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6章 終露馬腳(1 / 2)

老管家暗中關照過, 還命人去祠堂送了薄毯,楚翹和一對繼子雖是在祠堂跪了一夜,倒也沒有遭大罪。

深秋的早晨, 涼氣逼人,日頭才將將冒出一個頭兒出來, 西邊天際依舊是昏暗一片。

梁雲翼與梁雲奇兄弟兩人跪了一宿,還得繼續抄寫經書。

楚翹到了今日才知道,梁時非但吩咐她抄經書,還讓梁溫等人也一並謄抄。

“........”他不會真打算給自己燒經書吧?楚翹覺得她死都死的不安寧。

從祠堂出來, 楚翹渾身冰寒, 她上輩子懼寒, 這輩子亦然, 身子骨變了,老毛病卻還在。

如風一臉嚴肅的走了過來, 道:“夫人,大人要見您。”

楚翹看著稚嫩, 如今也才十七, 但小模樣比她的真實年紀要小不少,瞧著就是一個小姑娘, 她雖不如花木暖端莊賢惠, 卻也不像個心機之人, 如風想了想, 還是提醒了一句, “今日是皇太後的忌日, 夫人切莫惹怒了大人。”

楚翹不明所以,她都死了兩年了,梁時總不能還“惦記”著她吧?這完全沒有理由,她最後見到梁時那次,這人臉色極為可怖,險些就冒犯了她。

楚翹不以為然,她如今身在梁府,凡事都要講究一個分寸,就拿昨日的事來說,她到底還是沒有與梁時徹底撕破臉皮。不過,兩個繼子,她還是得護著的,就衝這兩孩子喊了她兩年的“母親”的份上,楚翹便不能坐視不管。

隻是關於畫冊一事......待她得空,還得與繼子好生說道說道,今後千萬不能出現不可描述的畫冊。

這廂,楚翹便去了一趟上房,她尚未洗漱,身上的衣裳也是昨個兒所穿的,發髻微亂,頭上素銀流蘇簪子也略歪了。

旁人見自家夫君,肯定會注意儀容。她倒好,壓根沒有意識到自己的儀態不甚雅致,不過並不顯得狼狽,反而更添女兒家的嬌憨了,昨天吃了一宿的點心,楚翹並不覺著餓,她耐著性子來到了梁時的跟前,十分規矩的福了一福,“妾身來了,二爺有何吩咐?”

她這樣子太過正式有禮,梁時不由得又懷疑她彆有用心,他這個人從來都不會輕易相信旁人,一看眼前這小婦人再次喬模喬樣,梁時沒有提及昨日的事,隻是淡淡道:“顏如玉,你給我聽著,我也隻說最後一次。你若安分守己,恪守本分的待在梁府,我梁家會養你一輩子!”

楚翹沒有因為梁時的承諾而感動,她反而嘗到了淡淡的絕望氣息:梁時,你這樣很不好的,你千萬彆養我一輩子!

奈何她昨日才與梁時起了衝突,今晨再挑釁......似乎有失策略。

在梁時沒有提出要圓房之前,和離之事暫且不用著急,楚翹很舍不得隔壁的楚家。至於她的身份.....她務必得小心謹慎,屆時走一步看一步。

而且,梁時似乎根本沒有要同她圓房的意思,如此一想,楚翹放棄了與梁時對抗的機會,敷衍了一句,“妾身省得了,二爺還有其他事麼?”

梁時是何等心性之人,自是一下就看出來了楚翹並非有心應承。

否則,她昨天晚上在祠堂也不會和兩個哥兒胡說八道!

梁時終究沒有對楚翹下手,他也不屑於和一介小婦人斤斤計較,在他眼中,她不過也隻是個頗為心機的小女子。即便再有手段,也瞞不過他的眼睛。

梁時未置一詞,隻留給了楚翹一個孤冷偉岸的背影,他今日穿著三品官員的緋袍蟒服,看樣子是打算是上朝。

楚翹顧不得詢問,她也沒有理由打聽消息,回了自己的小院,沾了被褥就睡下了。

果然,再多的心事也阻擋不了她睡覺的大事。

*

楚翹是被人喚醒的,她有嚴重的起床氣,上輩子時,身邊伺候的下人俱不敢驚擾了她休息。

但此番被阿福一喚,她一個機靈爬坐了起來,還以為梁時又找她有事。

阿福卻道:“夫人,顏家來人了。”

顏如玉被賣到梁府之後,顏家那頭再也沒有過問,這兩年梁家如履刨冰,旁人更是避而不及。

楚翹記得顏如玉此前在顏家的一切遭遇,可能這具身子還有意識,楚翹能感覺到一股明顯的傷懷,還有一股不可忽視的憤怒。

楚翹知道,顏如玉已經是徹底死心了,不將顏家人當做親人。

若是換做楚翹本人,她也不會原諒將她賣出去的人。

遂問了一句,“顏家來了哪些人?你可知道他們此番來意?”

阿福本不想當著自家夫人的麵數落梁家,但是她想起夫人剛嫁過來那會也是可憐了,十五歲的光景,身上穿的還是陳年的舊衣裳,婦人發髻上隻是紮了兩條紅絲帶,就這麼被顏家人捆綁著塞進了小轎。

當初,顏家人以為梁時已經死了,卻還是將自家女兒換了一千兩銀子,聽說顏家人還很慶幸生了一個八字純陰的女兒,否則即便讓她正經的出嫁,也賺不來一千兩的聘禮。

阿福悶聲道:“夫人,奴婢有句話不知當講不講。”

楚翹起榻,示意阿福繼續說下去。

阿福道:“夫人,您嫁進咱們府上有兩年多了,老太太和大姑奶奶不曾虧待過您,兩位少爺和小姐也敬重您,如今二爺回來了,奴婢以為您更應該好好過日子。顏家雖是您的娘家,可.....可到底不是真心疼惜您的,奴婢不待見他們。”

阿福以為這番話會惹怒了楚翹,畢竟更沒有人會願意聽到旁人數落自己娘家,更何況她也隻是一個大丫鬟,這般隨意碎嘴,著實不該。

楚翹卻認同的點了點頭,一番梳洗過後,老氣橫秋道:“如今二爺回京,估摸著顏家是來討好處的,此前梁府落魄拮據,也不見顏家出手相助,我最是看不起這等人,讓古叔找幾個得力的護院,將人驅走。”

楚翹回想了顏如玉那短暫的十五載,不可謂不可憐,若是沒有她取而代之,又或者梁時真的死了,顏如玉是不是真的要守一輩子的活寡?

顏如玉的性子太過柔軟,那日被人抬入梁府後,乘人不備就撞牆自儘了,生前可憐,死時也可悲。

楚翹為其憤不平,她可不在乎世人怎麼看待她,即便是六親不認,也好比過對那群趨炎附勢的親人以德報怨來得強。

阿福聞言,先是一愣,而後竟是笑了出來,“夫人英明,奴婢這就去告之古叔。”

楚翹看著阿福急匆匆離開,她發現了一樁事,這梁家上上下下都是性情中人,即便是下人也不例外。阿福比她還要嫉惡如仇......

是以,登門梁府的顏家人連杯熱茶也沒喝上就被哄了出去。

不過,這世上君子好對付,小人卻最是擅死纏爛打。顏家父子並未就此離開,而是賴在了梁府門外哭訴,說梁夫人見利忘義,六親不認,娘家的父兄都不認了。

這樣的誹謗對楚翹沒有造成任何的影響,她與兩個繼子雖不用再跪祠堂,但依舊在禁足中。閒在府上無事可做,楚翹就搗鼓香料。

不得不說,這具身子的嗅覺當真敏銳,楚翹上輩子從未像如今這般懂得香料,每一味香都好像賦予了生命,總能輕應牽動心弦,讓人沉迷其中。

這一日,梁時下衙回府,正好撞見了守在恒順胡同的顏家父子。

顏家父子也知道梁時在朝中的地位,自然是不敢造次,但顏如玉可是梁夫人,按理說梁時還得喊顏老爺一聲“嶽父”。

當梁時從馬車下來那一刻,顏家父子卻是半分不敢妄言,久聞梁時是朝中奸佞,手段了得,今日一得見,竟發現他比傳聞中更加冷硬威嚴。

“怎麼回事?”梁時的嗓音透著涼意,與巷子中深秋落葉凋零的場景尤為搭配。

他單是站在那裡,渾然不動,便是一副強者歸來的氣勢,旁人不可抵擋。三品大員的袍服是專門定製的,將他修韌的體格襯托的高大巍峨。

老管家上前一步,將事情一五一十說了個清楚,又道:“夫人讓老奴逐客,可見夫人是個通透人啊。”

回府兩月了,梁時總能聽到旁人逮著機會就說那個小婦人的好話。

梁時長吸了一口氣,健碩的胸膛起伏,他鷹眸微眯,當真沒想到小婦人還有這等覺悟......且罷,暫時留著她吧。

梁時絕對沒有平白無故的善心,就連顏如玉自己都不顧及娘家,他又何故多此一舉,遂轉身進了府門。

這個態度已經很明顯了,小廝護院當即上前將顏家父子驅逐出了恒順胡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