許容與傲然:“看我高興不高興吧。”
被葉穗瞪了一眼。她疑惑地來摸他的臉,被他後退躲閃:“喝了酒怎麼脾氣更大了呢?看來你真是從頭到尾不可愛啊。”
出了手工坊,已經淩晨三四點。街巷寧靜,白霜落地。葉穗和許容與站在馬路上,冷得縮著肩發抖。許容與耷拉著眼皮,看葉穗迷茫四顧,她牽著他的手,卻好似已經想不起來回去的路怎麼走了。
許容與鄙夷地盯著她。
葉穗扭頭看來,他當即移開目光。然而目光對上的,是一家不打烊的麵館中放著的電視機。麵館關著門,看不到營業的老板員工在哪裡,電視機倒是激昂無比地播放著一段韓國女團的舞。
音樂聲聽不到,但是分明看到電視上漂亮姑娘們肆意的舞,扭動的腰肢,筆直的長腿,撩起的長發,魅惑的雙眼。她們穿得清涼,身體的每一個動作,都在詮釋“性感”。
葉穗站在他肩邊,認真地順著他的視線看半天,驚奇無比:“你喜歡看這個?”
她嗤笑:“男人啊,原來都一樣。”
許容與被說得麵孔漲紅,尷尬地移開眼,想辯駁說不是這樣的。卻是葉穗手搭在他臂上,學著電視裡的女團團員撩一下發,回頭對他眨眼。她語氣微妙的:“要不要目不轉睛地盯著人家看啊?我的身材差到哪裡去了麼?這樣的舞,我也會跳啊。”
“來,容與,搭把手。”
她手搭在他手臂上,將他當做一個木頭、一個工具,用來借力。電視上的女團舞她看了一遍,就學成了七八分。繞著年少的男生舞動腰肢,瘋狂而瀟灑地踩著節奏激烈的舞步,一邊跳,一邊對他勾著眼笑。
她穿著高跟鞋不靈活,跳到最後一個舞步時又太過得意忘形,腳一崴向下摔。她“哎呀”慘叫一聲,腰間伸來一隻手,把她撈了回去。她狼狽地身子一欠,控製不住力的慣性,被許容與抱入了懷裡。
臉貼在了他胸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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葉穗慢慢抬眼,與低下頭的許容與靜靜對視。
呼出的白汽交織在寒冷的深更半夜中。
他們在深更半夜的街頭擁抱。
鼻尖與鼻尖的距離隻有幾寸,唇與唇的距離也隻有幾寸,心臟貼著心臟的距離,比那些都要近。
他的大衣裹著她,她聞到他身上清新的氣息,如冬陽。
他擁抱著肩膀纖瘦的女生,將她整個人抱在懷裡,如擁抱芳草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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靜靜擁抱。
一言未發。
呼吸與呼吸纏繞,想要近一步,卻又退一步。若遠若近,若有若無,慢慢的,靈魂便輕飄飄地飛了起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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砰砰砰。
砰、砰砰、砰砰砰。
打雷一樣的心跳聲,僵硬的手臂與熾烈的感情。那都不能放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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整個晚上都混混沌沌,像是做了一個夢。
怎麼回去的KTV不知道,之後還有沒有說什麼不清楚。許容與再一次躺到KTV包間裡的沙發上時,滿腦子都是葉穗帶他偷偷溜出去。隻有他們兩個人,她帶他做這個,帶他玩那個,還圍著他跳舞。
活潑靈動,風情肆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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周末玩了通宵。幸好周一早上沒課。舍友們回到宿舍睡了半天,睡醒時,拉著厚窗簾的寢舍內光線暗暗。本以為許容與肯定去設計教室了,誰想到下了床鋪,舍友喝個水,轉身冷不丁看到許容與攏著大衣,坐在黑暗的書桌角落裡,默然無語。
舍友:“謔!一個聲兒也不出,你嚇我一跳。”
許容與沒吭氣。
下來喝水的舍友:“大神,你也累了啊?沒去學習?哎你休息怎麼不睡覺呢?你一個人坐這裡多久了?你不困啊?你在想什麼呢?”
許容與心說他已經坐在這裡一動不動三個小時了,他不困,他在想葉穗——
“分明是不應該的,分明是抗拒的。但是那夢遊一樣的經曆太美好,讓我流連忘返。我變得大膽,瘋狂,變得不像我自己。我看著她的臉,看著她的笑,我想一直這麼看下去。
這個夢真好,不管它是真的假的,它都真美。不管是誰在做這個夢,它都無與倫比。我的情感在抗拒它,可是我的情感也控製不住靠近。我不知道我在做什麼,我渾渾噩噩的,已經深陷其中。我應該覺得羞愧,覺得對不起。可是我又很高興。我真的很高興。”
舍友在許容與麵前揮揮手,打個響指:“容與,想什麼呢?不會吧,通個宵把你通傻了?”
許容與終於回了神。
他開口說話,嗓子沙啞:“幫我一個忙吧。”
舍友:“你感冒了啊?”
許容與疲憊地搖搖頭,拉開抽屜,取出幾封信紙。這都是他哥哥寫給葉穗的情書,一直放在他這裡,他哥哥心大得讓他無話可說。許容與揉著疼痛的額頭,啞著聲:“這幾封信都是給葉學姐的。你幫我一起送給她吧。學長的比賽到了最後一步,我準備跟著學長加工通宵,沒時間送信了。”
舍友一震:“什麼意思?這是情書麼?許容與,你一下子給葉學姐這麼多封情書,這什麼怪操作?”
許容與閉上眼,沒吭氣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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答應了許容與,當天下午,這位舍友等到葉穗下課,忐忑不安地把情書全都交給了葉穗。
葉穗翻個漂亮的白眼,冷笑一聲,接過他的信。她快速掃了一眼,全是許奕滯留的信。
舍友不安的:“學姐,那個容與他……”
葉穗:“不用解釋,他就是個膽小鬼,又退縮了唄。”
她心知肚明許容與因為什麼原因不敢見她,她有點生氣,又煩躁。將兜帽一戴,葉穗走了,她還要監督馬拉鬆協會成員的訓練,哪有功夫關心許容與的情緒?
他要是再打算來個“我們以後不要見麵了”,那就不要見麵了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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過了幾天,十一月上旬的高校馬拉鬆比賽開始,葉穗跟著東大“馬拉鬆協會”的成員們一起坐上高鐵,前往北京參賽。學生們坐了半個車廂,葉穗選了個靠窗位置,一上車就從包裡掏出眼罩,準備睡半個小時,直接睡到北京。協會會長楊浩拿著名單點名,積極地鼓勵大家振作起來,好好比賽。葉穗在翻自己的書包,將楊浩的聲音當催眠曲。
忽然聽到楊浩聲音高了一個分貝,分外意外又驚喜的:“孟老師,你怎麼也在這趟車上啊?老師你去北京出差麼?”
楊浩高聲:“葉穗!你們孟老師在這裡!”
葉穗一個激靈,慌張轉身立正。楊浩說的“你們孟老師”,讓葉穗一下子想起給她上“建築設計”的孟老師。孟老師天天在課上摧殘她,給她留下了深刻陰影。葉穗硬著頭皮看去,眼皮直抽,看到居然真的是他們建築學院的孟老師——
不光孟老師在,孟老師身後還跟著一個不認識的男生,另一個認識的男生。
認識的那個男生,默默地。
是許容與。
他眼皮輕輕一跳,分明也蠻意外在高鐵上碰到葉穗。
孟老師已經笑嗬嗬地說了原因:“帶兩個學生去北京參加一個高校建築模型的決賽,你們這是?”
楊浩連忙說自己這邊也是去北京,楊浩不愧是會長,當即招呼著跟人換座,幫孟老師幾個人調個好座位。楊浩真是多事,想著自己這邊唯一一個建築學院的,就是葉穗。他讀錯了葉穗給他的眼神暗示,回頭寬慰地對葉穗一笑:放心,哥一定把最帥的男生分到你旁邊坐。
許容與麵無表情地被楊浩拉到了葉穗旁邊的座位上。
大家都很滿意:“互相照應嘛。”
許容與在葉穗身邊站半天,沒動。他問:“要我把你的包放上去麼?”
葉穗假笑一聲:“謝謝哦。”
他放完包回來,又站在她麵前,不動。
葉穗疑惑地坐在座位上,挑釁般地仰頭看他。她態度非常不耐煩:又打擾我乾什麼?懂不懂尊重學姐?
許容與平靜的:“請你站起來,我的座位在你裡麵。”
葉穗:“……”
丟人般地站起來,給他讓座。
後方一排笑聲,孟老師:“小年輕坐一起,就是有情趣啊。”
楊浩配合的:“是啊是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