其實前朝的時候,本朝就跟西洋有些生意上的往來,那會兒還是元朝呢,當時的汗國一直打到了多瑙河,多有色目人通過絲綢之路,往來於中原和歐洲做生意的,本朝重視海貿,又打通了西洋的商路,而歐洲這會兒正是大航海時代,自然也經常有船隻往中原這邊來,到這裡的除了一些兼職海盜的商人,一般就是一些落魄的小貴族還有傳教士了。
中原人口眾多,哪怕是剛剛開國百廢待興的那會兒,也比常常有各種瘟疫的歐洲人口密度大多了,因此,傳教士跑到中原來傳教並不稀奇,一開始,不過是廣州、泉州之類的港口城市,後來,漸漸內陸也有了一些小教堂。
這些傳教士忽悠了一些地方上的官員受洗,成了他們的教徒,自然給他們開辦教堂帶來了方便,其實所有的宗教都差不多,經常做些免費看病,施舍稀粥之類的事情,自然就有一些窮苦人會來信奉了,西洋的數學之類的知識,如今也被一些比較開明的讀書人看重,漸漸,也有一些鄉紳讀書人對教派有了興趣。中國人對宗教其實都是一種利用的態度,什麼神仙佛祖,對他們來說,不是什麼信仰,而就是遇到困難,或者是有所求的時候的一種心裡寄托而已,經常拜佛的人遇到道觀,自然也不會不屑一顧,認為那個是異端。就算是許多出名的出家人,其實也是通曉兼修佛道的,再多個天主教,對於他們來說也沒什麼壓力。按照宗教的說法,大多數人撐死就是個偽信徒。
饒是如此,如今教堂也不少了,反正中原這邊也搞不清楚什麼基督教,天主教,猶太教之類的區彆,就像普通的老百姓不會覺得禪宗的佛祖跟佛宗的佛祖有什麼區彆一樣。因此,等到道錄司那邊將這些年來有過合法手續的教堂一統計,發現如今這個西洋教派居然已經有了好幾十個據點了。
徒景年對宗教其實沒什麼偏見,所謂信仰自由嘛!但是,在殖民時代,傳教士們充當的角色並不那麼光彩,誠然,他們帶來了歐洲先進的知識,同樣也是一種文化侵略。當然了,天主教在中原的發展一直受挫,畢竟是完全不同的文化起源,就算是佛教,到中國來,也得入鄉隨俗,偏偏基督教作為統治了歐洲上千年的宗教,幾乎完全做不到這一點,因為之間的文化差異實在是太多了,因此,這會兒中原正宗的基督教徒並不算多。
徒景年看了看那封被理藩院翻譯過來的教皇的所謂旨意,冷笑一聲,說道:“我等華夏子民,跟這等蠻夷番邦的什麼上帝有什麼相乾,這教皇的手,伸得未免也太長了一些!這些傳教士,隨意進入我朝,連入鄉隨俗的意識都沒有,卻要對咱們指手畫腳了!擬旨,將沒有正規入境記錄和通關文牒的教士儘數驅逐,若是這些教士在地方上有橫行不法之事,依法處理!另外,日後禁止傳教士在本朝傳教,一旦發現,便定為淫祠,即刻搗毀!至於那些傳教士,隻允許他們作為學者入境,可以傳播西洋的格物知識,但是入境之前先接受考核,否則直接驅逐!”
當然了,禮部那邊也炮製了一篇花團錦簇的文章,將那個恬不知恥的教皇訓斥了一番,總之,本朝□□上國,自然有自己的信仰,咱們這邊尊奉的是昊天上帝,那才是至高無上的神,你們的天主算個毛啊!給你們三分顏色,就想開染坊,還想著乾涉我朝的內政,遙控本朝神器更迭,你以為你是什麼東西啊!總而言之,教皇就是個夜郎自大的白癡,那什麼天主,就是個番邦毛神,有什麼值得信仰的!
徒景年看著那駢四儷六,罵人不帶臟字的文章,不由失笑,這玩意誰有本事翻譯成拉丁文啊,翻譯之後,估計要把教皇氣吐血了,但是心裡卻覺得挺痛快的,當即,將國書一封,交給那幾個連徒景年的麵都沒見到,還白挨了一頓好打的傳教士,然後他們就直接被押送到了天津,等待他們的就是一艘開往泉州的海船,到了泉州,隨便把他們往哪條去西洋的船上一塞就是了,至於那些船上的人怎麼對他們,就跟朝廷沒什麼關係了。
幾個傳教士被趕走了,還有一些頂著使節的名義跑過來的其實就是一些破落的小貴族,一見這些在歐洲本土,隨便都能將某個人指認為女巫,架起火堆燒死的教士直接被一群如狼似虎的衙役打了個半死不活扔了出去,心裡一陣發怵,頓時乖巧了起來,理藩院的人讓他們跪就跪,叩拜得極為實在。
他們可沒有那些教士那般的底氣,這年頭,出海可不是什麼舒服的事情,跟本朝動輒幾十丈的寶船相比,西洋的船排水量小很多,自然坐這樣的海船,也更加危險,何況,海上壞血症盛行,又有海盜出沒,加上風浪的侵襲,出海純粹是一件搏命的差事。他們不過是小貴族出身,家裡因為各種原因,除了一個拿不出手的爵位,窮得叮當響,甚至為了所謂的體麵,欠下了一屁股的債,自然得出海到遠東來碰碰運氣。這些日子以來,他們已經快被遠東的富裕給驚呆了,歐洲那邊,一小塊劣質絲綢的手帕都能叫一個大貴族當做傳家寶留下來,而這裡,街麵上,穿著絲綢的不知凡幾,食物不是那種硬得可以當凶器的黑麵包,哪怕是理藩院那些小吏吃得都要反胃的工作餐,都能叫他們吃得恨不得連盤子都舔乾淨。總之,這次遠東之行給他們帶來了極大的震撼,他們本就是冒充的使節,連所謂的國書都是自己鼓搗出來的,見得越多,心裡越驚訝的同時,也生出了一些恐慌之心,等到得到消息,說皇帝打算召見各國使節的時候,一個個幾乎連手腳都不知道該怎麼擺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