,另一條胳膊胳膊隔著被子半抱著時淵的腰,對他說:“我不是孤兒,我有很愛我的爸爸。”
隻要有法律上的親人,福利院基本不會接收。
時淵不清楚少年這麼說是不是因為記憶中有過父愛,不願戳破他的傷口,所以沒有詳細詢問他口中的“爸爸”是怎麼回事,轉而問道:“你和陸成軒是什麼關係?傳聞很多個版本,我不太能辨認。”
在時淵麵前,林望野不打算撒任何謊,非常誠實地說:“為了能讓我來七中上學,陸哥找他一個近親的叔叔收養了我,隻有法律意義那種親子關係。”
時淵又問:“你在他家住嗎?”
林望野點頭:“嗯,因為我沒有地方可以去。”
在寧昌七中,陸成軒家世非常好從他入校那天就在學校傳開了,不算什麼秘密,許多人都知道。
眼前閃閃發光的少年和陸成軒那樣的人走的近一些確實也是理所應當的。
時淵沉眸,片刻後又說:“那你不應該覺得很辛苦啊,他家裡條件很好吧。”
“是很好啦……”林望野發出一聲輕歎,“但還是會沒那麼自在,寄人籬下嘛,總感覺欠彆人的人情,擔心會給彆人添麻煩。”
說完,他輕輕在被子上蹭了下臉,閉上眼睛。
“我喜歡和你待在一起。”
時淵不明白為何自己和林望野剛剛正式認識,兩人之間就莫名碰撞出一種沒來由的親昵。
少年接近他時,柔順的依附感似乎與生俱來。
甚至他也完全沒覺得不自然,仿佛一切都是理所當然,本應發生的。
時淵不知道這究竟是怎樣神奇的魔法。
他感觸頗多,最終將其歸功於林望野這個人與眾不同的本領。
上了一天的課又緊接著受到這麼多刺激,林望野的屬實有些累了。此刻待在時淵身邊,精神驀然放鬆下來,剛閉上眼睛,困意與疲倦就迅速襲上心頭。
病房內溫度適中,中央空調微熱的風十分舒緩。
天邊的黃昏緩緩褪去,暮色四合。
林望野轉眼間趴在床上陷入淺眠,額前的發絲自然下垂,長而密的睫毛在燈光映射下於眼睛下方投下一道扇形的陰影,隨著呼吸的弧度輕輕顫動。
時淵目光停駐在他無意識微張用於清淺呼吸的嘴唇,無聲注視著那抹濕潤的光澤。
不知過了多久,病房門被人輕叩幾聲。
時淵不願把人吵醒,隨手拿起眼鏡低頭戴上,回應的聲音儘可能放得很輕:“請進。”
房門被推開,進來的人是陸成軒。
見到裡麵的場景之後,陸成軒最初反應是愣了一下,先是看向趴在床上睡著的林望野,眼神在輕輕撫摸他頭發的那隻手上停留數秒,隨後抬眼和那隻手的主人對上視線。
“他什麼時候睡的?”
良好的教養讓陸成軒也把說話的聲音壓得佷小。
但不知是他沒能控製好音量,還是除時淵之外其他人的聲音顯陌生突兀,沒有睡得太深的林望野醒了,睡眼惺忪地抬起頭回望。
“陸哥,你怎麼來了。”他困倦地問道。
“我要維持紀律,不能缺席晚自習。”陸成軒問他,“一起回學校嗎?”
林望野毫不猶豫地搖頭:“我不去了。”
陸成軒點頭,繼續道:“林深喊你回去陪他打遊戲。”
林望野舒展了一下四肢,懶洋洋地趴回床上。
“告訴他我不回去了。”
“……行。”
陸成軒沒多說什麼,通知到位之後就轉身離開,臨走還把門帶上了。
時淵無意識揪起他一小撮頭發纏在指尖,繞圈轉動著把玩,看起來心情很好:“怎麼不回去上自習?”
林望野的回答非常直接,絲毫不拐彎抹角,笑眯眯地望他。
“想和你待在一起。”
略帶撒嬌的語氣如同打翻的蜜罐,連空氣都被暈染的仿佛沾上了甜意。
時淵眼底泛起笑意,開口說:“餓嗎?”
經他一提醒,還沒吃晚飯的林望野開始感覺到肚子有些餓了,坐起身舒舒服服伸了個懶腰:“有點,你呢?”
“我還好。”時淵回應他:“下午病號餐吃的比較晚,不是特彆餓。”
林望野翻找之前拿的吃的,發現都是一些零食,不怎麼管飽,轉念尋思著他爹那邊肯定有人送飯,於是便準備過去順一點過來。
剛站起身,病房門就又被敲響了。
“誰啊?”林望野率先問道。
聽到回應之後,外麵的人直接推門進來。
林深一條胳膊纏著繃帶掛在脖子上,另一隻手提著一個飯盒,見了林望野立刻怒罵:“反了天了,喊你
還喊不來,必須得來請你是吧?”
“啊哈~”林望野跑過去接過飯盒,嬉皮笑臉道:“爸爸你最好啦!”
“就你嘴甜!”
心裡再怎麼惱火,這稱呼下來林深也被整得心花怒放,頓時一點氣都沒了。
掉進溝裡被送進醫院後倆人這還是第一次打照麵。
林深走上前,見時淵的腿看起來確實挺嚴重,心裡難免有些過意不去,態度十分誠懇:“不好意思啊哥們。當時一時腦熱,我也沒想到會鬨成這樣,對不住。”
在林深進來那一刻,林望野目光中那超越友情的親密就讓時淵覺得心裡有些煩悶。
但他並未表現出來,客氣大度地點點頭。
“沒關係,當時那個場景你會衝動確實可以理解。”
這事兒說起來本來就很簡單。
就是林淺淺的好朋友曲柳柳以前偶然光顧了次時淵打工的陶藝店,作為初學者在時淵諸多對這門手藝專業且負責的介紹中忍不住芳心暗許,在那之後經常周末跑來玩兒,一來二去兩人漸漸熟悉起來。
女追男本就需要勇氣,更何況曲柳柳比時淵大兩歲。
猶豫了很久,曲柳柳忍不住當麵表白了。
結果就是被毫不留情地拒絕後難以把持,忍不住掉了眼淚,被偶然路過的林深給盯上了。
隻看到結尾,絲毫不了解過程的林深瞬間以為他姐的好朋友被什麼流氓街溜子欺負,想都沒想衝上去揪住時淵的衣領往牆上一頂。
然後倆人就一起栽溝裡去了。
林望野對他爹知錯就改的態度十分滿意,邊拆飯盒邊說:“還好人家不跟你計較,下次可彆這樣了,遇到個不好說話的肯定和學校告狀,給你個處分。”
林深夠夠的,驅蚊子似得在耳邊扇風。
“快停止你的爹味發言,煩得很。”
從林望野來到這間病房開始,他所有的舉動客觀來講其實都帶著一些討好的意味。
在最初的懷疑過後時淵本已經不這麼想了,可林望野剛才那番話簡直像在故意提醒,讓人很難不去腦補他的行為其實帶著某種意圖。
時淵不願那樣揣測林望野。
可心潮還是緩緩下沉,完全不受控製。
“哇,紅燒排骨還有魚香肉絲!”多層餐盒裡琳琅滿目的菜肴讓林望野胃口大開,依次將其擺在床頭櫃上,開心地望向時淵,“你也吃點嘛?”
時淵尚未回話,林深率先忍不住吐槽。
“你能不能問問我吃了沒。”
林望野:“你吃了沒?”
林深:“剛吃過。”
林望野:“那沒什麼事的話就先回去吧。”
林深:“……?”
兩個人大眼瞪小眼,林深愈發不可置信,目光在眼前兩個人身上反複切換。
到底怎麼個事兒!?
我家小林被下蠱了嗎?
在這待了不到倆小時就開始胳膊肘往
外拐!
林望野壓根沒管那麼多,扭過頭就把注意力轉移到了飯盒上,坐在病床邊嘗試將飯菜分出來一份,笑眼盈盈地和時淵聊天。
思來想去,林深回憶起林望野之前說是替他贖罪的。
發生這樣的事主要背鍋人是他。
越尋思,林深越覺得林望野是在舍身取義,不惜通過自我犧牲的方式笑臉相迎,取悅受害人,為他積攢功德。
真仗義,小林這人能處!
想通之後,林深隨便打了個招呼光速跑路,和陸成軒一樣走的時候順便把門帶上了。
盒飯是林淺淺準備的,考慮到吃不完容易浪費所以隻有單人份,每一盒都裝的不是特彆滿。林望野很輕易就分出來一份,把唯一一雙筷子給時淵。
“吃吧,我用勺子!”
時淵觀察了一下飯量:“你能吃飽嗎?不用給我這麼多,我不太餓吃不完。”
林望野端起飯盒:“吃不完我吃。”
說這話的時候,林望野知道這樣的行為有多曖昧,多容易讓人產生自作多情的聯想。
可他偏偏要用最自然的語氣脫口而出。
事實上,在初見時的手足無措過後,他所有的舉動雖然都是上輩子的習慣使然,但其實都存了那麼幾分刻意。
對時淵來說,他們兩個人剛認識。
可他卻擁有上帝視角給他建立的純天然巨大優勢。
他太了解眼前這個人了。
因為他曾在這份溫柔的籠罩和庇護中成長,是最大的受益者。
所以即便對方有很多秘密是他並不知道的也不要緊,他有的是時間。
在聽到這句話後,時淵果然怔了一下。
他低頭注視著飯盒裡豐盛的菜肴和晶瑩飽滿的米飯,沉默許久才動筷子。
林望野打開電視,切換好多電視台都沒什麼想看的,於是乾脆把遙控器丟到一邊縮小音量聽熱鬨,麵朝時淵坐著,仿佛沒什麼比這更下飯。
數秒後,林望野問:“不戴眼鏡影響你吃飯嗎?”
“嗯?”時淵抬起眼,“不影響,怎麼了嗎?”
話音落後,林望野二話不說伸手將這令人難以下咽的黑框眼鏡給摘了。
迷人的帥臉解封的瞬間,宛如揭開蘇妲己的麵紗。林望野神清氣爽,發自內心讚歎大自然的鬼斧神工。
時淵終於意識到什麼:“你不喜歡我戴眼鏡?”
“事實上我非常喜歡你戴眼鏡。”林望野搖頭否認,非常認真地糾正,“我隻是不喜歡這副,你的審美怎會如此?很不應當。”
時淵倒是完全不生氣,笑著解釋。
“彆的款式隻是設計不一樣就要貴很多,我對眼鏡唯一的要求就是看得見,所以覺得這個足夠了。”
“也行吧。”
林望野仔細想想,倒是覺得這土老帽黑框眼鏡還是有些功勞在身上的。
因為它驚為天人的醜陋將時淵的魅力掩蓋了。
隻有包括曲柳柳在內的極少數人留意到了這處寶藏。
林望野應該為此感到慶幸。
如果像陸成軒那樣招蜂引蝶每天都有人寫情書,他怕是會發瘋。
上輩子那些鶯鶯燕燕已經夠討厭夠煩的了。
現在他的時叔叔年紀還小,情竇初開血氣方剛,什麼都沒有經曆過,可不見得有上輩子那麼泰然自若的定力。
越想越覺得很妙。
黑框眼鏡老師配享太廟!
時淵從不在沒有必要的地方花錢,可見林望野如此在意,竟在考慮片刻之後鬼使神差地說道:“你不喜歡的話,我下次重新配的時候換個好看些的。”
林望野趕緊搖頭:“不用,就它。”
說完,林望野伸手拿起枕頭邊的眼鏡甩開眼鏡腿單手戴上,通過眼前並不算特彆模糊的場景判斷度數不高。
時淵微微眯起雙眼注視著他的臉,突然也開始討厭這副眼鏡了。
甚至想立刻丟出去。
林望野擔心影響自己的視力所以並沒有戴太久,很快就放下了,邊吃邊問:“你近視多少度呀?”
“左眼二百右眼二百。”時淵說。
上輩子時叔叔比現在嚴重得多,雙眼都超過五百度,不戴眼鏡什麼都看不清楚。
目前這個度數還來得及控製矯正,問題不大。
林望野點點頭,一邊思考如何解決時淵用眼過度的問題一邊扒飯,不知不覺吃的非常快,沒一會兒就把飯盒扒拉空了。
時淵一直擔心他吃不飽,在他快吃完的時候就沒有再動筷子。
剛把飯盒放下,林望野就看見另一個還有一半的飯盒遞到麵前。
“這邊我沒有動。”時淵說:“你吃吧。”
林望野知道就算自己再問,得到的回答肯定是“我飽了”“吃不下了”“你吃吧”,於是絲毫沒有客氣,接過飯盒一頓暴風吸入,很快就消滅乾淨打了個飽嗝。
簡單收拾完,林望野提著飯盒站起身。
“我把這拿回去。”
“好。”
待到林望野離開後,周遭重歸寂寥。
時淵維持著剛才的動作坐著,仿佛突然抽離幻境,一切美好都不太真實。
他一個人待了一下午都沒覺得有什麼。
可此時病房內竟安靜的有些可怕。
乍然而至的溫暖如同彩虹在雨後驚豔的浮現,真真切切出現,卻又如同流沙逝於掌心,再怎麼想要留住都是徒勞。
時淵活了十七年,所遇到的不受控製的事情非常多。
可他第一次連自已都無法控製。
這一刻,他內心產生了一個念頭。
他想把這份美好永遠留在身邊,徹底據為己有,無論通過什麼方式。
或許隻有短短幾秒鐘,這個想法就如同病毒肆意滋長,瘋狂蔓延,幾乎要將整個人反噬。
時淵不知道這是怎麼回事。
他從來沒有如此失控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