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5章 不準打我(1 / 2)

已是深秋, 夜涼如水。

楚翹卻是燥熱的慌,也不曉得梁老太太究竟給她喝了什麼十全大補湯,燥的她此刻無心睡眠。

她合衣躺在榻上, 單手持著半透明刺木香菊輕羅菱扇,有一下沒一下的扇著, 聲音蔫蔫的對阿福道了一句,“幾時了?”

阿福也在時不時的看著沙漏,按理說老太太今個兒吩咐過了,二爺今晚會來夫人這邊, 就連小丫鬟們也準備好了澡巾與熱水, 隻等著伺候呢......

阿福道:“夫人, 已經戌時三刻了, 若不奴婢再去上房問問看?”

楚翹忙製止了阿福,這有什麼可問的?梁時萬一誤以為她巴望著他過來......那得多難堪!

“不必了, 歇燈吧,我要睡下了。”楚翹原本就沒有打算等著梁時, 她隻是晚上吃了不該吃的東西, 此刻當真肺腑燥熱,著實難受, 喝了幾杯菊花茶下腹也不見緩解。

正說著, 門扇外傳來一陣輕微的響動, 之後便是守在門外的小丫鬟的聲音, “二爺。”

楚翹猛然間身子一僵, 他怎麼還真的來了?梁家不是有三胞胎了麼?為何都那麼急著子嗣?

站在門外的人似乎停頓了片刻, 這才推門而入,楚翹一動不動的躺在榻上,隔著一層菱花紋絡的紗帳,她看見燭火忽閃了幾下,之後便有一個高大巍峨的身影立在了內室。

阿福眼梢染笑,比誰都高興,“二爺,您來了啊,奴婢給您備水沐浴。”

梁時的聲音透著淡淡的薄涼,吩咐了一句,“不必了,取被子過來。”

阿福扭頭看了一眼千工床,裡麵的夫人方才還翻來覆去,這怎的又一動不動了?阿福不甚明白?二爺單獨要被褥乾什麼?

不過,阿福還是照辦,待她抱著被褥過來後,梁時一手奪下,並以威脅的口吻吩咐了一句,“出去!今晚的事休得說一個字!”

阿福訕訕然,不就是同房麼?怎麼到了自家二爺和夫人這邊,事情就變得這麼難?二爺要打地鋪?

他是有多嫌棄夫人,連床榻都不肯碰一下?

阿福滿心歡喜消失殆儘,帶著滿腹的情緒離開了寢房,她將門扇合上之後,看著屋內晃動的人影,暗暗吐了口氣,真是讓人操碎了心了!

這廂,楚翹用了眼角的餘光看著內室的動靜,隻見梁時兀自將被褥鋪在了地麵上,之後直接合衣而睡了。

楚翹:“........”是她多慮了?人家梁時壓根就沒將她放在眼裡啊!估計是礙於梁老太太那頭,梁時這才勉為其難宿在她屋裡。

思及此,楚翹緩緩放鬆了下來,她最終還是害怕梁時的,這人彼時總是在她麵前暗示要自薦枕席......楚翹還以為他是多麼的孟浪好.色,就連皇太後他也敢覬.覦?。

夜很長,屋內安靜如斯,燥熱感依舊。

楚翹悄然無聲的側過身望著腳踏下麵的人,他自從躺下之後就像躺屍一樣紋絲不動了,內室光線昏暗,楚翹看不清他的臉,好像梁時也被梁老太太逼著喝了大補湯,他晚飯還用了鹿肉,這怎的一點沒有浮躁之態?

楚翹自我反省,肯定是她自己定力不足,不夠沉穩,見識太少,以至於一碗大補湯就讓她渾身不痛快了。

楚翹時刻保持著警惕,她一直是麵對著床榻外側,眼前光線逐漸朦朧,時辰一長,梁時再無其他動靜,她也就稍稍放心了。

也不知道過了多久,楚翹終於昏昏欲睡了下去。

她自幼就沒什麼心眼,楚家世代從武,不像那些尋常的高門大戶,對女子的教養十分苛刻,也從沒有讀過《女戒》之類的書冊,針黹女紅就更不用提了。

所以,她從來都沒打算有朝一日當一個賢妻良母。

二哥還曾說過,如果她願意,這輩子都可以為所欲為.......然,世事難料,她和表哥定下婚事之後,整個楚家都沉浸在一片陰沉之中,就連二哥話也少了,好像父兄都不太願意讓她入宮。

*

楚翹又夢見了幼時。

她那時還未入宮,是家中的掌上明珠,大哥和二哥整日忙於練武讀書,父親對他二人很是嚴格。

但對楚翹的態度卻是截然相反,父親驕縱著她,放任她做一切她喜歡的事。

梁時帶著兩個貼身小廝來楚家的校場學武,楚翹不知存了什麼心思,夢裡的行徑總是讓人難以預料的,她竟命了丫鬟偷走了梁時放在了擺架上的外裳。

時光一晃,她正坐在花廳下吃著糕點時,梁時突然出現在了她跟前,還堂而皇之的捏住了她的細腕,並語氣陰厲道:“這般調皮?嗯?你想讓我怎麼懲戒你?翹翹?”

楚翹吃痛,她更是氣氛不已,眼下在楚家,她還有父兄相護,梁時好大的膽子,敢對她這般下手!

楚翹正要求救,卻見大哥和二哥就站在不遠處笑看著她,勸道:“翹翹啊,你就服軟吧。”

“是啊,翹翹,你是逃不了梁時的手掌心的。”

楚翹懵了,哥哥們怎的這樣說話?當她再次打算與梁時對峙時,這人正捏著她的鼻子,好生疼痛。

“梁時,你不準打我!”

隨著這一聲脫口而出,楚翹是被自己給嚇醒的,夢裡的場景太過真實,她此刻還記得哥哥們不懷好意的笑聲。

楚翹這才發現自己是趴的睡,鼻子被壓的喘不過氣來,她慶幸方才隻是一個噩夢.....

內室燭火已滅,清淺的月光透過茜窗照了進來,映出一室的暗影婆娑。

梁時聽的真切,這小婦人喊了他的名諱,還讓他彆打她......他依舊闔眸養神,這間屋子裡的氣味很好聞,難怪蕭湛也從小婦人手裡買香料,久聞顏家是製香世家,隻是這些年沒落了,看來這小婦人也並非一無是處,起碼還會調香。

梁時沒有揭穿她,躺在地鋪上,紋絲未動。

這樣無眠的夜晚對他而言已經算是尋常事,不過......小婦人還知道害怕他!算她有點自知之明,若是她足夠安分守己,梁時不介意養她一輩子。哪怕隻是為了那顆小紅痣。

楚翹熬到了後半夜,終於又睡著了,待到次日一早,阿福進來伺候她洗漱時,梁時早就不在屋內了,就連地上的被褥也被人收羅了起來。

阿福臉色不太好看,她擰了棉巾給楚翹拭臉,替楚翹委屈的不得了,“夫人,您受委屈了,這件事要不要跟老太太說說?奴婢不怕得罪了二爺,奴婢今個兒就去跟老太太說。”

梁老太太眼下還不知道是否清醒著,楚翹製止了阿福,“我何曾委屈了?你這丫頭不懂的。”

阿福覺得納悶,她怎就不懂了?二爺都回京近兩個月了,卻是和夫人這般疏離,還沒得寵,這便就失寵了,以後的日子還怎麼過?

雖說兩位少爺和小姐都很敬重夫人,可夫人自己膝下沒個一兒半女,將來若是二爺再納了旁人,夫人正妻的地位定會被人撼動的。

阿福拿了香膏子遞給了楚翹,氣憤道:“夫人,您有所不知,今個兒一大早,那位花姑娘就去見了二爺,又給二爺縫製了衣裳,咱們府上現在又不缺做針線的婆子,她這般獻殷勤,就是非奸即盜!”

楚翹不以為然,她本來就盼著梁時能納了花木暖。加之昨夜沒睡好,眼下阿福一個勁的在她跟前嘮叨,楚翹腦殼疼的厲害,用過早飯之後,楚翹去看了一下梁老太太,確定她老人家又犯糊塗了,應該不會繼續逼著她生孩子,楚翹這便安心的去了一趟隔壁楚家。

楚夫人自兩年前開始,便沉迷禮佛,她一度堅信這是給她的女兒祈福。

楚翹每每看到母親跪在佛祖跟前禱告,她便心疼不已,時常借著燒香拜佛的借口,也在母親身邊待一會。

楚夫人隻當她出自小門小戶,不懂大戶人家的規矩,也從來沒有放在心上。

二人出了小佛堂,楚夫人拉著楚翹說了好一番話,又問道:“我聽說昨個兒梁時和蕭王爺在獵場錯手傷了對方?梁時傷勢如何?”

梁時是晚輩,楚夫人直接換他的名諱。

楚翹一聽這話,當即愣住了。

原來梁時是這麼傷的?

她上輩子當皇太後時,就知道梁時與蕭湛素來不和,昨個兒竟然在獵場就動起手來。

楚翹道:“二爺無恙,夫人莫要擔心。”

楚夫人豈能不擔心?她知道梁時的好,也知道梁時失蹤了兩年都是為了她家翹翹,不管怎麼說,這份人情是得還的。

楚翹一直賴著沒走,楚夫人又不好意思逐客,她隻覺得楚翹有些古怪。自然了,有人陪在身邊說話,楚夫人高興還來不及。

二人正說著,老管家從隔壁匆匆趕了過來,他先是對楚夫人行了一禮,這才道:“夫人,出事了,您快些回去幫幫兩位少爺!”

如今梁時在府上,梁雲翼與梁雲奇能出什麼事?

見老管家形色匆忙,楚翹隻好先與楚夫人告彆,這便匆匆回了梁府,當她見到梁雲翼與梁雲奇兄弟二人時,他二人正跪在了太湖石鋪成的小徑上。

楚翹:“.......”除了梁時之外,還有誰會讓府上兩位少爺罰跪?還是這種地方,他實在太會懲戒人了。

如風和如影就站在不遠處,見楚翹靠近,他二人微微頷首,喊了一聲,“夫人!”

楚翹瞧著兩個孩子也是可憐,他們比一般人家的公子穩重聽話的多,聽說學問上也很有進益,也不曉得哪裡惹怒了梁時。

楚翹問道:“怎麼回事?二爺人呢?”

如風不敢輕易答話,大人回京之後,情緒一直起伏不定,今日吳家族學那邊送了消息過來,說是兩位少爺目無尊卑,不敬師長,遂又被送了回來反省。

如影可能知曉一二,道:“回夫人,聽聞少爺他們.....畫了教書先生的畫冊,還編成了話本,如今已經流傳在外了。”

楚翹一怔,感覺不妙,“......二爺可在書房?我去見見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