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鹵蛋,鹵蛋~”
這有關於“成了精的鹵蛋”的描述實在太過於詼諧且有畫麵感,配合小男孩無意識地捧哏,王總在一邊忍不住捧腹大笑,被逗得心情極好。
林深轉眼看向旁邊的許歲年,適時對他說:“坐吧。”
這邊休息區設置是兩個長沙發相對應,中間擺放著一張茶幾l,沙發的規格隻能並排坐兩個成年人,再多就會顯得擁擠。
許歲年抬頭看了眼,從沙發後麵繞過去在陸成軒旁邊默不作聲地坐下。
王總側過身,挑逗著輕輕打了個響指。
“孩子叫什麼名字?”
“林望野。”林深說:“展望的望,田野的野。”
“意境不錯,好名字。”
聽著對麵兩個人的對話,陸成軒的思緒刹那間被某種看不見的力量拉扯到很多年前。
那時兩人還在讀小學。
還處於不諳世事年紀的林深偶然聊起長大之後如果有了兒子要叫什麼名字。陸成軒表示會在詞典裡麵查一下遭到林深一本正經地否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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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沒聽說過一句俗話嗎,賤名好養活。我以後有了兒子就要給他起名叫林大壯,如果是女兒,就叫林妞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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陸成軒急得當時似乎還反駁了他。
說名字要伴隨一個人一輩子,不能那麼草率。
距離那個時候實在太過於久遠,後來發生了什麼陸成軒實在不記得了。
他也不明白為什麼多年以前在家的成長點滴早就已經忘得差不多了,這些有關林深的碎片式畫麵卻埋在記憶深處,伴隨自己這麼多年依舊如此清晰。
林望野,確實是個順口的好名字。
對林深本身來說意義也是顯而易見的。
直到如今,林深在初中時期流行的社交軟件個人空間的名稱依舊還是原來那個沒有變,隻不過也沒再更新過動態。
[深林忘野]
林深借用了曾經的思路,但卻改動了其中一個字,將“忘”改成了“望”。
或許他清楚自己困在了這荊棘叢生的深林,可能永遠都出不去了,但卻不想讓孩子也忘記自由是什麼模樣。
所以改成了一望無際的“望”。
對於王總的誇讚,林深隻是笑笑,隨後抬眼淡淡瞥向麵前的陸成軒,言語客氣地說:“我這人其實沒什麼文化,高中畢業就被迫接手家裡生意,也沒讀幾l天大學。陸先生作為海外
留學的高材生如何評價,覺得這名字起得怎麼樣,能打幾l分?”
話音落後,陸成軒無聲和他對視,沒有立刻回答。
但他旁邊的許歲年卻敏銳地察覺到林深的語氣不對,他端坐在原處察言觀色依次打量著這兩個人,麵不改色並未說話。
沉默片刻,陸成軒開口。
“挺好,很適合他。”
林望野是麵朝前方被父親抱著坐在腿上的,這個角度正對麵最容易看到的人就是陸成軒。他對旁邊微胖還有啤酒肚的王總顯然沒興趣,始終眨巴著眼睛盯著對麵的許歲年還有陸成軒看。
在他過來後,陸成軒還是第一次說話。
由於剛出生時就伴隨著險些要了命的病,林望野雖已經脫離了危險,但身體抵抗力還比較弱,需要慢慢養回來。
所以他的生活環境非常簡單。
除了姑姑之外,家裡就隻有幾l個保姆無微不至地照顧著。
這導致他完全沒怎麼見過外人。
麵對今天這麼大的場麵,林望野絲毫不怯場,反而對所有的一切充滿好奇。他目不轉睛地盯著陸成軒看了好大一會,然後抬起短短的胳膊抓抓自己的頭發,扭過身用充滿求知欲的眼神看著林深。
男孩雖然會叫“爸爸”“姑姑”等簡單的稱呼和詞語,但語言係統尚在學習的過程中緩慢下載,沒辦法有條理的說出自己的意思。
但他非常聰明地通過肢體語言表達了出來。
麵對孩子,林深顯得出奇的有耐心,低下頭慢條斯理地說道:“小林好奇他頭發的顏色怎麼和大家都不一樣,是不是?”
林望野伸出小手指向對麵的人,點點頭。
針對這個問題,林深明明可以直接解釋,比如“人的頭發就是有不同的顏色”這樣最糊弄但對一個孩子來說卻完全足夠的說法。
但他偏沒有這麼做。
而是轉而對孩子說道:“那你問問他吧。”
話音落後,男孩下意識重新看向眼前的陸成軒,他並不知道對方是誰,也不知道應該如何稱呼,於是發出了一個意味不明的音節。
“嗷?”
雖然沒什麼明確的意思,但中華文化博大精深,僅憑語調末尾神奇的一個轉彎已然包含千言萬語。
於是陸成軒被難住了。
難的並不是這個問題本身,而是他不知道應該怎麼給一個剛滿周歲的孩子解釋清楚人類複雜的基因問題。
在他的觀念裡不存在糊弄。
有問題就要認真回答。
陸成軒用最快的速度將遺傳基因原理精簡到極致,整理好措辭之後非常謹慎地說道:“人類的發色和父母的基因有關,基因遺傳有隨機性。我父親是黑發,母親是金發,遺傳的是我母親的金發。”
話畢,在場所有人沉默了。
“酥雞,鹽酥雞?”
小小的林望野又抬手扣扣腦殼,這次顯然是因為沒有搞懂這個人的話,而且還把“隨機”
理解成了“鹽酥雞”。
通過他的反應,陸成軒意識到自己精簡過後的解釋依舊過於複雜。正在思考如何補救時,坐在他身旁的許歲年及時救場。
“這個叔叔的媽媽頭發是這樣,所以他的頭發也是這樣。就像小林的頭發和爸爸的一樣。”
他知道小孩子分不清顏色,所以用最簡單的方式進行講述。
這次林望野顯然露出聽懂了的表情。
他盯著陸成軒瞧了一會兒,也不知道是被什麼特質打動,抬起胳膊朝他伸手。
這個動作意圖很明顯,林深把他摟嚴實防止他摔下去,輕瞥一眼對麵的人,低頭詢問懷中的男孩:“願意讓他抱嗎?”
聽到父親這麼問,林望野先是猶豫了一下,隨後再次看向前方,在這個過程中餘光一不留神掃描到陸成軒旁邊的人,數秒前產生的意圖轉眼就忘,調轉矛頭朝許歲年伸出雙手使勁兒往那邊湊。
林深歎息一聲,不隻是鬆了口氣還是失落。
男孩性格活潑,見到誰都笑,骨子裡卻有些認生,不是誰都可以抱。
被不喜歡的人抱了一定會哭。
方才他還真以為有什麼神秘的力量讓孩子第一次見麵就願意親近陸成軒。
原來沒有。
他給坐在對麵的好友試了個眼色,隨後將孩子抱起來遞給他,吩咐說:“帶他去玩吧。”
林望野乖乖被抱起來,在喜歡的叔叔懷裡找了個舒服的姿勢,心滿意足地在他頸側貼貼,隨後低下頭對父親說。
“爸爸~鹽酥雞。”
“知道了。”林深拍拍腿上粘上的絨毛,抬手把毛絨玩具小狗塞回他懷裡,寵溺地說:“回頭讓人給你做。”
“好~”
打完招呼,許歲年正準備抱著林望野離開,從頭到尾都沒說幾l句話的陸成軒忽然開口:“等等。”
許歲年停下腳步,轉過身望著他。
而林深坐在原地端起酒杯喝了口紅酒,連看都沒有往旁邊看一眼,仿佛因為陸成軒叫的不是自己,接下來的事情就再也和自己沒什麼關係了。
看他沒什麼反應,陸成軒從口袋裡掏出一個小盒子,朝許歲年遞過去:“給孩子的周歲禮物。”
許歲年禮貌接過,先是看了一眼林深。
林深大概瞄了一眼那個盒子就大概猜出來裡麵裝著什麼,放下酒杯隨口說:“小林喜不喜歡。”
聞言,許歲年將盒子打開。
盒子裡裝著一個純金的長命鎖,應該是考慮到林深不缺錢且是孩子佩戴,所以沒有特彆大,一角錢硬幣小小的一個,雕刻工藝非常精細。
但類似的小金鎖對林望野來說並不是稀罕玩意兒,尤其今天已經收到太多了。
並沒有喜歡的叔叔送的毛絨小狗實用。
林望野在盒子打開之前還有些好奇,看到裡麵的東西之後倒顯得沒什麼興致,童言無忌地搖搖頭:“不喜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