對方與自己一樣, 都是真體九階的修行者。可盛禦不明白,為何他身上有一股強大的氣場,壓得自己抬不起頭。
傳鈴術, 是第二家族的禁術, 也曾在這片大陸上掀起血雨腥風。
最開始是用來控製屍體, 後來發展為可以控製活人。而被控製的人, 則成為沒有自主意識的、真正的活死人。
“你是誰?”他不禁問道。
淮英瞥了他一眼,神情不屑。
“走了。”他轉身朝殿外走去。跪坐在軟墊上的餘嬌嬌立刻起身, 她臉上還帶著淚花,就這樣快步追了出去。
大殿外麵的弟子連忙移開視線, 也有一些怔怔的看著淮英。
就在剛才, 那種驚心動魄的情感,他們有一瞬間全都被吸了進去。至今記得男子那翻飛的衣袍,好像隻要能得到他的側目,無論做任何事情都願意。
男子身後跟著的是一個十三歲的丫頭,她穿著輕紗綠羅裙, 發帶向後飛舞。
很快, 她追上了淮英。
一隻手拽住了他的袖子, 亦步亦趨的跟著他,沿著這條小道往住的地方走去。
半道上, 淮英停了下來。
他轉頭看向餘嬌嬌, 麵色陰鬱。
“淮英?”餘嬌嬌用袖子擦了擦眼角, 她呢喃:“我不哭了, 不哭了。”
“一個小丫頭, 大庭廣眾之下跟男子表白,不知羞恥。”
“…………”
餘嬌嬌小嘴兒微張,隨後她頗為氣憤的跺了跺腳:“是那個家夥引誘我說的!我控製不了我自己呀,我隻能對他言聽計從!”
“我看你,不也是很喜歡與他一道嗎。還一起去賞梨花。”
“我不喜歡。”餘嬌嬌哭喪著臉:“我又不認識他,怎麼會喜歡他。更何況,你我都知道他居心叵測。要不是被控製,我根本不會與他多說一句話。可是怎麼辦呀,娘親好像也在極力撮合我倆的婚事,一定是被他騙了。”
現在的犁山,誰都知道餘嬌嬌跟盛禦已經定親了。
兩人都是真體修行者,按照盛禦的意思,以後也極有可能雙修。
淮英的視線在餘嬌嬌臉上停留了足足五秒,他冷哼一聲:“退婚。”
“退退退,必須退!”餘嬌嬌握著小拳頭,義憤填膺的說道:“本來我那個‘爹’就是把我往火坑裡推——盛家二公子是什麼人?他又不是不知道!”
“淮公子,可真巧啊,能在這裡碰到你們。”
身後傳來了李安的聲音。
餘嬌嬌回頭,看到幾名北鬥宗弟子朝這邊走,其中也有徐白。
許久未見,徐白還是那副儒雅的模樣。見到餘嬌嬌時,他微微頷首,算是打招呼了。
餘嬌嬌往淮英身後躲了一下。
她剛哭過,眼睛還紅紅的,可不想被人圍觀。
“巧啊,都是同一條路回院子,能不巧嗎。”淮英淡淡道。
李安早就習慣了他的態度,畢竟五年前一起進的犁山,淮英不常與其他弟子走動,反而是他身邊的這個小丫頭還經常四處竄門。
瞧瞧,徐白院裡的婢女不就被她勾搭走了嗎?
“盛二公子好像還在殿裡。”李安主動開口道:“餘小姐,我是不是應該對你說一聲恭喜?”
恭喜?何喜之有?餘嬌嬌一臉茫然。
淮英不鹹不淡的“嗯”了一聲,道:“北鬥宗很快就會有喜事了,望各位到時候賞臉一起去盛二公子的院裡喝一杯。”
喜事?!餘嬌嬌連忙從淮英背後走出來,反駁道:“各位弄錯了,我不會與盛禦成親的。要不了幾日,我們便換回各自的生辰帖。”
“可你之前還說……”有一名眼生的小弟子呢喃了一下,很快被他身邊的師姐瞪了一眼。
——瞎啊你,看不出來餘嬌兒把未婚夫拋下了嗎?
小弟子瑟縮了一下,不再吭聲了。
淮英倒是一副唯恐天下不亂的姿態,他斜視著餘嬌嬌,嘴角勾起一絲譏笑。
“……”餘嬌嬌硬著頭皮說道:“那是我年少不懂事,說的話不作數。我必定是不會喜歡他的。”
“小師妹。”人群裡,那名女弟子忍不住開口問道:“盛禦這樣的絕世天才你都不喜歡,那你喜歡什麼樣的人啊?”
今日在大殿之上,祭門主算是默許她加入北鬥宗了。在座的各位,都可以喊她一聲小師妹。
“我……”餘嬌嬌愣了一下,她心思一轉,看向了身旁的男子:“我大概會喜歡淮英這樣的。”
“咳。”徐白輕咳了一聲,他好心提醒道:“小姑娘家的,還是矜持一些的好。”
淮英懶懶開口:“修行之人,不必拘此小節。”
餘嬌嬌:“…………”
行吧,你長得美你說什麼都對。
女弟子掩麵一笑,道:“正是情竇初開的年紀,喜歡就說出來,師姐支持你。”
餘嬌嬌反而認真的說道:“我對淮英的喜歡才沒有那麼膚淺呢,當初如果不是他,我可能已經身首異處。淮英是我的救命恩人,大恩大德,此生不忘。”
“還有這事?”女弟子怔了一下,她還是第一次聽說。
李安卻笑了:“那正好,以身相許。”
眾人看到小丫頭眉心微蹙,她擲地有聲的說道:“淮英這麼出色,能配得上他的必定是人中龍鳳。我現在,萬不敢肖想。”
“好了,你們莫要再拿小師妹尋開心。”女弟子笑道:“嬌兒,等你有空了可以來師姐院裡練劍。”
“多謝師姐。”
淮英至始至終都沒有太多的表情,誰也不知道他心裡在想什麼。
與他一道回了院子,肥鬆鼠樂得合不攏嘴:“嬌嬌,你回來了啊!”
“有吃的嗎?”餘嬌嬌餓了。
肥鬆鼠立刻說道:“有有有,我去給你弄。”
餘嬌嬌坐在石凳上,給自己倒了一杯涼茶。全部喝光後,她問道:“這盛二公子到底使了什麼妖術,我為何意識清醒身體卻不受控製?”
“傳鈴之術。可以長期控製一個人,直到他死。若在此期間,施術者死亡,那被控製的人也活不了。”
“這樣的話,不就基本無解了嗎?”餘嬌嬌怔了一下,又問道:“可,淮英你是怎麼破解的呢?”
她記得,那個時候她的身體被控製了,意識也逐漸變得模糊。
但是突然鼻尖傳來淮英身上的香氣,再然後,心臟就開始瘋狂跳動。
餘嬌嬌不是真的十三歲,她的前身也經曆過少女懷春。可這種感覺比少女懷春更強烈,有種見偶像時候的那種激動,亦有內心深處的躁動,以及身體某個地方的蠢蠢欲動。
各種複雜的情感交織在一起,迫使她不得不正視麵前的男子。
片刻間的心神蕩漾,就把她從懸崖邊上拉了回來。
淮英嚼了一口枯葉,他眸色平靜的看著餘嬌嬌,也隻是看著,似乎並不準備回答。
餘嬌嬌想到了原著中,有關於北素素的傳說。
身為玄宗的祖師爺,他練了一種非常邪門的功夫,聽聞,他可以不動聲色的讓眾多修行者繳械投降。這種會令人心智沉溺的邪功,又被稱之為“勾魂奪魄”。
一個男人,有著狐媚之色,禍國殃民。不管是無意識還是主動,連很多修行者都抵擋不住對他的“愛意”,更何況是普通人。
更不用說到了後麵,北素素為了飛升,揮刀自宮。
嗯……
當然這也都隻是傳言,作者可從沒正麵表示他是自宮的,就算是自宮也不一定是為了飛升。反正也沒人扒過他的褲子,誰知道有沒有那玩意兒呢。
餘嬌嬌的臉上露出一絲“古怪”的笑意。
淮英微微眯眼:“偷樂什麼?”
“沒有沒有,我就是想著終於回到淮英身邊,開心的很。”
這時,赤鬆將剛煮好的麵端了過來。小少年煞白的臉上露出燦爛的笑容,兩顆小虎牙很是醒目。
“嬌嬌,我還特意給你放了幾片牛肉,你快嘗嘗。”
餘嬌嬌饞的口水直流,卻還不忘夾起一片牛肉,遞到了淮英的嘴邊:“啊——”
“……”淮英一副看弱智的表情看著她。
她早就習慣了他這樣子,也不羞、也不惱,就自顧自的笑了起來。
低頭,將牛肉塞進嘴裡,感慨道:“真好吃,小赤以後要是不跟我們一起修行了,可以考慮開個麵館。”
小少年現在與嬌嬌一般高了,他用手撓了撓臉頰,頗為嬌羞:“那我得需要一個老板娘。”
“看上誰了?”淮英難得插嘴:“是初陽山上的狸貓,還是無寒山上的小白狐?”
小少年將臉埋在雙手裡:“小仙鶴。我看上了一隻又白又肥的小仙鶴。”
這,獸類跟鳥類……
還真是跨物種啊。餘嬌嬌嗦著麵,還不忘豎起大拇指:“我支持你。”
“今晚,我要去找祭無涯。”淮英突然轉了話題。
餘嬌嬌的思路還沒跟上:“去找他乾嗎,白天有什麼不懂的地方嗎?我覺得他教的東西淮英都懂,反而是淮英懂的他不懂。”
言辭之間,竟有一種優越感。好像淮英出色,便是她自己出色。
淮英沒接話,隻是安靜的看著她。
這院裡的風忽然就變涼了。
餘嬌嬌一個哆嗦,她睜著圓圓的眼睛,問道:“是,要動手了嗎?”
淮英來犁山的目的,便是為了殺祭無涯。現在他終於出關了,淮英怕是等不及了。這祭無涯一殺,他們估計過不了多久便要啟程。
看來,得跟娘親說一聲,讓她安心回皇城。那裡有江逐雪,娘親必定不會受到任何人的欺辱。
對於殺人這種事情,赤鬆習以為常。他一晃眼便坐到了大樹上,將懷裡的笛子掏出,用衣袖擦了擦:“公子,需要我幫你把風嗎?”
“不用。”
殺他,亦不過眨眼之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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犁山坐落在嘉國邊境,遠離皇城的繁華與喧囂,這裡自成一道風景線。山下的城鎮,百姓安居樂業。
平日裡,劍宗的弟子極少下山,除了每三年一次的招募,他們都在刻苦修行。
犁山之上一共有三大宗門——初陽宗,無寒宗,北鬥宗。
門主的實力皆已步入神閒。
其中實力最強的,便是負責北鬥宗的祭門主。他這次閉關修行了足足六年,剛突破了神閒巔峰,步入了忘陽。
北鬥宗又招來了幾名非常優秀的弟子,他心情甚好,便決定下山獨飲一杯。
換上了便衣之後,他來到了尋花問柳之地,與普通人一起聽花魁唱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