琴酒感覺到懷裡少年突然身體軟了下去,他反應極快地一隻手攬住影山步的後背,用自己的身體支撐對方,同時從腰間拔出銀灰色伯.萊塔,側身槍口對準子彈射來的方向!
“砰!”
那舉起□□的□□成員額頭正中出現了一個血洞,表情停留在了開槍的那一刻,然後陡然摔倒在地。
琴酒點射之後就不再關注那個方向,他忽然聽到少年努力發出聲音,於是垂首望去,隻見少年滿頭滿臉的鮮血,又被自己的手橫著蹭出印記,看起來極為駭人,然而那雙眼卻亮得驚人,像是寒夜裡高懸的星。
少年蠕動嘴唇,仰頭拚儘全力從胸腔裡擠出帶著血沫的字句:“我、完成了……承諾……”
“……”男人沉默地用手撥開少年臉頰的長發,試圖分辨出來傷口的位置,好給頭部止血,但很快發現沒有意義,因為到處都是黏膩的液體。
然後他忽然頓住。
因為他聽到少年擠出幾個字:“我……不欠你……了……”
“閉嘴。”男人低聲道,語氣幾乎咬牙切齒,但手上動作卻很輕,“你不會死的。”
但這時候少年已經閉上眼睛,身體完全軟下去,額頭無力地撞在琴酒胸前,要靠男人支撐才不會滑落在地。
琴酒目光陰鷙而銳利地掃過地上的各個屍體,發現有些人仍然活著,不如說少年沒有下死手,大部分人都隻是失去了反抗能力,個彆幾個人則身下漫了一灘深色血跡,顯然已經回天乏術。小孩兒還是太心慈手軟。
收回槍,琴酒把少年打橫抱起,大步離開這裡。他沒有多管閒事,邊走邊通過藍牙耳機連通了“清潔工”的內線,叫人過來打掃現場。
坐到車上之後,他感覺到滿手溫熱的液體,於是把少年放平在後座上,抽出一把軍刀割開黑色襯衣,同時拿出小型醫療箱準備給影山步緊急止血。
黑色的布料沉甸甸的,捧在手裡幾乎能擠出液體來,反而得益於血仍然從身上的傷口裡緩緩溢出,布料才沒有因為乾涸粘在傷口處。
等上衣被剝離時,血腥氣撲麵而來,令駕駛座第一時間就發動了轎車的伏特加都胸中窒息了一下。
但即便車裡腥氣濃鬱,他們也不能開窗,以免引起路人注意。
少年身上幾乎被血跡布滿,長長的割裂傷劃開了胸膛與腹部,但這隻會造成流血,深度尚不足以危及生命,真正致命的是背部中彈的傷口,幸好沒有擊中心臟,以及腹部的一道不起眼的短傷,用手摸到背部發現也有對應的創傷。
是刀的貫穿傷。琴酒看到少年掌心有著割傷,幾乎可以想象出當時的場景:在刀透體而出之後,少年握住刀身將刀拔出,於是便獲得了一把銳器,而這也是少年翻盤的契機。
瘋得幾乎不要命,想必也把敵人嚇住了。
但如果說影山步是仗著自己的體質肆意妄為,中彈之後卻又向琴酒交代遺言,也不知道他到底對自己的體質信了幾分,利用了幾分,又有幾分將自己的命放在心上。
男人手中動作精準麻利,迅速將傷口清理乾淨,用掉了整瓶碘伏,然後撒上止血藥粉,用繃帶和紗布將少年的軀體層層裹緊,儘力止血。但內臟的傷勢他無能為力,隻能寄希望於醫院的處理。
做完這一切之後,銀色長發的男人靠在門邊,車窗外風景飛速變換,路邊燈光打進車內,將他棱角分明的剪影凝固成了一尊沉默的雕像。
在下意識地完成了任務結束的應有處理之後,他的思緒中才被允許浮上複雜而混亂的情感。
男人寬大而有力的手掌中握著少年的手腕,拇指按在動脈上,清晰地感知到了緩慢律動的心跳聲,隻是不知是否是他的錯覺,這跳動正在漸漸衰弱下去。
就好像抓不住的東西正從他掌心裡慢慢流逝,而他無法挽回。
就像是水,是空氣,是流沙,是時間。
這種無能為力的感覺讓他憎惡,於是忽然從心裡產生了一種莫名的空洞,又像是已經早已預見到了這個結局的嘲諷。
還有一些令人煩悶的情緒,他沒有明白從何而來,隻是感覺到抓著他的內臟沉沉地向下墜去。
漆黑的保時捷在車流如梭的街道上以高難的技術完成了一次又一次的超車,終於停在組織持有的私人醫院停車場裡時,琴酒才按下了思緒,抱著人走下車,放到了預備好的擔架上。
在路上伏特加已經聯係過醫院的值班人員,於是此時準備做手術的主刀醫生和護士已經就位,不管究竟渾身是血的病人到底有多淒慘,也不管送他來的男人到底看起來多麼駭人,醫護人員動作利落而不摻雜情緒地把人迅速推進門裡。